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雙敗營救(1 / 1)

“爹!!!”嚴陶陶在城門痛哭的時候,從城裡騎馬狂奔出來一人,那人似有急事騎得太快,馬蹄掠過嚴陶陶癱軟淒楚的身影的時候,馬上之人深眸望著她。一在宮中知道嚴霸出事後,褚聽風便預料到等不到嚴霸的嚴陶陶不會聽劉寰的話在城外等著,一定會折返回來生事,他第一時間挑了一匹最快的馬衝出城來,不想在城門外就見到了嚴陶陶。褚聽風立時勒緊馬韁,掉頭回來,跳下馬蹲在嚴陶陶身邊,扶著她的肩膀。“先跟我走……”他語氣有些焦急。因為嚴陶陶的仰天哀嚎,城門這裡已經聚集了一些百姓,再耽擱一些時間的話,嚴陶陶的身份就會暴露,她今日和劉寰所做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爹……”嚴陶陶雙眼中一片空洞,死死盯著頭頂上懸掛著的嚴霸的頭顱,撥開褚聽風的手,手腳並用地繼續往前爬,“爹……”“嚴陶陶!”褚聽風眉頭緊鎖,看不得她此時絕望的樣子,可卻毫無辦法,隻能把又往前爬的她按回自己懷裡。他捧著她的臉,強迫她看著他。嚴陶陶這才像是終於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仿若失了智的傻子,眼眶一個勁地往外大顆大顆地流著淚,盯著他:“……段祁?”“是我。”褚聽風點頭,把她的腦袋放在自己胸口,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先跟我走好不好?城內所有勢力都在找今日劉寰被劫走的新娘,都在找你。你再在這裡耽擱,被抓住就再也走不了了……”他不提劉寰還好,一提這個名字,嚴陶陶像是被雷擊一般渾身顫抖。她死死攥著他的領口,眼裡全是血絲,哭喊道:“劉寰答應我讓我跟爹一起走的!他騙我!他騙我……”嚴陶陶攥著褚聽風領口的手,用力頗大,而且她沾著砂礫的指甲擦過他衣服下的胸膛,立時幾道血痕就現了出來,滲出了細密的血珠。眼看嚴陶陶沉浸在巨大悲痛中,根本聽不進自己說的任何話,褚聽風看著城門裡朝二人這邊奔來的一支金甲軍模樣的隊伍,深吸一口氣,一個手刀切在嚴陶陶的後頸,將她打暈了過去。褚聽風將暈過去的嚴陶陶放上了馬背,然後自己飛身上馬,迅速馳馬離開,馬蹄掀起一地的細塵。在城外狂奔了約莫了一個時辰,確定身後再也沒有人追上來的時候,褚聽風才降下來了速度,騎著馬不緊不慢地找著小道走。天早就黑透了,此時在郊外的樹林小路,已經在讓馬踱步的褚聽風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儘量讓靠在自己懷裡的嚴陶陶睡得安穩一些。原本被他那一下打暈的嚴陶陶早該醒過來的,可她不僅未醒,還睡得很沉,像夢裡有緊緊抓著她的東西一般,逃不出也走不掉。因為剛才在城門哭啞了嗓子、哭塞了鼻子,她的呼吸很重,而且她連睡夢中都緊皺著眉,像是心事擠在眉間,怎麼都化不開。“爹……”嚴陶陶突然夢語。褚聽風歎了口氣。夜裡的林子比白日更添寒意,他把自己的外衫脫下來,蓋在了身前嚴陶陶的身上,然後輕夾馬腹,讓稍作休息的馬又小跑起來。因為奔跑,林中的風擦過褚聽風的耳邊,灌進他的領口,這讓隻穿一件裡衣的他在這冬夜裡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冷,但他沒有減慢速度。一片落葉迎麵飄來,正好擦過褚聽風被嚴陶陶抓出傷口的胸膛,讓褚聽風感到疼痛之餘,狠狠打了一個寒顫。這個寒顫讓褚聽風突然想到,今日嚴霸死的時候,應該也是這般徹骨的冷。嚴陶陶和劉寰的交易,褚聽風一開始不知道,但是在手下向他彙報這幾日城內有利果寺的人埋伏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利果寺,是寧國太後廂菡控製的江湖組織。可這麼久以來劉寰並沒有把嚴陶陶的存在告訴廂菡,所以這些出現在大忠帝都的利果寺的高手,一定不是廂菡派來的。