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叛軍入城(1 / 1)

金雀釵 十三兒 2346 字 4天前

大年三十兒那天晚上宮中家宴團聚,容蘭抱病稱恙未去參加。與外頭的熱鬨喧囂相比,問月軒顯得異常冷清。容蘭倒不以為意,隻是想起去年鳳棲梧陪她看煙火,各種滋味湧上心頭,不由得生出幾分愁悶來。正鬱鬱寡歡,突聽白英來報,說薑嬤嬤來了。容蘭吃了一驚,連忙起身接迎。薑嬤嬤披著鬥篷,渾身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進屋見到容蘭,便行禮道:“才人可安好?”容蘭道:“前些日感染風寒,已經大好了。”薑嬤嬤看向白英,白英識趣地退下了。屋裡沒有其他人,她這才向容蘭行大禮,並肅穆道:“老奴多謝才人心慈照拂麻姑,大恩大德,永生難忘。”容蘭連忙扶起她,正色道:“嬤嬤言重了,舉手之勞罷了。”又道,“往日我受了嬤嬤不少恩惠,這些小事不足掛齒。”薑嬤嬤握住她的手,眼底微微濕潤,“才人你進宮多年,是個好孩子,老奴沒看錯你。隻是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關於廢太妃的事情……如今她已去了,便算告一段落。往後你便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明白嗎?”“我明白。”薑嬤嬤擦了擦眼角的淚花,似乎有些傷感廢太妃的離世。容蘭似想起了什麼,把麻姑給她的那顆玉珠子取出來道:“這是麻姑給我的,說是廢太妃臨終前讓她贈與我的,嬤嬤你如此關心廢太妃,這玉珠子便給你吧,算是留個念想。”薑嬤嬤瞅著玉珠子愣了陣神兒,隔了半晌才道:“既然她把它留給了你,你便收著吧。”頓了頓,“這東西勿要輕易示人,恐招禍患,知道嗎?”容蘭點頭,“我知道。”薑嬤嬤打量四周道:“這裡實在冷清,你若住不慣,老奴便尋個時機在老祖宗跟前美言幾句,或許能幫到你。”容蘭搖頭道:“不勞嬤嬤費心了,我住得挺好的。”“委屈你了,且好好熬著吧,老祖宗對你印象還不錯,若有機會,你的前程會好的。”“借嬤嬤吉言,隻是現下你來見我,萬一被老祖宗發現引起猜疑就不好了。”“你提醒得是,老奴這便回去了,他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老奴便是。”“好,嬤嬤路上小心些。”“才人好好保重。”薑嬤嬤離去後,容蘭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看來這個人情是做到位的。隻是不知,那兩顆玉珠子的背後是否有關聯呢?回想鳳棲梧曾說玉珠子可令三軍,太皇太後身邊的薑嬤嬤和霍公公似乎與他關係匪淺,容蘭忽然生出探索的欲望,很想去探尋鳳棲梧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年後容蘭的日子跟往常一樣平淡無波,後宮女眷被困在高牆裡猶如被豢養的金絲雀,她除了做些女紅打發時間,把思念寄托到鳳棲梧身上,便沒什麼作為了。近段時日外頭的風雲政變容蘭並不清楚,那畢竟是男人們的事情。上回鳳棲梧猜測朝堂要生變,容蘭沒當回事,反正有太皇太後坐鎮,什麼事都能解決,但這回卻不一樣,雍王真的叛變了!起因是皇帝暗查雍王老底,揪出不少起貪汙受賄案,以及結黨營私買賣官職等,均是大罪。由此可見皇帝欲除雍王的決心。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逼得雍王狗急跳牆,密謀許久的造反計劃一觸即發。皇帝又捅了馬蜂窩。上回捅馬蜂窩被太皇太後壓了下來,但這次不行了,年輕的帝王被蟄得滿頭包。變故發生的那天是春分。仲春之月本是踏青之始,誰料一場血腥殺戮給春色染上了鮮紅。問月軒裡一片生機勃勃的翠綠,容蘭和白英等人像往常那樣打理院兒裡的花草。常貴外出辦差,原本需要半個多時辰,結果出去不到茶盞功夫就倉惶跑了回來,並大驚失色道:“主子不好了,聽說外邊打起來了!”容蘭愣住,白英好奇問:“什麼叫外邊打起來了?”常貴慌慌張張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方才見外頭一片混亂,聽說是雍王造反,都快打到朝陽門來了!”朝陽門是外庭,與內宮隻有一牆之隔。白英和環兒頓時被嚇慌了神兒,兩人緊張地拽住容蘭的手,哭喪著臉道:“主子我們該怎麼辦啊?”容蘭鎮定問:“長信殿和明月宮那邊的情況你聽說了嗎,可彆被唬弄了。”常貴搖頭道:“沒有,外頭都亂成了一鍋粥,不像是謠傳!”這下容蘭變了臉,手足無措道:“走,快去看看!”