“錦州疫情嚴重,錦州刺史顏有良派加急奏折呈上,說錦州這一次疫情來勢洶洶,死亡人數眾多,一旦有了疫病苗頭,這個人基本上也就是沒有救了,錦州大夫始終未能找出醫治的方法。“如今疫情蔓延的很快,如果不儘快控製住,恐怕不隻是錦州城的百姓有危險,臨近的州城也容易被傳染上,朕決定派人帶太醫院有治療疫病經驗的人前去錦州,各位愛卿,可否有合適的人選?”當朝皇帝慕容無我說完,看向底下的文武百官,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這……”眾人都是一臉凝重的神情,甚至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錦州疫病來勢洶洶,感染上便是要命的事情,這樣的苦差,站在金鑾殿裡的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如何願意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難道,你們就沒有一個人願意去不成?”慕容無我的眼睛眯了眯,神色變得危險起來,俊朗的眉下,一雙黑色的眼睛迸射出寒意,帝王之威,在舉手投足間表現的淋漓儘致。旁邊的太監總管常海身子一震,感受到了來自聖上身上的微怒,他往下打量了一番,看著底下眾人神態各異的表情,在心裡歎了口氣,這人哪,哪裡有不惜命的人,這時候能夠主動跳出來的人,除非是傻子……“父皇,兒臣願意帶領太醫院太醫前往錦州,查出疫病的緣由,解救錦州百姓。”開口的年輕人五官端正,一雙眼睛清明,臉上的神情溫和,抬頭望向坐在上方的慕容無我時,目光裡都是堅定。常海倒抽了口氣,連忙將目光轉向慕容無我,卻見慕容無我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道:“太子有這樣一心為民的想法,朕心甚慰。既然如此,那你就走這一趟吧……”“這萬萬不可啊,皇上,太子他身份尊貴,錦州疫病嚴重,萬一有個意外,這可如何是好啊。”一旁一個與太子慕容雲麵目有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神色緊張地站了出來。他責怪又心疼地看了一眼慕容雲,拱手尊敬地繼續說道:“皇上,太子他心地善良,一心為民是好事,隻是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還是需要從長計議的好啊。”“舅舅……”慕容雲看著中年男子,神色有些無奈。“徐大人既然這麼關心太子殿下,那不如你替太子殿下去算了……”一旁有人小聲地說道,徐瑾年的目光冷冷地掃過去,那人縮了縮脖子,不再繼續說話。“皇上……”“父皇,錦州百姓如今在疫病的傾襲下,死亡人數越來越多,若不能夠早日找出原因,隻怕後果會更加嚴重,兒臣不怕疫病危險,願意帶人前去。”徐瑾年還未來得及說話,上方的慕容無我便點了點頭,應下了慕容雲的請求。聽著身後其餘官員淺淡放鬆的呼氣聲,徐瑾年臉色變得擔憂起來,他看了一旁一臉認真的太子慕容雲,在心裡深深地歎了口氣。“你是不是要把我氣死,錦州如今是人人避讓的地方,那裡疫病傳染得很快,沾染上是會死人的,你偏偏自己湊著要去。”皇後徐瑾怡臉色難看,端莊美麗的臉上,難得的有了怒意,她看著自己的兒子,語氣裡都是責備的意思。“你舅舅要攔下你,可你卻還是非要去……”“母後,兒臣是思考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還請母後原諒兒臣沒有提前跟您說。”慕容雲站在徐瑾怡的對麵,臉上的神色有些愧疚。他一向都是懂事識禮的性子,以往從來沒有做出瞞著母後的事情,這一次向父皇請旨前去錦州的事情,的確是他人生中,做出的第一個最大膽的決定。“我要去跟你父皇求情,讓他換個人去,我不會同意你去錦州的。”徐瑾怡的聲音抬高了一些,語氣裡有著不容拒絕的堅定。“母後,兒臣求你,千萬不要這麼做。”慕容雲慌忙求道,突然他直直地跪到在地,目光裡都是哀求。“兒臣自六歲被父皇封為太子之後,到如今已經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兒臣一直都待在京城,從來沒有做過什麼事情為父皇分憂,我這個太子當的委實不稱職,如今錦州疫病蔓延,我也想趁此機會,幫父皇分憂解難,救治好那些無辜的百姓。”“母後,你就放心吧,跟我隨行的,都是太醫院經驗豐富的太醫,有他們在,我相信錦州的疫情一定能夠找出病因的。”徐瑾怡看著兒子哀求的目光,閉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心裡一直都有這樁心事。