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入鋒芒(1 / 1)

金雀釵 十三兒 1994 字 4天前

容蘭不敢忽悠,如實稟告。鳳棲梧沉思道:“看來陛下對寧清宮生了疑心,既然他能發現蛛絲馬跡,那外頭的人定然也能。日後你可要謹慎應付,萬不能再出岔子,若不然薑嬤嬤沒法保你的性命。”容蘭斂容道:“奴婢謹記大人提醒。”鳳棲梧“唔”了一聲,她本以為他還會叮囑,老老實實地豎起耳朵聽候諄諄教誨。誰知他起身走了,隻不過臨走時順手牽羊把她腰間的方帕扯去擦手了。至此以後那張方帕再也沒回來過。容蘭:“……”待腳步聲徹底走遠,她才滿腹鬱悶地爬起來。細細回想被鳳棲梧磋磨的整個過程,他的作為實在令人無語。不過他的舉動也暗釋了上次在重華門為何會遞方帕給她,原是覺得她像某位故人,而非看她當時哭得稀裡糊塗心生垂憐。倒是被她誤會了,還以為他良心發現對她另眼相看呢。也難怪,像他這般得寵的人怎會瞧得上她這種小螞蟻。簡直是庸人自擾。稍後服侍皇太後重新入席,容蘭總覺得梁婉的狀態不大對勁,她的視線飄忽不定,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瞟鳳棲梧。鳳棲梧正同旁邊的某位官員討論著什麼,時而認真傾聽,時而做幾個簡單的手勢表達,時而舉杯相碰,如魚得水。容蘭不禁納悶,正暗暗揣測,鳳棲梧的目光突然落到她身上,意味不明。被他逮了個正著,她心虛地低頭回避。也在這時,皇帝李楚冷不防問話,梁婉故作鎮定回答。身後的容蘭微微皺眉,以前李楚可是從不關注皇太後的,今天不知怎麼的屢屢打探,令她心生不安。果不其然,第二天一退朝就聽消息說皇帝要來寧清宮給太後問安。梁婉被驚得不知所措,連連問容蘭怎麼應付。容蘭咬牙讓她繼續稱恙,什麼都不要管,她依言照做。稍後李楚過來詢問情況,容蘭麵不改色陳述。李楚漫不經心地打量四周,端起茶杯道:“可有傳過禦醫?”容蘭道:“方才禦醫來瞧過,又開了兩道方子,說休息兩天便可痊愈。”李楚“唔”了一聲,低頭細細品茶,沒再問話。容蘭心中忐忑,摸不透他的心思,更是煎熬。李楚微微抬頭,見她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心下更生玩味。不過為難下人向來不是他的作風,也沒有找茬,隻是坐了陣便走了。容蘭暗暗鬆了口氣。誰知李楚走到門口時忽然頓身,扭頭道:“你叫什麼來著?”容蘭的心頓時提了起來,緊張回答道:“奴婢叫容蘭。”李楚沉思半晌,才道:“先前你不是一直都在皇祖母那裡伺候嗎,怎麼跑這兒來了?”這個問題太突兀,容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李楚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乎等著她變出花樣來,結果她憋了半天才說:“回陛下,這是上頭的意思,奴婢也不清楚。”嘖,太極拳打得很嫻熟!“你過來。”容蘭硬著頭皮走過去,李楚的個頭極高,給人一種壓迫感,她忍不住離他稍微遠些。他微微躬身,附到她耳邊道:“現在的皇太後好伺候嗎?”容蘭心頭一驚,不由得後腿兩步,強作鎮定道:“陛下說的話奴婢聽不明白。”“聽不明白?”容蘭裝傻點頭。李楚朝她勾食指,她差點跪了,卻又不敢表現得太失禮,隻能繃著麵皮走上前。李楚細細打量她的麵部表情,眯起眼道:“朕記得以前服侍母後的貼身侍女是從丞相府帶進來的朔月,怎麼一下子就換成了你?”容蘭心底一咯噔,知道小祖宗發現了端倪。她強壓下內心的忐忑,鎮定回答道:“回陛下,朔月家中有事告假了一陣子。”李楚輕輕地“哦”了一聲,又刨根問底道:“若朕沒記錯的話,寧清宮的所有人都被撤換過,是嗎?”