幾人當即往外麵跑去。整個內宮已陷入混亂中,宮女太監們哭的哭,逃的逃,一片兵荒馬亂。容蘭被那混亂場麵鎮住了,白英哆嗦道:“主子我們該怎麼辦,您快拿個主意吧!”容蘭隻覺得腦中一片紛繁混亂,似想到了什麼,她急急道:“去明月宮找霍長中,快,現在就去!”一行人連忙往明月宮跑去,行到朝陽門時,一牆之隔的外庭喊殺聲連天,嚇得容蘭等人驚恐不已。許是運氣不好,他們才往朝陽門跑過沒多久朝陽門就被攻破了,猖狂的叛軍見人就殺,無數宮人慘遭殺戮。見後麵的叛軍往明月宮追了上來,常貴大聲疾呼道:“叛軍來了,咱們不能往那邊去!”她們一生中哪有見過那樣血腥混亂的場麵,環兒年紀小,被當場嚇暈厥過去。白英欲拖她起來,卻被容蘭製止,並失聲嘶吼道:“逃!快逃!”白英哭道:“可是環兒……”“管不了了!”慌亂中,常貴與她們走散了。容蘭緊緊地拽著白英往另一邊的寧清宮跑去,白英雖痛哭流涕,腳下卻不敢懈怠。起先她以為容蘭打算到寧清宮尋求庇護,結果卻兜圈子往甘泉宮那邊跑。白英看不明白,喘著粗氣問:“容姐姐我們要去哪兒?”“回問月軒!”兩人卯足了勁兒狂奔,容蘭也不知道她為何要回去,隻是本能覺得那裡僻靜,相對要安全一些。哭喊聲夾雜著慘呼聲傳入耳中,刺激著她們狂奔的神經。很多次白英都想回頭看,卻被容蘭製止,隻是一個勁叫她逃,快逃!穿過混亂人群和叛軍殺戮兩人成功回到問月軒,哪怕筋疲力儘,她們都不敢懈怠半分,隻是像無頭蒼蠅那樣在院子裡找能藏身的地方。最後兩人躲藏在柴堆裡。白英滿臉淚痕,容蘭亦是眼眶發紅,明明害怕得要死,還努力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不多時,外頭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白英死死地捂住嘴,淚雨如注。容蘭咬緊唇大氣不敢出。“白英!”一道呼喚聲突兀地響起,竟是麻姑的聲音!聽到那聲音,兩人吃驚不已,白英連忙跑了出去,容蘭緊跟其後。麻姑見她們灰頭土臉的,好在是性命還在,不由得鬆了口氣,忙道:“你們快跟我來,這裡不能待了!”於是三人匆忙往冷宮跑去,路上白英哭道:“麻姑,外麵這麼混亂,我們能活嗎?”麻姑沒有說話。到了冷宮後牆,三人從狗洞鑽入進去,麻姑隨即找來兩套又臟又爛的衣裳讓她們換上,並惡狠狠道:“大燕的芯子早就壞了,壞了的芯子不要也罷!”這話兩人聽不明白,但見她麵色陰沉,都不敢說話。待她們換好衣裳,麻姑將其藏匿,這才緩和語氣道:“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但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外麵比冷宮更危險。這裡破敗不堪,我們又都是一些可憐人,那些叛軍對我們沒有任何興趣,他們在意的是那些貴人,要取也是取那些貴人的性命。”這話頗有一定的道理。麻姑把她們的臉糊得臟兮兮的,又將頭發弄得糟亂,叮囑她們如果叛軍來了,要麼癡呆,要麼瘋傻,千萬彆嚇得到處亂跑。容蘭連連點頭。麻姑畢竟年歲大,辦事很老成的樣子,她們除了聽從,彆無選擇。之後在冷宮裡忐忑地待了近半個時辰,外麵忽然傳來叛軍的叫呼聲,冷宮大門很快就被幾名叛軍破開了。一名滿臉鮮血的叛軍不耐煩道:“這是什麼鬼地方?”另一人道:“看樣子是冷宮。”裡頭的破敗荒涼與他們之前見到的宮殿大不相同,都不由得愣住了。一名瘋瘋癲癲的女人見到他們,連忙向他們跑去,嘴裡直嚷嚷道:“陛下,陛下……”幾人皺起眉頭,一人吼道:“瘋婆子,滾一邊去!”那女人被嚇著了,跌坐到地上,哭哭啼啼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領頭的叛軍嫌棄地打量四周,命令道:“給我仔細地搜!”幾人迅速行動。容蘭心驚膽顫地裝成瘋子不停地磕柱子,白英則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痛哭。在場的十多名婦人基本都神神叨叨的,有人對著空氣說話,有人啃泥土,很是怪異。一圈搜查下來並未發現異常。叛軍似乎並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冷宮上,很快就離開了。容蘭暗暗鬆了口氣。確定他們走遠了,麻姑才跟她們說道:“天黑時你們就離開冷宮,沿著附近的小道走去安仁坊那邊,那裡有個洞,鑽過去就是長纓路,再走到儘頭便是城牆根兒,牆腳下有個排汙水的地道,爬過去就出了皇城。”容蘭急道:“那麻姑你呢?”