如今四海太平,國富民強,他這個太子沒有一點兒作為實在是很難服眾。心裡百般掙紮,半晌後,徐瑾怡才睜開眼睛道:“母後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要記住,你不光是太子,還是母後的命,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好好地保護自己。”慕容雲聽後忙回道:“母後放心,兒臣自然會好好地照顧自己。”“你先回宮吧……”帶慕容雲走後,徐瑾怡才揉了揉眉心,臉上一瞬間滿是疲憊的樣子,深深地歎了口氣。她不明白自己這麼多年來,所堅持的一切到底有沒有意義。*許不語今日難得有空。如今六扇門上下都人人自危,生怕一丁點兒的風吹草動惹得祁言蹊不滿。秋家果斷上門退婚,縱然是祁言蹊執意不退,可還是拗不過秋季緒的脾氣,所以這幾天的時間裡,許不語都未曾見過祁言蹊舒展過眉頭的模樣。“左大哥,大人還在忙公事?”看著天色,正是正午時分,許不語遲疑地問著從房裡走出來的左景風。左景風望了望關上的房門,臉上的神色不算好看,大哥這幾日一直將自己壓抑的太過於厲害了,他著實是十分擔心,隻是大哥性格一向清冷,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勸慰才好。“嗯,你有事?”左景風打量了許不語兩眼,發現她雙手交握在一起,神色中帶著些許的猶豫。他是六扇門除了大哥之外,唯一知道許不語身上特殊能力和她是女子的人。所以對於許不語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待在這六扇門裡,他平日裡能幫的就幫,因而在六扇門中,兩個人的關係還算是不錯。“我來六扇門好幾天了,一直沒有回家看看,這裡是衙門裡麵沒有我什麼事,所以我想著回家看看,另外……”咬了咬唇,許不語的臉有些微紅,她抬頭看向左景風,不好意思地請求道:“這馬上到年了,我能不能提前預支這個月的月銀,我二叔被關到了牢裡,家裡沒有銀兩,過年的年貨都沒有辦法置辦……”“就這事兒啊,我還以為什麼難辦的事情呢,衙門裡雖然很少有提前預支銀錢的,不過你情況特殊,我跟掌管銀錢的人說一聲,你預支了就好,至於回家的事情,衙門裡也沒事,你回家兩日也沒關係。”左景風臉上神色放鬆了一些。他看著許不語瘦弱的身體,衣服鬆鬆垮垮地攏在身上,北風一吹,衣服貼進身體,仿佛都沒有多少肉,目光有些憐惜地說道:“衙門裡發放的衣服還暖和嗎?”“啊?哦,暖和。”許不語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笑著回道,她在家裡穿的衣服,單薄得壓根擋不了任何的風,現在穿的衣服雖說不合身,可保暖程度卻是很好的。“那我就去掌管銀錢的預支月銀了,大人那裡,麻煩左大哥幫我說一聲。”“好的,你去吧。”待許不語走後,左景風回過頭看了一眼房門,歎了口氣,還是沒有再去打擾祁言蹊。一門之隔,祁言蹊垂目盯著書桌上的玉鐲,臉上的神色複雜。祁秋兩家退婚,他連秋綰月的麵都沒有見到,秋綰月經此一事,心神大傷,閉門在家裡誰都不肯見。將玉鐲放在手心裡,祁言蹊撫摸著上麵的花紋,這是母親臨終前交給他的,留給日後祁家未來的主母,在秋綰月十五歲及笄那天,他把玉鐲戴到了秋綰月的手腕上。幾天前,這枚玉鐲被秋伯父重新送了回來,玉鐲退回,代表退婚是秋綰月自願的。就因為是她自願退婚,所以才更讓祁言蹊覺得痛心。兩人相差幾歲,自小一起長大,更是定了親事,所以祁言蹊一直都把秋綰月當成自己未來的妻子。他生性冷淡,秋綰月也不是愛說話的人,所以以前兩人相處時,都是很少交談,他也曾幾次提起過成婚的事情,都被秋綰月委婉地推遲了。那時他並未多想,隻以為秋綰月是想在家多待幾年,他尊重秋綰月的意思,即使他今年已二十四歲,也從來沒有催促過秋家。他不能明白,秋綰月為何會愛上彆人,更不明白她在愛上彆人之後,為什麼不明明白白地同自己講清楚,如果是她自己願意退婚,他也是絕對不會用婚約的事情強行阻攔。將玉鐲收進了懷裡,祁言蹊閉上了眼睛,大腦中一片空白……許不語走在街上,心情難得輕鬆愉快,她用手緊緊地握著剛剛從衙門裡預支來的銀子,心裡算計著要買的東西,可算來算去,這二兩銀子都不夠。她不由深深地歎了口氣,皺起眉頭來,看著街上琳琅滿目的商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向哪裡。“聽說了嗎,長樂公主有了身孕,公主府如今給人發錢呢……”“是嗎?哪個長樂公主啊?”“還能是哪個,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五公主長樂公主啊……”“哦哦哦,就是那個嫁給狀元郎的長樂公主啊,那還不趕緊去,晚了可就沒有了……”“就是就是,趕緊去……”兩個交談中的人從身旁走過,許不語的身體僵硬住。