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同飲同醉 交心交肺(1 / 1)

彗星撞地球 成蹊 1791 字 4天前

邱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托住彗星,防止她掉下去摔成大馬趴。她順勢摟住他的脖子,掀開他的衣領往裡瞅:“再吐點兒出來,再吐點兒!”“你喝醉了。”“我沒醉,嗝,沒醉!”林彗星凶巴巴扯住他衣領,“趕緊吐錢,不然……不然我吐你身上,搞壞你顯示屏,還有零件!”“……”邱諦很想上知網查查論文,研究一下如何勸服一個醉酒的姑娘。他擅長的理論分析在喝醉的林彗星麵前毫無用處,無論說什麼,她都把他當成“自動取款機”,從他身體的各個出口尋找毛票的蹤跡,就是不肯下去。他抬頭瞥了一眼銀行監控,幸好兩人都戴了口罩,否則這監控錄像流傳出去,真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實在沒法子,他隻好使用自己最擅長的演技,飾演一台會說話的“自動取款機”,嘎著嗓子道:“賬戶戶主:林彗星。”林彗星立馬跳下來,立正敬禮:“到!”“你的錢已取出,共一萬元人民幣,請至賓館房間內取用。”林彗星自上到下地瞧他,瞧得他脊背發毛:“嘿,大鍋,怕我搗了你的老巢,想把我騙走?壞姐姐我見識得多了,不吃你這套!”她往地上一坐,緊緊抱住他的大腿,惡聲惡氣地道:“不,不給錢就搗蛋!”邱諦自認定力極強,自打父母鬨離婚那回發了火,再沒如此激動過。他一把撈起彗星扛到肩上,把錢包塞進她手裡:“嘴閉上,慢慢數!”她老老實實地趴在他肩上,笑嘻嘻數錢。邱諦衝出建行,尋到附近一處小公園,把她丟到湖邊的長椅上。現在回賓館,她發起酒瘋來,被服務人員瞧見就糟了,還是讓她在這裡吹吹風、醒醒酒為好。他拿出手機在長椅附近的自助販賣機上刷微信二維碼,買了兩瓶礦泉水。再一轉身,便見她跪在長椅旁,把錢包裡的錢全部倒出來,一張一張地擺開成一個大扇形。她趴在長椅上,就著路燈微黃的光看這漂亮的錢扇,笑著笑著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許是眼淚糊在臉上不舒服,她扯下口罩擦臉,又擤了擤鼻涕。“咳!”邱諦嫌棄地皺了皺眉頭,把一瓶礦泉水遞給她,“喝水。”“有錢真好哎,取款機大哥還能兼職飲料機。”林彗星抬起頭,眨了眨眼兒,卻不接礦泉水瓶,而是抓住了他的手,“嗚嗚嗚,我好窮,好可憐的,大哥教教我唄?吐錢吐飲料,人生新巔峰,歐耶!”邱諦見她神態迷糊,滿嘴醉話,竟要學當個機器,不禁頭大。轉念一想,這倒是可以作為表演課的一部分——靜態實物模仿——用以培養她的信念感和表現力。“好,站過來,先觀察。”邱諦把她揪起來,推到自助飲料售賣機跟前,“形態特征,結構特點,運作模式,聲音動作,力的走向等等。”林彗星似懂非懂,整個人扒在飲料機上,手指戳戳二維碼,腳尖踢踢出貨口,嘴裡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些什麼,總之就是沒個正形。邱諦把她扯下來道:“說一說,都觀察到了什麼。”林彗星說話顛三倒四,好歹還沾點兒邊,把飲料機的特征說了個囫圇。“請開始你的表演。”林彗星立了個正,可她腳步不穩,站得歪歪扭扭。邱諦抱著胸:“你演的是機器還是危房?要塌了嗎?重來。”林彗星撓了撓頭,迷茫地看著他:“啥?”邱諦歎了口氣,上前將她扶正,靠在飲料機旁邊,抬高她的雙臂:“你的頭是機器頂端,左臂是二維碼掃碼處和投幣口,後背是上貨處,上半身是飲料儲藏窗口,腳部是出貨口。身體放鬆,下沉,相信你是一台機器。”她全部照做,除了站姿還有些不穩,竟真像一台飲料販售機。她甚至在邱諦“掃碼選貨”之後,嘴裡“古裡哐當”的,模擬飲料瓶墜落的聲音。那小嘴兒亂動的怪樣兒十分搞笑,邱諦原本嚴肅的臉,竟繃不住笑了出來。“哎?”林彗星倏爾捧住他的臉,湊近過去,細細端詳,“你的眼睛真好看,有點兒麵熟哎大哥……邱先生?邱先生你笑啦?”邱諦重又冷下臉來:“彆走神,演……”“邱先生你來看我演出的嗎?”林彗星驚喜萬狀,“你在觀眾席,對對對,我看到你在觀眾席上。你等等哦,我唱歌給你聽,一首《小甜蜜》送給你,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鼓掌!”邱諦怔忪片刻,卻見她拿起礦泉水瓶當話筒,左右徘徊。“怎麼沒有伴奏呢?樂隊?鍵盤!”邱諦拿出手機,打開音樂播放器,輕點播放。林彗星一個激靈,緩緩轉身,迷蒙的眼神漸漸清醒。寂靜的夜,幽密的公園,陣陣樂音流淌而出。先是如清泉般潺潺,後又如小溪般躍動,忽地一陣急促鼓點溜過,銅鈸震耳,帶出鏗鏘的歌聲:“我從不愛我的家鄉,雖然那裡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青苗、枝椏、爸媽,風霜、雨雪、絕望。