不是廂菡,能動用利果寺之人的人便屈指可數,最可能的就是劉寰。不用想也知道,嚴陶陶肯定是明白自己是救不出嚴霸的,所以肯定拿自己最值錢的東西和劉寰做了交換。那就是,用醒世藏的秘密換她和嚴霸的平安。褚聽風知道劉寰是個言而有信的人,這整個過程便始終遠遠觀望,看著大忠帝都暗自較勁的幾撥人:燕容、劉珣、劉寰。他以為劉寰一定把什麼都安排的恰到好處、天衣無縫。褚聽風早便知道嚴陶陶今天連大轎都不會上,也早就知道會有一個假的嚴陶陶被利果寺的人在大街上劫走,更早就知道劉寰一定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趁帝都亂的時候進宮救走嚴霸。前兩件事都發生了。褚聽風頂著“段祁”的臉在神坊優哉遊哉,聽著其他神官議論今天劉寰丟了新娘子的事情,內心毫無波動。本以為沒一會兒就會聽到嚴霸失蹤了的消息,卻不想聽來的消息卻不是這個。“哎,我跟你們說,剛才皇上大怒,居然下令把水牢裡的嚴霸斬了……”剛從外麵回來的一個神官說道,“嘖嘖嘖,這是老天爺不給這對父女活路啊!我剛才回來的時候,還看見半死不活渾身濕漉漉的被押著去斬首的嚴霸呢!”褚聽風聽得這一耳朵,人騰地站起來,就衝出了神坊。這事情是不對的。劉寰救嚴霸最好的時機,明明是嚴霸還在水牢裡的時候。宮獄水牢,平日被金甲軍重重把守,可是今日金甲軍幾乎全被劉珣支走滿帝都地找嚴陶陶,最方便下手。嚴霸如果被帶了出來送上刑台,那就說明劉寰在宮獄水牢失手了。那時的褚聽風越想越急,人從神坊出來後,便一路沿著宮牆,用最快的速度去了劉珣的大殿。“五品神官段祁,請求見皇上。”他被殿外候著的喜公公攔著。“皇上心情不佳,說今日若無要事就不見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褚聽風掏出一塊金錠塞到喜公公的手裡。“既然是要事,那進去吧進去吧。”進了殿,殿下都是散落的東西,明顯是之前劉珣聽聞嚴陶陶被劫走時發怒掀了案。“臣神官段祁,參見皇上。”褚聽風跪下行禮。龍椅上的劉珣很是不耐煩,一手撐著腦袋,要殺人一般的眸子掃了他一眼:“什麼事?朕不是說了非要事不要進來人嗎?你不要你的命?”褚聽風連聲線都不抖,抬高聲音回答:“臣的確有關乎大忠國運的要事稟報。”“哦?那你講來朕聽聽。”“臣方才在宮牆之上聽風占卜,突然算到風中有一卦,說……”褚聽風故意裝出猶豫的樣子,“說皇上若今日殺生,便會陷大忠未來幾十年於水火動蕩之中、陷我大忠百姓於人間煉獄之間……”“放肆!”劉珣拍案而起,紅著眼盯著他,“是誰給你膽子敢這麼詛咒朕的國家和百姓?”褚聽風心中惦記嚴霸的安危,此時也有些著了急:“正是念及皇上的國家和百姓,臣才把這一卦如實稟告皇上!臣懇請皇上今日莫行殺生之事!”“為什麼比你資曆深的其他老神官不來跟朕說這件事?”劉珣還是懷疑。“因為他們怕死。”褚聽風演得像真的一般,眼含熱淚,“臣也怕!可是臣做不到僅因為怕被皇上賜死就致天下百姓於不顧!”他話音落,劉珣坐下了。他盯著褚聽風看了一會兒,似乎是終於相信了他的話,朝著殿外喚了一聲:“來人。”“奴才在。”門外的喜公公進來應著。“傳朕的旨意,那嚴霸先……”然而劉珣的話還沒說完,緊接著就從門外大步踏進來一個金甲軍首領,嗵的一聲跪在劉珣麵前,一臉的驕傲:“回稟皇上!那嚴霸小人的頭已讓臣砍了,並且按皇上的話掛在了帝都主城門!”一旁跪著的褚聽風,腦袋裡立時嗡的一聲。……靜謐的林間小道,褚聽風隻聽得到“噠噠”的馬蹄聲,他回憶起今日白天聽聞嚴霸死訊的那一刻,還是當時那種熟悉的五雷轟頂之感。那種感覺讓他手腳發麻,頭皮發緊,使他滿腦子都是自己和嚴霸區區三次見麵時的場景、以及嚴霸和他說過的話。褚聽風第一次見嚴霸,是在嚴陶陶的閨房裡。他和嚴霸明明將對方不一般的身份都看了出來,卻都扮豬吃老虎,裝得有模有樣。那時嚴霸拍著他的肩膀,跟他說:“我看著你很是喜歡。雖然你其貌不揚,長得普通,但是身形板正,高高大大,看著是個能保護好妻子的頂天立地的男人。”