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寶元殿(1 / 1)

金雀釵 十三兒 2132 字 4天前

容蘭點頭,脫口道:“鳳大人讓奴婢自我了斷,可奴婢是娘娘您的人,同時也是太皇太後親自指派的,一旦奴婢出事,太皇太後定會懷疑到娘娘頭上。奴婢雖死有餘辜,但不能連累娘娘您啊,求娘娘保保奴婢吧,來世奴婢給您做牛做馬。”梁婉看著她不出聲。容蘭心知她在計量,也不敢再說話打岔了。隔了許久,梁婉才道:“要我保你也未嘗不可,不過……”“不過什麼?”“我對鳳棲梧的心思今日你已看到,你既然看到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若助我得到他,我便保你下半生無憂。”聽到這個要求,容蘭沒有任何猶豫道:“隻要奴婢能活,娘娘說什麼條件奴婢都答應!”她巴不得把鳳棲梧踢開,倘若他是真心實意還會掂量掂量,奈何今日被他嚇得夠嗆,起了逆反心,恨不得一腳把他踢給梁婉,自己滾得遠遠的。梁婉自然不知她的複雜心思,隻當把她鎮住了,“你下去吧,我乏了。”容蘭連滾帶爬地退下了。回到自己的小屋,她一頭紮進被窩裡,瑟瑟發抖。雖然知道皇室秘辛生存得艱難,但好歹還能在夾縫裡苟活。如今卻被鳳棲梧盯上,怕是連夾縫都被堵上了。宮女私通外臣,那可是要被杖斃的!想到此,容蘭更是恨不得甩自己兩耳刮子,叫你不敲門,闖大禍了吧!心裡頭藏著事,晚上容蘭水米未沾。今天不是她上夜,到不用去伺候梁婉,要是往常她早就安安心心地睡下了。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半夜,容蘭忽地坐起身來,萌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逃跑。常春園畢竟是行宮,不比宮裡守衛森嚴,隻要她計劃得當,還是有機會溜出去的。逃跑的念頭一旦在心中萌發,便如同雜草般瘋狂滋長。在上官櫟陽沒被毒殺之前她安分守己,盼著熬滿二十五歲出宮獲得自由。如今想要出宮活命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她幾乎可以看到自己短暫的一輩子,行差踏錯命喪深宮。因為她跟了一個會作死的主子!容蘭很愁,愁得肝膽俱裂。接下來的幾天常春園忽然變得清靜,後經打聽,才得知皇帝自作主張命晉王出兵,太皇太後被活活氣著了,一怒之下不回京隨他們怎麼折騰。大局已定,朝臣無奈隻得陸陸續續回京主事。太皇太後心情鬱悶,梁婉便日日到臨陽宮陪她解悶,變著方逗老人家開心。下午梁婉要陪太皇太後抄寫經文,有薑嬤嬤等人在旁服侍,倒也沒有容蘭什麼事。她閒著無聊,便借辦差之由悄悄地前往寶元殿踩點。寶元殿多年未整修,破破爛爛的,很是荒廢。容蘭的到來打破了平靜,幾隻受驚的寒鴉撲騰著飛了出去,她小心翼翼地往偏殿走去。偏殿的背後是一片懸崖峭壁,峭壁下是大片森林,隻要能安全進入森林,便有逃生的可能。這裡是唯一能離開常春園的方法。容蘭仔細地探查周邊環境進行踩點,琢磨著下崖方式。初冬的天氣愈發寒冷,破敗的四壁漏進冷風來,吹得人透心涼。容蘭卻不覺寒意,隻是一門心思地找脫身線索。突聽外頭傳來一聲響動,容蘭暗自心驚,連忙出去看情況,原是一隻鬆鼠抱著堅果闖入殿來。懸掛在心裡的石頭輕輕放下,她輕叱一聲,鬆鼠機警地跑了。再次回到偏殿,不到茶盞功夫,又傳來一陣響動。容蘭還以為又是野物,正欲出去驅趕,卻見一道人影冷不防出現在偏殿門口。那道人影把她嚇著了,恐懼道:“大、大人……”鳳棲梧平靜地立在門口,懷裡抱著手爐,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腳邊一隻小猴子好奇地盯著她看。“你在這裡做什麼?”容蘭不敢答話。鳳棲梧掃了一眼四周,繼續問:“莫不是梁婉派你來寶元殿辦差?”容蘭還是不答話。鳳棲梧步步逼近,容蘭死死地掐住衣角,像木頭似的杵在那裡,臉色發白。鳳棲梧低頭俯視,冷不丁握住她的手,十分冰涼。“瞧你,都凍成這樣了還不回去?”說著把手爐放到她手裡。溫暖從手心傳遞到心間,卻不覺得暖,反而遍體生寒。