他們笑我癡狂,我罵他們傻樣。滾吧,帶著驕傲滾出家鄉……”這首歌名叫《滾出家鄉》,歌詞裡帶著對家鄉和父母的愛恨交織,帶著對自我和夢想的堅持,誓要走出原生的困頓,開辟新征途。十年前的老歌了,還是生手寫的,所以不管是詞、曲還是編曲,都顯得生澀和老舊。詞曲:林彗星。演唱:林彗星。十年前,她十八歲,剛剛通過高考從那個逼仄的小鎮逃出來,從那個沒有半點溫暖的家裡逃出來,來到北州上大學。她喜歡寫歌、唱歌,因為從沒有學過,所以隻能自己瞎寫瞎唱。當《C位女聲》節目到學校招募選手時,她毅然決然地參加了。以她的形象和聲線,導演組讓她走可愛路線,獲得了很多人的喜歡。那時候金麗文找上了她,表明如果她能夠取得前三名的名次,就會將她簽進星雲娛樂做歌手。她不止想做歌手,更想做原創歌手,所以一直在爭取唱自己寫的歌。導演卻覺得她寫的太差,怕砸招牌,不肯答應。那晚,她揉碎了被導演丟棄的歌譜稿,難過得想哭。那年,她用的還是最便宜的雜牌按鍵手機,在刺耳的鈴聲響起之後,她聽到了媽媽的怒罵。罵她不好好上學,去參加什麼鬼節目;罵她走爸爸的老路,寫那些垃圾東西;罵她弄丟了弟弟,害得媽媽過苦日子……從小到大,無論媽媽如何責罵,她都低著頭乖乖聽著,不敢還口。可是那晚,她第一次還了口,發泄了積累了十幾年的怨氣。她掛斷媽媽的電話,在房間裡一邊抹眼淚,一邊寫下了這首歌。導演不肯用,她就用自己兼職攢的錢找人錄demo,一次次跑到導演跟前放給他聽。也不知導演是感動了還是被她纏得受不了了,終於答應在“十進五”的比賽中讓她唱這首歌。第一輪彩排的時候,她唱得十分賣力,把自己所有的感情投入進去。就在她為第二輪彩排做準備的時候,導演突然通知她要換歌,金麗文也勸她放棄這首歌。因為她要走“甜美風”,這首歌太過叛逆張狂,與她的人設不符。真要是播出了,她會嚴重掉粉,影響未來發展。而且歌裡負麵情緒太大,台裡領導怕會觸線。畢竟,那些年跟父母和家鄉有關的,必定是以“愛”為主題,不能是“恨”。導演甚至明確告訴她,如果她固執下去,就會取消她的參賽資格。她隻好聽話,乖乖地穿上小粉裙,在舞台上安安靜靜地唱起了《小甜蜜》。而這首歌從此塵封,再無人提起。路燈下,林彗星酣暢淋漓地吼完歌,晃晃悠悠地來到邱諦麵前:“你,怎麼會有這首歌?”邱諦頓了頓,昂首看她:“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彙龍飯店。”“那……”“十年前的那次彩排,我也在。”那時候,他因為父母鬨離婚的事情崩潰,每天鬱鬱寡歡。父親是個說一不二的強勢者,既不想跟妻子離婚,又舍不得放棄婚外情,強迫妻兒接受妻妾並存的現實。邱諦想躲開,到國外去學戲劇,父親又發揮強勢天性,強令他報考北州大學的金融係。他考上了,去學了,但是並不開心。母親心疼他,讓他跟舅舅去看看節目、聽聽歌。他的舅舅,正是當年《C位女聲》的導演。他對流行歌曲、偶像選秀之類的毫無興趣,但為了讓母親放寬心,他還是去了。今晚坐在觀眾席上,看林彗星站在台上嬉笑怒罵,邱諦恍然間好似回到了十年前。他坐在觀眾席上,無聊地看彩排,看那些女生跳著唱著,拚命展現自己最美的一麵。她們哪裡有那麼美,她們口中唱誦的世界又哪裡真的那麼美好?在他準備走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控訴。那個女生長得甜美可愛,卻像一個戰士,扒開血淋淋的傷口,控訴那個黑洞一樣的家。她要逃離,要追求屬於自己的未來,就像他一樣。她眼裡的野心勃勃和無所畏懼,像一記驚雷炸醒了他。可惜,這首歌被臨時撤下。他去了後台,看到她換掉了黑色外套和牛仔褲,穿上了粉粉嫩嫩的小裙子,拿著歌詞帶著耳機練習《小甜蜜》。可唱著唱著,她就紅了眼圈。“彗星,彆難過了,導演說的也有道理,還是放棄那首歌吧。”旁邊高個子的短發女孩安慰她。“我不難過。”林彗星用力揉了揉眼角,倔強地道,“我也不放棄。我要采取迂回策略。”“怎麼迂回?”“當然是拚了,等我簽約星雲娛樂,當上大明星,我就自由了。我要唱我喜歡的歌,寫我喜歡的詞,做我喜歡的事!”邱諦默默退了出去,向舅舅要了這首歌的Demo,一個人回了家。大學四年,他修了金融和戲劇雙學位。畢業後,他不顧父親的反對,毅然去英國留學學習戲劇。十年來,他有了自己喜歡的事業和追求,偶爾聽聽這首歌,會想起那個“剛”起來嚇人的女生。不過,他從未想過介入她的生活,兩人本就互不相識,兩條平行線何必相交?直到回國之後,他發現她居然變成了渣演技女明星!那種感覺,就好像維納斯女神秒變裹腳老太太,噎得他胸悶氣短。“這麼說,是我改變了你的人生?”林彗星笑得蕩漾,摘掉他的口罩,捏住他好看的臉蛋兒,扯得正嗨。邱諦握住她的手腕:“現在,輪到我改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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