明明頭頂陽光明媚,可許不語卻覺得自己仿若置身於冰天雪地,血液都被凍住了一般,她望著人流湧動的方向,眼裡是刻骨的仇恨與悲傷。那個女人,居然有了孩子,她那樣惡毒殘忍的女人,蒼天為什麼還要給她孩子?許不語捂著自己的胸口,臉上的血色褪去,蒼白的令人心驚。“小兄弟,你沒事吧?”帶著關切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許不語頭暈目眩中,隻抬頭隱約看到,男子溫柔儒雅的麵孔,身邊檀木的清香傳來,接著她雙眼一黑,陷入了沉沉的昏睡……“吟霜,今生今世,我都要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十年寒窗苦讀,吟霜,我想要的從來不隻是功名加身,而是想要給你一個更好的未來,他日我必定考個狀元回來,讓你做個風風光光的狀元夫人。”“嶽父他對我一家恩重如山,若不是他慷慨相助,我也不可能有錢讀書,你放心,從今往後,你的父親便是我的父親。”“吟霜,你為我高興嗎,如今我是聖上親封的狀元郎,這麼多年,我終於實現了我的心願,從此我再也不是那個隻知道死讀書受人白眼的書生了……”……“我也沒有辦法啊,公主她金枝玉葉,深受聖上寵愛,她要我去,我也不能不去啊……你不要多想,公主她不過就是仰慕我的才華罷了……”“吟霜……若公主她進門,你也沒有損失啊,你和公主平起平坐,都是平妻,公主她不是善妒之人……”“吟霜,你素來都是溫柔賢淑的性子,我今生能夠娶你為妻,真的是前生修來的福氣,你放心,不管我娶不娶公主,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女人……”*祁言蹊皺眉看著床上沉睡不醒的許不語,回過頭來對著房裡的白衣男子謝道:“多謝二皇子將我衙門裡的人送回來。”白衣男子溫雅一笑,眉目裡滿是悲天憫人的慈悲氣韻。他的五官極其俊美,眉目如畫,唇紅齒白。或許是因為常年在室內,他皮膚有種異於常人的白皙,手裡拿著一串檀木佛珠,遠山眉下的眼睛猶如一汪清水般不含絲毫的雜質,明明是一身簡單的白衣,墨發隨意地用玉冠束在身後,可他姿態閒雅,自帶不食人間煙火般的仙氣。“阿彌陀福,祁大人不必客氣,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既然人已經安全送回,我也該回寺廟去了。”“我送送二殿下……”“不必了,祁大人止步就好。”白衣男子擺了擺手,寬大的袖袍擺動,有光映照下,袖袍邊緣、衣服下擺處,隱隱有水波紋金絲銀線繡製的圖案。待白衣男子轉身離開房間,他的身後,左景風看著白衣男子飄然似仙的風姿儀態,對著旁邊的祁言蹊感慨道:“二皇子這般風姿的人,卻癡迷於佛法,整日居住在寺廟之中,真是太可惜了。”“二皇子自小便與佛有緣,天性聰慧,若不是皇上阻攔,他恐怕早就不是帶發修行了……”祁言蹊的目光從白衣男子的背影上收回,看向床上的許不語,神色裡有了些許擔憂,“去找個大夫來給她看看。”“唉,我這就去。”“咳咳……”左景風剛應完還未出門,床上的許不語突然坐了起來,目光發直地看著前方。“不語,你沒事吧?”左景風遲疑地問道,看向旁邊的祁言蹊,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去找大夫。“你身體哪裡還有不適的地方?”祁言蹊站在床旁,看著少女蒼白的臉色,有些關心地問道。“我沒事。”過了片刻,許不語才抬起頭,有些無力地說道,她看了看自己周圍的環境,發現是在衙門裡的房間。“你知不知道,你在街上暈倒了,還好二皇子看到你身上穿著六扇門的衣服,就把你給送回來了,你好端端的,如何會突然暈倒啊?你是不是身體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不語,你可千萬彆硬撐著,有就說出來,好讓大夫給你查看查看。”左景風話語不停,看著床上少女羸弱的身體,語氣擔憂。雙手不自覺地握緊身下的被單,許不語搖了搖頭,努力擠出一個笑來,對著還在床邊站著的兩個人說道:“我沒事,就是那會兒有點兒頭暈罷了,可能是早晨吃得太少了吧。”左景風心思單純,並沒有想太多,聽到許不語的話,點了點頭又道:“那你中午又還沒吃,身體定然是受不了的,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剩下來的飯菜。”祁言蹊隨之一起離開,讓許不語自己好好休息休息,等兩人都離開,房間裡是剩下許不語一個人的時候,她才徹底地將整個身體放軟,癱倒在床上,臉上的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