褚聽風第二次見嚴霸,是嚴陶陶被劉寰救回寰王府後,嚴霸直接找來神坊,質問他為什麼要把救人的機會給了劉寰。褚聽風裝著聽不懂他口中那些皇廷和江湖的區彆和關係,嚴霸隻能拖著那條瘸腿離開,在門口留了幾句話。那時嚴霸的背影有些蕭索,跟他說:“我老了,已經不能再派上多大的用處,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陶陶及時地推向彆人。這個‘彆人’不應當和‘深宮’‘皇室’扯上關係,而應當是自有一片天地,能帶著她遠離一切的一個人。”褚聽風和嚴霸第三次見麵,就是嚴陶陶和隼戈恰好進宮撞見的那天。那時褚聽風剛剛意識到將目光放在嚴陶陶身上的,很快將不止大忠、央順、寧國的皇家,還有妄環塚、虛循山、利果寺這樣的江湖組織……嚴陶陶的性命,在越來越珍貴的同時,她的處境也變得越來越危險。於是他深思熟慮後去找了嚴霸,決定和嚴霸做個交易:嚴霸將知道的所有關於醒世藏的秘密都告訴褚聽風,褚聽風就答應幫他保護嚴陶陶。那時褚聽風本以為當嚴霸知道他也是貪圖醒世藏的一分子的時候,會重新考慮之前說過的把嚴陶陶交給他的事,卻不想嚴霸毫不猶豫,答應了他。褚聽風忍不住問他為什麼都不考慮一下他是個和彆人沒區彆的豺狼虎豹,嚴霸臉上就帶了點高深莫測。嚴霸回答他:“哪些人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內心而演得善良,又有哪些人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內心而演得不善,我前半生不能說話而隻能在房梁上趴著的時候就已經能分辨出來了。”褚聽風那時被他這句話說得整個人一愣,竟有一種在他麵前一絲不掛的異樣感覺。而就是這個時候,門被人一把推開,門外站著嚴陶陶和隼戈……隻此三麵。僅僅三麵之緣,褚聽風卻在聽到嚴霸的死訊的時候,胸口一滯。嚴霸不是嚴陶陶的親生父親。身為暗衛的他前半生活得像個影子,後半生都用來守護嚴陶陶這個他主人的血脈。嚴霸這一生,像極了前半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凶手,而後半生卻用溫情守護褚聽風這個毫無血緣的孩子的褚漢。“爹……我不要嫁給段祁……他偷出宮去……青樓……”懷中的嚴陶陶又在夢語,褚聽風的思緒被一下子拽回來,給她緊了緊身上蓋著的衣服。深夜,大忠皇宮。劉珣已經沐浴更衣過了,卻始終站在窗邊吹冷風,心中很是煩躁。他滿腦子,都是今日那個叫段祁的神官衝進來跟他說的話。劉珣從未見過他這個區區五品的神官,更不相信臣子裡真的有這般為了百姓而不懼個人生死的人。可是今天看著段祁的那雙篤定的眼,劉珣居然有點害怕他說的是真的。嚴霸,劉珣最終還是殺了,他根本來不及收回成命。“來人。”這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劉珣叫來候著的太監,“去把今日闖大殿的段祁給朕找來,朕想見他。”太監領命去找了,卻不想隔了半炷香後那太監回來的時候,還是一個人,身邊並沒有什麼段祁。劉珣一下子皺了眉:“人呢?”“回皇上的話,奴才去神坊找過了,神坊的人說段祁白日出去後就再也沒回去過。奴才便又問段祁什麼時候走的,他們的回答跟段祁來找皇上您的時候正好對上。”“給朕再去找。”劉珣身側攥著拳頭,“不管是翻遍皇宮,還是翻遍帝都,朕一定要再見到他好好問問今日他說的那些話……快去!”劉珣說這些話的時候,遠在帝都之外的樹林裡的褚聽風,扶正了嚴陶陶在自己懷裡第無數次歪下去的身子,然後他掏出了袖中一塊不好不差的玉牌,在掌中輕輕一握,那玉牌便化為齏粉,從指縫中落到路上。那塊牌子,是“段祁”的五品官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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