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顧漾提高了聲音，在她胳膊上拍了拍。“嗯。”周緩應的很乾脆，但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再不起，我們便直接回府吧，在朱雀殿第一天就遲到可是要被直接趕出去的。”顧漾說。周緩終於有了動靜，迷蒙地揉了揉眼睛，待看清自己做的孽，瞌睡蟲當即就嚇飛了。她不僅靠在人家肩膀上睡著了，還……還流了人肩膀上一灘口水。不過看顧漾的樣子似乎並沒有發現。“那個，不好意思哈，這……衣服都皺了。”周緩忙拿出自己懷裡的帕子在人肩上擦著。“無事，你趕緊去吧！”顧漾推開她的手道。“可是……”周緩看著他肩膀上的那一團，簡直是欲哭無淚。這要是等人自己發現了豈不是更尷尬，周緩皺巴著臉內心天人交戰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指了指他的肩膀。顧漾這才反應過來，瞥了一眼，當即瞠大了眼睛，又盯著她：“你……流口水？”“不不是這樣的，我那是坐著睡覺啊，坐著睡覺嘴巴就不自覺張開，才會流口水的啊，我平常睡覺可不會這樣的呀！”周緩顛三倒四地解釋著。隻見自家大哥褪下外衫丟在一旁的座位上，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快去吧，再不走就晚了。”“好，好的。”周緩誠惶誠恐退了出去。“你說，不過是在湖裡喝了幾口水，怎的就能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顧漾看著周緩遠去的背影。宋梟一張木頭臉，難得扯了一扯：“公子覺得大小姐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不好？”“自然是好的。”顧漾說。“那公子又何必糾結。”宋梟也發現，自從大小姐從湖裡撈出來以後，公子跟她的關係都更親密了。若是放在以前，公子斷然不肯為了大小姐專程起早送人的。朱雀殿作為大順朝為一個為女子設計的朝堂機構，從辦公處都看得出也是格外器重了。朱雀殿一共分了四處，儀衛司、偵緝司、巡查司各占一處，最大內堂和校場留給了新人。雖然現在天才開始擦亮，但等她到了校場的時候，其他人均已到齊，剛在自己位置上站定，便遙遙望見廊下走來三個人，為首的自帶氣場，一看就知道是朱雀殿的一把手，林大人。周緩撫了撫心口，還好還好哦，差點兒就遲到了。林染人還沒走過，那萬種風情的眼睛卻已將眾人都掃視了一圈。周緩以為林大人會給她們這些新人講一講“企業文化”什麼的，結果人家就留下了一句“好好學習”就走了。這一批的新人加上她一共五個，第一天的課程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大爺來講授。看到這老頭，周緩以為第一天的課程應該是關於偵緝的，結果老爺子開頭就給大家來了一個下馬威。五人並排在校場紮馬步……然後是練習肘擊，完了繼續紮馬步……要說運動這一項，那可就是周緩弱項中的弱項了，紮馬步的時候被這胡師傅不知道那戒尺抽了多少下。等到太陽升到腦袋頂的時候，一聲“休息”，周緩便直接到地上了。此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哥要吃掉她那麼多早飯了，如果都下了她的肚子，這會兒她鐵定已經吐出來了。“喂，快起來，胡師傅看著你呢！”跟她一起進來的一個新人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這個姑娘叫莫語，人跟名字一樣，文文靜靜的，而且還長得好看。說起來，周緩挺慚愧，一上午過去了，除了自己她也就記住了莫語這一個名字。畢竟人長得好看，總是能得到更多的關注。周緩從地上爬起來悄悄朝那胡師傅看去一眼，果然見老爺子瞪著銅鈴大的眼珠子和大大的歐式雙眼皮兒看著自己，嚇得她忙低下頭，躲在莫語身後去了朱雀殿的食堂。當然，人家這兒可不叫食堂，叫“玉華台”，反正聽著一點兒食欲都沒有，所以她還是叫它作“食堂”。朱雀殿夥食還不錯，中午兩葷兩素一個湯，不過大概是上午運動量太大，這會兒反而沒有食欲了。“哎，明天便是詩會了，也不知咱們這兒給不給放假啊！”說話的是她們七個人中年齡最小的名喚初九。周緩有一搭沒一搭撿著飯裡的小肉粒兒：“不能吧，咱們才來一天，就放假，這朱雀殿的福利也太好了些吧！”初九一副向往的模樣：“可是我好想去啊，說不定還能遇上我的有情郎呢！”周緩好笑地搖搖頭，這丫頭才多大點兒年紀啊就想著嫁人了。