這下容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李楚看她的眼神裡帶著非常旺盛的求知欲,本來是要走的,結果反而一屁股坐回原位,說道:“上回在母後這裡吃過兩回棗泥糕,味道很是不錯,你讓他們再做些給朕吧。”頓了頓,“棗泥糕搭配薑茶最合適不過,你也讓他們做些來。”“奴婢領命。”容蘭正要下去,卻聽李楚道:“不用你親自動手,你就在這兒陪朕說說話。”容蘭:“……”陛下,您是打算像婦人那樣嘮嗑麼?容蘭並沒有陪聊的經驗,更何況還是陪皇帝拉家常。正愁著,突聽外頭傳來侯公公的聲音,說鳳棲梧在乾德宮等著的。容蘭心頭一喜。謝天謝地。這出及時雨來得委實到位!她暗喜的表情雖去得快,卻也被李楚眼尖地捕捉到了,故意起身道:“時候也不早了。”容蘭正想恭送,哪曉得那廝伸了個懶腰,對侯公公道:“你回去告訴鳳大人,就說朕許久未曾來好好地陪過母後了,讓他安心等著,待朕吃盞茶再回。”侯公公應了聲是便退下了。容蘭:“……”生無可戀。李楚又坐回椅子上,本想拿桌上的糕點來吃,誰知送到嘴邊似想起了什麼,卻又放下。容蘭看著他的小動作,頓時便明白了所以。果不其然,他淡淡道:“昨兒晚上母後中途離席,好幾撥人去探過,鳳大人好像也去過一回,對嗎?”容蘭總算明白剛才那一出的原因了,硬著頭皮道:“鳳大人曾去探望過娘娘。”“他對母後都說了些什麼?”容蘭斟酌道:“大人沒說什麼,隻問了些娘娘的身體情況。”停頓片刻又道,“是奉了老祖宗的意思去的。”李楚輕輕地“哦”了一聲,眼神銳利道:“可侯有德告訴朕,薑嬤嬤也去過。”對方顯然有意拆台。容蘭麵不改色忽悠道:“奴婢人輕言微,隻一門心思撲在伺候娘娘上,到不知原委,還請陛下降罪。”嘖,牙尖嘴利!裡間的梁婉偷偷聽二人對話,不禁生出一身冷汗,又聽李楚說道:“昨兒晚上朕見母後屢屢打量鳳大人,想是他說了什麼話讓母後不安。”容蘭暗暗頭疼,心中計量一番,把他叮囑過的話潑了回去,“前陣子娘娘生病,宮裡頭流言蜚語傳聞,令奴婢等人心生困擾。大人說娘娘在宴席中途離席引人揣測,故勸說了幾句,但娘娘確實身子不爽,對大人多有不快,怕是有幾分懊惱罷。”李楚垂下眼簾沉默,她的回答很符合常理,倒是讓人挑不出錯來。當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也難怪明月宮會把她指派過來鎮場麵。寧清宮的情況他雖知道得不多,卻也猜得八九不離十。眼下這個不起眼的宮女看似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卻總讓人生出狡猾如狸的錯覺來。他忍不住撩起眼皮看她,外表中規中矩,甚至帶著幾分不苟言笑的老氣橫秋。明明年歲不大,卻像個嬤嬤般沒有生氣。這樣的人本是入不了李楚的眼的,他對刻板人物沒有絲毫興趣。但今天卻發現眼前這個女子似乎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樣。她並不像表麵上那般如一,甚至反差極大,像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令人生出探索的欲望。隻是枯井裡頭都裝著些什麼呢?李楚破天荒地生了興趣。容蘭眼觀鼻鼻觀心,暗暗祈禱小祖宗快些滾蛋。李楚看出她心中所想,也不繼續找茬了,起身離去,隻是臨走時意味深長道:“可得好好服侍母後,很多雙眼睛都看著呢。”容蘭嚴肅道:“陛下提醒得是,奴婢謹記。”李楚這才走了。容蘭暗暗鬆了口氣,裡頭的梁婉捂著胸口走出來,不安地說:“陛下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容蘭道:“恐怕是的。”又道,“往後娘娘還得多加注意言行舉止,以防再出紕漏。”梁婉不悅道:“你這是在責備哀家?”“奴婢不敢,隻是奴婢的性命係於娘娘,說話急躁了些,還請娘娘恕罪。”梁婉煩躁地掃了她一眼,不再說話了。