陣陣冷風從懸崖掃進偏殿,黑色鬥篷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頓時便把麵前的男人襯托得張牙舞爪。容蘭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不敢看他。鳳棲梧微微躬身附到她耳邊,輕聲道:“打算從這裡逃跑?”“逃跑”二字擊潰了容蘭的心理防線,她差點站不穩腳。鳳棲梧的手適時扶到她的腰上,她想替自己辯解什麼,另一隻手卻點到她的唇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容蘭心驚膽戰地看著他,不敢說話。鳳棲梧直視她的眼睛,聲音充滿著神秘,“噓,可彆驚動了下麵的東西。”看他嚴肅的樣子,容蘭忍不住問:“什麼東西?”鳳棲梧微微一笑,眼裡藏著令人窒息的冷酷,“鬼,從這裡掉下去的死鬼。”容蘭:“……”她不得不承認,他嚇人的本事絕對是一流的!也不知是冷還是害怕,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發起抖來。鳳棲梧非常體貼地把她攬進懷裡,並用鬥篷包裹。他欲往懸崖走去,她不得不跟上,二人站在懸崖邊上,鳳棲梧伸手指著崖底,輕聲問:“你還記得薑太妃麼?”容蘭硬著頭皮道:“記得。”“早年薑太妃與何淑妃的關係挺不錯,太皇太後鬥垮了何淑妃自然不會放過她,但老人家是個愛護名譽的主兒,就像對晉王那樣,讓薑太妃過了好些年的安生日子,但總歸是要還命的。”“薑太妃是從這裡掉下去的?”“自然。”容蘭心頭一緊,鳳棲梧打量四周道:“你瞧瞧這裡的環境,多適合殺人。”說罷牽起她的手感受冷風刺骨的冰涼,“輕輕一推,什麼前塵往事都一筆勾銷。”容蘭嚇得縮回手,卻被他緊緊握住,“你不是想從這裡逃嗎,那我便來告訴你,早些年為了把屍體處理乾淨,霍公公便在底下養了幾頭餓狼,它們日日盼著上麵能丟吃食……”“你彆說了!”“嘖嘖,害怕了?”容蘭不吭聲,鳳棲梧輕笑道:“也虧得你膽子大,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動心思。”頓了頓,“知道我是怎麼發現你的嗎?”“那隻猴子?”“倒是開竅了,寶元殿是這裡的禁地,一旦有外人入侵,它們便會給這裡的豢養者通風報信。”又道,“倘若你在宮裡動心思,我倒還拿你沒轍,但你偏偏在常春園琢磨著逃跑,要知道這處行宮一直都是太皇太後‘辦事’的好地方,自然是我在管轄,而今天你卻自尋死路。”反正都是禍,容蘭索性把心一橫,咬牙道:“奴婢這條命早就該絕了,能苟活到今天已是萬幸,大人要收走拿去便是。”鳳棲梧眸光微動,“你可想清楚了?”容蘭咬牙不語。鳳棲梧繼續道:“先前你撞見我和梁婉之事我不敢殺你,可今天不一樣,你想逃跑,倘若被太皇太後知道了必會殺你以絕後患。”容蘭還是不說話。鳳棲梧再道:“真是奇怪,平時看你挺穩重的一個人,怎麼就狗急跳牆了?”這話戳中了容蘭的死穴,她恨恨地瞪著他,心中忍不住腹誹:我狗急跳牆還不是被你逼的,逼的!似理解不了她心中所想,鳳棲梧居然有些苦惱起來,“我就這般令人懼怕,以至於讓你豁出性命都想擺脫?”容蘭:“……”她其實很想點頭,但她不敢啊,怕他輕輕一推,前塵往事一筆勾銷!知道自己活閻羅的形象在她心中根深蒂固,鳳棲梧也不強求了。他半帶威脅半帶安撫地把她弄出寶元殿,並一本正經道:“再過兩日我便要出遠門辦事,你可莫要再生事端了,倘若出了什麼意外,沒人能保得了你。”又道,“就算你僥幸逃出常春園,以太皇太後的性子,遲早都會把你找出來殺掉。你是聰明人,孰輕孰重比任何人都清楚。”聽出他一語雙關,容蘭試探問:“你會保我?”鳳棲梧微微一笑,甚至連眼底都裝滿了笑意,“你是我鳳棲梧看中的女人,我自然舍不得讓你死,怎麼都會護你周全。”不知怎麼的,這話令容蘭抖了抖,總覺得他笑裡藏刀。也或許是他總是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從而導致她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但仔細一想,她與他僅僅隻是利用關係,她既沒有顯赫背景,更是身無長物,他為何會對她刮目相看?