待晚上上完課，周緩已經覺得胳膊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因為犯錯較多，她今天啥沒乾就被罰蹲馬步了，現在走路兩隻腿都在打顫。不過也有個好消息，就是朱雀殿的福利真的有那麼好，說是明天在遊春園有詩會，專程給她們這些新人放一天假。簡直是太人性化了。“你家有人來接你麼？”莫語人好，將她扶到朱雀殿外。周緩一拍腦袋，早上是大哥送自己來的，她也沒提前交待家裡自己什麼時候下班兒啊！完了完了完了……“公子，您不是說晚上還和司徒公子有約嗎？”宋梟駕著馬車停在路邊。“推了。”裡麵的人道。“看來您還是關心大小姐的。”“我怎麼就沒發現你最近話變這麼多了呢？你也去那玉澤湖喝水了？”“公子您彆打趣我了。”宋梟道。“我不過是想起來她早上走得匆忙，定是也沒告知劉伯放課時間，我若不來，她怕是得腿兒著回去。”顧漾道，而後又有些不耐煩，“還沒出來嗎？”“好像是出來了。”宋梟眯了眯眼仔細瞧了瞧。“什麼叫好像？”顧漾掀開簾子朝殿門口望去，隻見周緩彎著腿、扶著牆正和一個姑娘在說話，這姑娘看起來還有些眼熟。直到看到她上了馬車，馬車外掛著的風燈上寫的“莫”字，顧漾才反應過來是誰。“宋梟，到她跟前兒去。”顧漾吩咐道，“我瞧她眼挺大的，卻儘長眼眶子上了。”宋梟趕著馬車直到周緩跟前才停下，她一抬頭看見宋梟當即就快灑下兩行熱淚：“宋大哥。”宋梟嚇了一跳，怎麼著就還準備哭了呢！“大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您？”馬車裡的人一聽說有人欺負她，直接掀了簾子跳下馬車。“大哥，你也來了！”周緩這下是真的感動到紅了眼眶，“我還以為你們都把我忘了呢！”顧漾沒聽清她在說什麼，隻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瞧。“大、大哥，您小點兒勁兒，疼啊！”周緩磕磕巴巴道。“有人欺負你了？”“沒。”周緩搖頭。“那你這是腿是怎麼了？”顧漾蹙眉問，見她腿都直不起來，還說沒人欺負。周緩老臉一紅，這要真說起來，那簡直是丟人，太丟人了。“我今天表現不好……被師傅罰蹲馬步蹲的……”周緩垂著腦袋小聲道。顧漾一口氣兒憋在了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的，最後隻得鬆開手：“這點兒出息……”“大小姐，先回家吧！”宋梟道。周緩點點頭，在宋梟的攙扶下終於上了馬車。“明日詩會，大娘讓我帶你和雲霜一同前去。”顧漾道。“我能不能不去……”周緩苦著臉問。“為何不去？你這年紀……說小可也不小了。”顧漾斟酌了一下用詞。周緩：“你是大哥，你都還沒成親呢，我不著急。”顧漾目光微閃：“成親乃大事，不可隨意更不可倉促，大哥若是成親，必是與命定之人結命定姻緣。”周緩一愣，臉上莫名有些紅。她沒記錯的話，她那禿頭師父曾經胡說八道過她和顧漾是什麼命定姻緣。現在大哥這麼說是在示意什麼？不對，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他們可是兄妹啊！“我也是這麼想的，若是成親定要找自己中意的那個，明日的詩會那都是帶著目的性的，就像菜市口挑白菜，我不想當白菜。”周緩這麼說，是希望至少這個大哥要站在自己這邊。“不行，既然大娘吩咐了，我必是要帶你去的。”顧漾一口回絕。“大哥……”竟沒想到大哥會如此無情。“不過帶你去是去，到時候你是當那雌白菜還是雄白菜……”顧漾頓了頓，看她一眼，“就看你自己喜歡了。”周緩臉上忽然放晴，有些得意忘形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哥，你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沒有之一。”“撒手。”顧漾坐得筆直，動也沒動，吐了兩個字。周緩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嘿嘿一笑講授放開：“大哥，你就彆生我氣了好不好？你看你這都氣了多久了啊，氣大傷身，為了跟我生氣，氣壞了身體可不值當啊！”顧漾皮笑肉不笑：“你是在說我與你斤斤計較了？”“沒，不是，我沒有。”周緩連忙擺手，是她現在拍馬屁的功力退步了，還是顧漾的讀心術進步了？“哼～你以為我樂意與你生氣？隻是每每一想到……罷了，不想了，一想就來氣。”顧漾扭頭去看窗外的夜市。整整一條街燈火通明好不熱鬨。他忽然想起來，那次在街上遇見王公公拿了人進宮，她便是這麼趴在窗欄上，這才引起了自己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