也不知是被筵宴刺激了還是其他原因,之後幾天梁婉一反常態變得活躍起來,以前她是非常懼怕太皇太後的,但現在居然開始到明月宮走動。往來的次數多了,總能碰著幾回鳳棲梧。容蘭總覺得,梁婉看鳳棲梧的眼神似乎過於灼熱,心中雖有疑慮,卻也沒有表露出來,每每在他們麵前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當背景人物挺好。太皇太後是瞧不上梁婉的,畢竟是一介賤民,就算陰差陽錯飛上了枝頭也做不成鳳凰。但梁婉臉皮厚,說話頗有門道兒,一來二去的太皇太後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由著她折騰。深秋常春園的秋色景觀既爛漫又壯麗,聽得宮人敘說,太皇太後興致大發,索性去了一趟。梁婉得知消息也跑去湊了個熱鬨。路上容蘭細心地跟她講解常春園的由來,原是前周王朝遺留下來的園林宮殿,坐落在京城西郊,很是奢靡彆致。一行人到達常春園,傍晚各自安頓休息,次日一早便又聚集在一起遊玩觀覽。朝陽破開大霧溫煦地灑落下來,不一會兒大霧散儘,天空一片蔚藍。人們在一處寧靜深幽的湖泊旁頓足,此湖名為微山湖,四周被一片不知名的灌木圍繞。那些參差不齊的樹木因秋季而熱烈渲染,披上了一層豔紅或深黃的金秋意境,與深綠的湖泊相互交替,形成了一幅靜謐的絕美圖畫。這樣鮮活明豔的秋色在宮裡頭是看不到的,隻因雕琢它的是大自然,而非巧奪天工的匠人。梁婉受到環境感染,也變得活躍生機起來,時常說些無傷大雅的笑話給太皇太後聽,惹得邊上伺候的宮人笑聲連連,倒是討儘太皇太後的歡心。容蘭等侍從在一旁儘心伺候,似乎在那一刻她才回味過來,梁婉這是在巴結太皇太後呢。也是,攀上太皇太後這根高枝,那續命的機率是要大得多的,畢竟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在這宮裡,沒人勝得過她。在常春園住了近半月,突聽皇帝從京裡來了的消息。梁婉連忙催促容蘭去打聽,容蘭笑著打趣道:“娘娘不是懼怕陛下嗎?”梁婉板起臉道:“廢話這麼多作甚,小心你的舌頭!”容蘭笑著退下了。經過打聽,得知來常春園的人不止皇帝,還有晉王和鳳棲梧等人。梁婉喜上眉梢,讓她服侍著更換了五六件衣裳才滿意出門。一踏進臨陽宮,就聽陣陣琴音傳來,很是激壯。侍者正欲通報,卻被梁婉阻攔,兩人尋著琴音好奇往裡探究,隻見清風過處,吹得衣袍飛揚起舞。李楚英姿颯爽地舞劍,晉王溫潤恬靜地撫琴,鳳棲梧則站在太皇太後身旁靜觀。皇帝與晉王配合得很是心有靈犀,一個英氣蓬勃,一個內斂沉穩,相互襯托猶如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不過再好看的畫卷都比不過一個鳳棲梧,他就那麼安靜地站在太皇太後身旁,麵上雖沒有任何表情,卻總能讓人瞧出沉靜如佛的韻味來。在梁婉眼裡便是如此。察覺到她熱情的目光,鳳棲梧目不斜視。一曲完畢,梁婉先聲奪人大力嘉讚一番。身後的容蘭忍不住腹誹,雖覺她的舉動太過魯莽,但不得不羨慕她的好口才。如此吹捧她是做不出來的,所以還隻是個碌碌無為的小宮女。李楚和晉王紛紛行禮。太皇太後眉開眼笑稱讚叔侄之間的默契,梁婉跟著奉承,氣氛頓時熱絡。唯獨杵在一旁的鳳棲梧沉默不語,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稍後一行人逛起了園子,李楚和梁婉攙扶太皇太後,三人走在前頭,晉王和鳳棲梧等人稍稍落後。容蘭雖跟在梁婉後頭,但他們說什麼她壓根就聽不進去,因為她總覺得後腦勺像被人盯住似的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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