容蘭吃不透其中道理,愈發覺得鳳棲梧邪門。把她送至迎春亭,鳳棲梧不再跟隨,容蘭獨自離去。她行走的步伐極快,像兔子似的恨不得一口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鳳棲梧仍舊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也不知容蘭抱著怎樣的心思,行到轉角處時忽然扭頭看了他一眼。就這一眼,便令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鳳棲梧還是那副冰冷的樣子,隻不過身子站得筆直,像一棵不會輕易彎腰的樹。身後的蕭瑟初冬將他淹沒在大片樹林裡,與它們融為了一體。沒有由來的孤獨把他籠罩,他就平靜地站在那裡,一個人,仿佛從來都是一個人。整個鳳氏家族隻剩下他一個人。一股難以言敘的滋味堵在了容蘭的心頭,她從來不知,今生竟有幸見到鳳棲梧孤寡寂寥的一麵。懷著複雜的心情,容蘭徹底消失在儘頭。重新回到臨陽宮,她不得不打消逃跑念頭,規規矩矩地在常春園服侍梁婉。想是太皇太後鐵了心跟皇帝死磕到底,她不回京梁婉自然也不會回去。常春園的冬天比京裡要難熬得多,皇帝來勸說過數次,均被太皇太後回絕了。隆冬時整個常春園都被大雪掩蓋,人們出行困難,基本都是待在屋子裡不出門的。這日外頭忽然來人,說是進獻了一批潭州的當地糕點給太皇太後。那些糕點都是鹹酥口味,很稱太皇太後心意,便命人給梁婉送了一份。梁婉偏愛軟糯甜食,吃不慣鹹酥口味,全都丟給容蘭,讓她和底下宮人分食。起初容蘭不以為意,直到入口嘗到那兒時的味道後,埋藏了多年的家鄉記憶猛然複蘇。以往在明月宮伺候太皇太後時也總會分食些各地的特色小吃,潭州的名產也吃過不少,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眼下這不起眼的桃油酥卻令她回味不已,傳統地道的做法當真跟小時候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樣,顯然用了不少心思。後來聽說是鳳棲梧特地進獻給太皇太後的,她不禁暗暗好笑,也虧得他有心,七轉八拐的終是讓她受領了。眼見快到了年關,京裡接到消息,嫁到外族的大長公主今年會回京探親。太皇太後畢竟是大長公主的生母,要讓她知道祖孫二人鬨矛盾太皇太後獨自躲到了常春園,李楚勢必會被姑母念叨。所以接到消息的當天下午他就往常春園來了,怎麼都得把老祖宗接回去。一提到大長公主長平,太皇太後便淚眼婆娑起來,傷心道:“我可憐的兒,當初為了與厥氏聯盟,我們狠心把她推進了火坑。如今她孤兒寡母的在厥氏沒有任何依靠,哀家這張老臉實在無顏見她!”李楚勸說道:“皇祖母,誰說姑母無依無靠了,咱大燕不就是她的依靠嗎,娘家人就是她的依靠。”這話把太皇太後噎著了,擦淚水的手微微停頓,心道:臭小子愈發潑皮刁鑽,定是被晉王那夥人教壞了!李楚自然不知她的微妙心思,自顧說道:“姑母來信說萬分想念您,如果路上順利,她莫約在臘月二十七到京。皇祖母,您看離年關也沒多少日了,宮裡的大小事務還等著您操持呢。”太皇太後平靜道:“長平到京,便把她接到常春園來,我母女倆好好敘敘話,清清靜靜的,你何故操持那些。”李楚知道她還在氣惱晉王的事,立馬拿出必殺技——撒嬌。“皇祖母,孫兒知道您還在生朕的氣,朕答應您,下回一定聽您的!”他像狗子似的抱著太皇太後的胳膊討好,老人家到底受用,卻沒表現出來。李楚頻頻衝薑嬤嬤使眼色,薑嬤嬤笑著勸道:“老祖宗,大長公主怕是有好些年沒回京探望過您了吧。之前先帝爺駕崩,她本欲回來卻生了場病,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自然想和您團聚團聚,若是知道您整個冬天都在常春園,不免胡思亂想。”“是啊老祖宗,兒臣覺得薑嬤嬤說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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