麻姑沉默片刻,才意味深長道:“我是不會出去的,我要替太妃守在這裡,等有人來替她還公道,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容蘭愣住。麻姑恢複神色,叮囑道:“能不能活著離開皇城全看你們的造化,若活著出去,便飛得越遠越好,一輩子都彆再回來了。”白英難過道:“麻姑……”“好好活著,活著比什麼都重要!”白英堅定點頭,麻姑看向容蘭,似有話要說,卻又忍了下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到入夜麻姑就催促她們快走,怕冷宮出變故。兩人心驚膽顫地爬出狗洞,四周一片漆黑,遠處火光衝天,令人害怕。白英緊緊地抓住容蘭的手,恐懼與饑餓交織,不敢再向前邁步。容蘭咬牙道:“走。”白英哭道:“容姐姐,我害怕。”容蘭狠下心腸道:“我們必須出去,隻有出去才有生路,走!”兩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往安仁坊跑去,容蘭暗暗祈禱能得鳳棲梧解救,可同時又明白此刻唯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各種複雜思緒在腦中盤旋,最後都被恐懼吞噬。摸黑走了莫約茶盞功夫,見前方有火光晃動,容蘭連忙把白英往牆角拽,怕她發聲,又死死地捂住她的嘴。不到片刻,一隊士兵舉著火把向這邊巡邏過來。白英瞪大眼睛瑟瑟發抖,容蘭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兩人死死地抵在牆角處,借凸起的一角掩藏自己。直到他們走遠後,兩人虛脫地跌坐到地上,再也起不來了。隔了好半晌容蘭才緩過神兒,驚魂未定道:“走。”白英無力搖頭,“我,我不行了,我走不動了。”容蘭二話不說,粗暴地把她拽了起來,毛躁道:“想活命就走!”白英急哭了,容蘭沒心情安撫她的情緒,一個勁拽著她往前走。兩個弱女子在重重危機下步履艱難。為了激起白英的求生欲,容蘭惡狠狠道:“你若被他們捉住了,勢必得被抽筋扒皮飲血!”又道,“想想你哥哥白敬啟,隻有活著你才有機會見到他。”提到白敬啟,白英果然燃起了希望,淚眼模糊道:“我還能再見到哥哥嗎?”“當然可以,隻要你活下去!”抹了把淚,白英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些,兩人加快腳步往安仁坊跑去,容蘭急促道:“我們一定得快,剛才那隊叛軍很有可能會倒回來,隻有安仁坊那邊才能避開他們。”聽她一說,白英連連點頭。與此同時,城裡到處火光衝天,朝中不少大臣都被雍王叛軍軟禁在宮裡,求助無門。許是早有防備,鳳棲梧僥幸逃過一劫。不過他雖沒被扣押在宮裡,鳳府卻回不去了。趁著城內混亂,鳳棲梧改頭換麵匆匆前往琵琶巷。路上時不時遇到叛軍作惡,鳳棲梧險險躲過。琵琶巷裡的一處低矮平房裡,鳳棲梧緊叩木門四聲,屋裡響起一道聲音,那人說了一句暗語,鳳棲梧迅速對上。很快一名中年男子把門打開,鳳棲梧鑽入進去,中年男子向他行禮道:“主子。”鳳棲梧問道:“可清楚陛下與太皇太後的消息?”那中年男子名叫管仲,曾是鳳府家仆,鳳家滅族後在市井中隱姓埋名度日,鳳棲梧背地裡的許多私事都是他在打理。“聽說一路沿西逃了,由景陽王和韓遂護送。”頓了頓,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怎麼了?”“陛下似乎與他們走散了,城裡和宮裡四處搜查,隻怕凶多吉少。”鳳棲梧皺眉,沉吟片刻方道:“我養的人也該派上用場了,你讓陳老三他們偽裝成叛軍潛入宮中替我尋一人。”又道,“全城搜查,務必找到陛下蹤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是。”“想辦法聯絡霍良峰將軍,我要出城見他。”“好。”“還有我娶的侯夫人,你把她給處理了,手腳弄乾淨點。”“好的,那宮裡頭的那人……”“務必把她找出來。”“萬一……”“沒有萬一!”見他麵色不善,管仲不敢再多問,默默出門辦差去了。鳳棲梧黑著臉坐在簡陋椅子上,表麵上鎮定,心中卻忐忑萬分。他雖知道容蘭聰慧,但到底是弱女子,雍王逆反又來得如此迅猛,以至於他完全沒法保她周全,心中更是又恨又怕。把心中的不安強行壓下,鳳棲梧忽然吹滅油燈。沒過多時外頭傳來陣陣混亂的腳步聲,不出片刻木門就被人踹開,緊接著一眾人打著火把進屋搜查,裡頭空無一人。狡兔三窟,藏在地窖裡的鳳棲梧不知又摸到哪家後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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