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話,司徒漪同樣記得。“奴婢身為娘娘貼身宮女,如果娘娘獲罪,奴婢一定會跟著獲罪;可若是奴婢將此事一力承擔,給娘娘爭取出調查真相的時間,奴婢就還有一線生機。”司徒漪真心誠意的對瑾貴妃道:“娘娘不會就這樣放棄奴婢的,奴婢知道。”瑾貴妃震驚,事實上,正是司徒漪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給她和太子爭取到了時間,用最短的時間找出了真相和證據,呈給陛下後,不僅司徒漪無罪釋放,皇上因為太子的穩重和能忍,越發器重他,可以說是因禍得福。“當日你在牢中被何昭儀授意的獄卒嚴刑拷打,一定要把此事推到母後身上,你始終沒有鬆口,母後告訴朕,你不僅拎的清輕重,也能忍,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司徒漪:“若我說是娘娘指使的,對不起娘娘的照顧,也對不起當初帶我進府進宮的太師。”皇上輕輕點頭:“朕明白,信守承諾這個詞,說出來輕飄飄的,可它重逾千金,要真正做到,非常難,而你,一個從小沒有好日子的姑娘,隻是因為應允了,就一定做到,朕當時就知道,若以後朕繼位,身邊最需要的,便是你這樣的人。”皇上言語中的讚賞絲毫不加掩飾,這是第一次皇上用聊天的方式跟她談話,談的還是她的事情,司徒漪更不知道,原來那時候瑾貴妃母子就有留自己在後宮的想法了,根本不是臨時起意。所有事情都是有因果的,當年她沒有答應秦一幾兄弟去偷太師的東西,讓她被太師看中帶進府,然後帶進宮,再之後,經曆一些事情後,先皇駕崩新帝繼位,她依然留在後宮裡,從宮女成了淑儀。“秋芩,朕希望昭華宮永遠是朕可以自在的地方。”皇上大約想結束今日的談話,除了朝政,他是第一次在後宮裡說這麼多話,“朕也希望,你永遠不要變。”司徒漪沒有應聲,永遠是什麼概念,誰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明天會變成什麼樣子,如何敢答應皇上一輩子不變呢?歇息了一夜,早晨將趕著上朝的皇上送走,司徒漪將皇上昨日帶來的宋貴儀孕後脈案和藥方仔細看了一遍,脈案她看得懂,藥方雖然不精通,但基本都是些溫補的藥材,司徒漪覺得不會有問題,而且,誰會在這麼光明正大的脈案藥方上做手腳還寫出來,這東西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那麼,問題還是出在前天。宋貴儀在陳貴儀宮裡吃了點心回宮後腹痛,起先沒有當回事,肚子漸漸痛起來之後才喊來太醫,此時已經遲了,流程是合理的,陳貴儀就是嫌疑最大的那個,可細細探究之下,疑點還是有的。司徒漪想了想,對萍兒道:“擺駕,本宮要去陳貴儀宮裡。”“娘娘,陳貴儀現在可是害宋貴儀流產的最大嫌疑人,彆人避開她都來不及。”萍兒被嚇一跳,立刻攔住,“您還要過去做什麼?無故沾染一身腥。”“本宮有事要去問陳貴儀,你快去準備。”司徒漪推了萍兒一把,自己跟著起身,“快去,話不許這樣多。”萍兒不甘不願的出去準備轎輦,司徒漪自然明白萍兒的擔憂的,但前日之事隻有陳貴儀和宋貴儀兩人清楚,她必須得一個個問過才能知道真實情況。因為涉嫌謀害未出世的皇子,陳貴儀被皇上勒令呆在宮中不得出門,但沒有禁止彆人探視,司徒漪在她宮門前下轎的時候,發現宮門緊閉,以往時不時來走動的幾個妃子一個人影都不見。“娘娘,現在大家避嫌都來不及呢,沒人會過來的。”萍兒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將他們娘娘帶離這裡,“娘娘,您真的要進去嗎?”司徒漪示意彆的宮人去敲門:“本宮必須進去。”很快有人前來開門,見到外麵站著的人,宮女忙不迭的跪下行禮,司徒漪讓免禮後問道:“你們娘娘在哪裡?本宮有事找她。”跟隨宮女進屋,陳貴儀正坐在椅子上發呆,手邊一副繡了幾針的刺繡,司徒漪瞄了一眼,嘩,這手藝,比她還差,繡的好難看。“娘娘,淑儀娘娘來看您了。”