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雪已經停了，入目滿山遍野的雪白，隻有不遠處的幾樹紅梅開得正豔，風吹落樹上的雪，沒有一點兒聲音。肖寒攏了攏風衣，和小光頭加快了腳步，終於在入夜時分看見了紅關鎮的界碑。小光頭許久沒出來活動，當看到這銀裝素裹時，興奮得緊，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三天前。肖寒接到一封求救信，是洪關鎮一個叫林之蘭的女人寫來的求救信。信上稱她丈夫張忠已有一月未歸，遍尋不得，恐遭遇不測，曾向洪關鎮府衙報案，衙門的人以事多為由一直推諉，所以這才萬般無奈下，找上了小東門巡捕房。連破奇案，小東門巡捕房竟然也是名聲在外了。冉飛多了一抹自豪感，被人信任和依靠的感覺真不錯，遂將此事交於肖寒，並特命她帶小光頭出來見見世麵。洪關鎮處於上海縣城與法租界交界處，屬於三不管地帶，正因為如此，鎮上還保留了許多晚清的建築，就連民風也都很傳統。天太冷，路上行人無幾，肖寒和小光頭找了一家平安客棧住下來，就等第二天天亮後去林之蘭家看一看，了解下情況。長途跋涉後的後遺症總是來得特彆快，這一夜他倆都睡得特彆踏實。等到樓下已人聲鼎沸，肖寒這才從床上爬起來，打開窗戶一看，天已經大亮了。叫上小光頭，兩人在客棧吃了碗陽春麵後，便尋著張忠家方向而去。鎮上有很多晚清遺留下來的大戶人家，而張家便是其中之一，據說張家祖上是靠走販茶葉發家，到張忠這一代已是萬貫家私，他家坐落在鎮子西南角，獨門獨戶，二人敲了好久的門也不見有人應聲。恰巧有人路過，肖寒向其打聽，不料此人卻搖了搖頭，諱莫如深地徑直走了。肖寒無法，隻得和小光頭先折回客棧。掌櫃的見二人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便隨口問了句：“二位這是來觀光旅遊的？吆，對紅關鎮不熟吧，歇一會兒，過了晌午我叫人帶你們出去轉轉。”肖寒搖了搖頭，笑著回道：“掌櫃的，我們是來找人的。剛好，向您打聽打聽，關於鎮上張家的事兒。”“張家？哪個張家？”掌櫃的疑惑。“就在西南角的那個獨門大院，他家主人叫張忠。”肖寒說話音未落，卻見掌櫃的表情和路過張家那人的表情一樣，極其不自然。“你說的是張忠？”掌櫃的語氣有幾分遲疑，他沉吟片刻，顧自問道：“你們要找的人原來是他……”肖寒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道：“也不是，我們要找的是他的夫人林之蘭。”“你說什麼？你們找的是林之蘭？”掌櫃的似乎被嚇了一跳，驚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是她的親戚還是朋友？”肖寒看了掌櫃的一眼：“都不是。”掌櫃的緊張兮兮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神神秘秘地低聲對肖寒說：“我跟你說，你們彆找了，林之蘭半個月前就已經死了。”肖寒聽見這話也吃了一驚，她從風衣口袋中掏出那封信看了看日戳，確定是三日前寄出的，而信上所指就是張忠和林之蘭夫妻二人。隻聽掌櫃的又小聲說道：“張家出事兒了……張忠一個多月前失蹤了，鎮上了好多人幫忙尋找過，可都沒找到，人好像就地蒸發了似的。他夫人林之蘭身懷六甲，府上還剩一個瘋瘋癲癲的姨娘與她作伴，林之蘭每日鬱鬱寡歡，這久而久之便染了病，這沒多長時間就撒手西去了。哎，一屍兩命啊！鎮上的人都覺得不吉利，大家能躲著的都躲著，就怕沾了不乾淨的東西。我勸你們啊，還是趕緊走吧……”“林之蘭死了？那這信……這信明明就是她寄給我們的，而且，信中也的確提了張忠失蹤之事。”肖寒舉起手中的信，皺眉道。掌櫃的擺了擺手，他簡直就不信肖寒所說的，一臉篤定道：“我這也是為你們好，不信你們現在就去張家看看，他家現在應該還有人。對了，林之蘭死後，張忠早已外嫁的姐姐便拖家帶口住進了張府，說是照顧那個姨娘……”掌櫃的冷哼一聲，繼續說道：“真正是怎麼樣，又有誰知道呢？”“這麼說，這其中還有內情不成？”肖寒問道。看著肖寒探尋的目光，掌櫃的繼續說下去：“張忠的姐姐叫張蓉，那可是一個不得了的主兒，出嫁之前在鎮上就因潑辣出名，而張忠自小紈絝，姐弟倆打小就雙雙不待見，所以他爹沒死多久，兩人也不知因何生了嫌隙，張蓉一氣之下搬出了張府。這不，她弟這剛出了事，張蓉就著急忙慌地搬了回來，要說這其中沒鬼，誰信呢？”掌櫃的長歎一聲，搖頭說道：“倒是可惜了這林之蘭，生的時候丈夫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死了屍骨未寒就又被人鳩占鵲巢，要我說，這都是命啊。”“怎麼這麼說？”肖寒又問。掌櫃的搖了搖頭：“林之蘭本是鄉下林屠夫的女兒，天生一副美人胚子，有一次跟林屠夫來鎮上，讓張忠給意外碰見了，當時可把他給歡喜得，硬是要將林之蘭娶進張府。林屠夫死活不答應，可是怎麼辦呢，就張忠那潑皮性子，沒幾日便叫人將林之蘭偷偷給綁了，這下好了，林屠夫不得不應下這門親事。原本以為這事也就這樣了，可沒多久，就傳出林之蘭上吊自殺的消息，人雖然沒死成，可這個事啊，當時在鎮上可是鬨得沸沸揚揚。”“林之蘭為何要自殺？”肖寒再問道，她心底暗歎這大戶人家就是故事多，這波折都夠說書的說好幾回了。隻聽掌櫃的又回道：“這個版本可多，有人說是因為張忠本性不改在外拈花惹草；也有人說是因為張家姨娘苛刻，這張家姨娘那時候可沒瘋，在張府那就是主母的存在，所以這種說法大多數人還是相信的；當然還有彆的說法，但就這次事件之後沒多久，林之蘭就懷孕了……原本以為，他家的事應該告一段落了，可誰知道又出了這檔事。”“那……”看掌櫃的唏噓不已，肖寒也突然同情起這林之蘭的命運來。她剛想問什麼，便見掌櫃的朝她示意一下，意思彆再問了。原來客棧此時進來幾個食客，掌櫃的忙撇下她轉身迎著那幾個客人去。見也問不出什麼了，肖寒便叫上小光頭先回了房間，打算等晌午的時候再去一趟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