宮女一句話,陳貴儀像魂遊天外的人回神,立刻扭過頭,朝司徒漪撲過來,兩行眼淚刷刷往下流:“姐姐,嗚嗚嗚,妹妹冤枉啊,姐姐,一定幫幫妹妹。”司徒漪讓萍兒扶住陳貴儀,掏了自己的手絹幫她擦臉:“妹妹先彆哭。”這話卻仿佛更加戳中了陳貴儀的淚點,眼淚一滴滴滾落的更厲害了,司徒漪無奈,吩咐宮人去打盆井水來給陳貴儀洗臉,順便也冷靜下腦袋。折騰了好一會,陳貴儀總算稍微冷靜了點,也不哭了,司徒漪讓萍兒跟其他所有宮女都退出屋子後,問道:“妹妹,本宮有事要問你,你一定要說實話。”陳貴儀哽咽著抽搭了一下:“姐姐請問,妹妹一定說實話。”“前日宋貴儀來你宮裡的所有事情,妹妹都給本宮說一遍,什麼細節都不要漏掉知道嗎?”陳貴儀睜大眼睛看著司徒漪:“姐姐是要幫妹妹伸冤嗎?”“本宮身為淑儀,有查清後宮之事的職責,至於伸冤與否,要看最後調查出來的真相事實。”司徒漪鄭重叮囑:“所以,妹妹一定要說實話,任何細節都可能是關鍵。”陳貴儀抹了把臉,認真想了一會,開始跟司徒漪訴說:“那天,嬪妾剛睡完午覺起來,宮裡人就說宋貴儀來了,那她懷著身孕,嬪妾哪裡敢怠慢,便立刻請她進來。坐下沒一會,宋貴儀說她肚子有些餓,問嬪妾能不能準備點吃的給她,嬪妾自然願意,讓人端了一盤梅花糕過來,宋貴儀吃了幾個,說味道不錯,嬪妾還送了幾個給她帶回宮去。”聽到這裡司徒漪打斷道:“是宋貴儀主動提出要吃點心的?”陳貴儀連連點頭:“是,是的,她說最近胃口大口,不僅她自己要吃,肚子裡孩子也要吃,嬪妾當然不敢怠慢。”司徒漪明明記得前日白天萍兒剛告訴她,宋貴儀胃口不佳,怎麼下午到陳貴儀到一下子就胃口大口了:“除了吃點心,你們還說了彆的什麼嗎?”陳貴儀想了想,搖頭:“就隨便聊了聊,淑儀娘娘是知道的,宋貴儀自從有身孕,除了皇後娘娘誰都不放在眼裡,嬪妾跟她素日本就沒有什麼交情,能聊的話很少。”“她有沒有說為什麼來你宮裡?”“嬪妾也問了,她說在自己宮裡呆著無趣,來找嬪妾說話。”陳貴儀說著又開始掉淚,十分委屈的樣子,“早知道會這樣,嬪妾一定不讓她進來,遠遠的躲著她,就因為她在嬪妾這裡吃了東西就把皇子流產的罪怪到嬪妾頭上,嬪妾不服!”這事情疑點太多了,粗粗一整理就有好幾個,司徒漪猜測,皇上大概也是有所懷疑,才沒有立刻把陳貴儀下獄或者嚴加審問,而是讓她來查問。略一思考,司徒漪又問道:“當日吃的梅花糕現在還有嗎?”“沒有了。”陳貴儀搖頭,“當時做了一盤,宋貴儀在嬪妾這裡吃了幾個,其餘幾個宋貴儀帶回去了。”那就是無法從梅花糕裡找到什麼了,宋貴儀在陳貴儀這裡唯一吃的東西就是梅花糕,如果流產確實是此物導致,那一定可以檢查出來。陳貴儀見司徒漪不說話,心一下提起來老高,忍不住抓住司徒漪的手腕,抓的緊緊的:“淑儀娘娘,嬪妾就算有多麼大的膽子,也不敢害皇子啊,何況還是這麼明目張膽的害,嬪妾自己不想活了嗎,也不想嬪妾母家的人活了嗎,嬪妾沒有這麼笨。”司徒漪覺得再待下去她什麼都思考不出來,陳貴儀情緒明顯很激動,仿佛把所有洗掉沉冤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隻要緊緊抓住她,自己就能平安無事,讓司徒漪很有壓力。可此事即使另有隱情,查起來也沒有那麼容易,沒有任何人和物品能證明什麼,一切隻靠兩位妃子各執一詞互相爭辯,司徒漪需要時間去找其他線索:“若你沒有做過,皇上遲早會還你清白的,妹妹不需要擔心。”“這個遲早是多早,又是多晚?”陳貴儀捂著嘴直哭,講話斷斷續續的聽不太清,“現下嬪妾被軟禁在自己宮中哪裡都不能去,這樣的日子嬪妾還要過多久?嗚嗚嗚嗚,淑儀姐姐,你幫幫妹妹,幫幫妹妹吧。”司徒漪心生惻隱,這事疑點是很多,她也覺得陳貴儀有些背黑鍋的意思,可現在什麼線索都沒有,她不想對陳貴儀承諾什麼,免得給人希望後又把其打入更深的深淵。正有些無所適從,乾華殿有人過來傳信,皇後現在在宋貴儀宮中,讓芩淑儀和陳貴儀一同過去。司徒漪心下微涼,宋貴儀家族和皇後家族交情匪淺,在這個節骨眼上,宣陳貴儀過去恐怕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