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柳之死(1 / 1)

相處了幾個月,春琴是有些了解司徒漪的,這個比她和夏勤都小的姑娘跟她們不太一樣,不是從很小的時候就在宮裡生存,見慣聽慣勾心鬥角,儘管年紀比司徒漪大不了太多,可經曆可是多太多了。她們也時常好奇,瑾貴妃為什麼會把這麼個女孩留在身邊,還跟她們一樣身份,實在是奇怪。春琴壓低聲音:“在後宮裡,沒有兒子的想生兒子,有了兒子的想兒子比彆的皇子好,這樣將來有繼承大統的希望。”司徒漪又一次呆住:“可,可是,太子不是……”“太子是我們娘娘的兒子,可不代表就絕對保險,你知道嗎,一日沒有登上皇位,什麼都可能有變數。”說完這句,春琴吐了吐舌頭:“不能再說了,後宮不得妄議朝中之事,如果被人知道我和你說這些就死定了,好了好了,快睡覺吧。”司徒漪聽話的爬到自己床上躺好,春琴熄了蠟燭也爬到自己那邊,很快就響起均勻的呼吸,應該是睡著了。白天忙碌了一天,司徒漪卻沒有多少睡意,剛才春琴有意無意跟她說的話讓她再次思考,自己沒有任何背景和本事,太師當初究竟看中自己身上的什麼特質,不僅送進宮,還是太子生母身邊的大宮女,如果她對貴妃母子的地位有所助益,那還能說的通,可是明顯沒有。翻了個身,司徒漪又想到白天在公園裡看到的何昭儀,那麼美麗尊貴,可她旁邊的小宮女臉上那麼重的手指印,被打的臉都腫了也不敢吭一聲,設想一下,如果她是那個宮女,或者說瑾貴妃的性子跟何昭儀一樣,那自己的日子會是什麼樣呢?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司徒漪有些害怕的縮進被子裡,明明早就入春暖和了,為什麼忽然覺得有點冷?不知道是不是胡思亂想所致,司徒漪隱約覺得,表麵上看起來繁華富貴的後宮,可能不是表麵看起來這麼好,而她,一個小小宮女,可能也無法簡單的過自己日子。過了兩日,司徒漪正在幫貴妃捶腿,夏勤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稟娘娘,小柳她……”“怎麼了?”瑾貴妃抬眼,示意司徒漪停下手上動作,“說。”夏勤:“小柳她暴斃,昨天半夜被拖去後頭埋了。”司徒漪睜大眼睛,小柳是誰,暴斃又是什麼意思?瑾貴妃麵上閃過一絲怒氣,語氣仍然平淡:“是嗎?何昭儀如何說?”“何昭儀說,小柳昨日半夜拿著刀想砍她,在混亂中被侍衛打死的。”夏勤說著補充了一句,“小柳那個樣子,打死她也不可能拿到砍何昭儀,全家人的性命不想要了?”瑾貴妃淡淡一笑:“你我都知道這隻是個由頭罷了,何昭儀從來都喜歡玩這些花樣。”司徒漪在一邊越聽越糊塗,心底卻相反的好像明白了一點東西,她不敢說話,站在一旁默默垂著頭。“對了,此事陛下知道麼?”瑾貴妃問道。夏勤搖頭:“何昭儀說這種小事無需驚動陛下,且現在陛下還在跟大臣們議事,暫時顧不上後宮之事。”瑾貴妃拍拍裙子站起身:“你現在去小廚房吩咐他們做一碗蓮子湯,待陛下下朝後,本宮親自送去給陛下。”夏勤會意,馬不停蹄的去小廚房下令去了。司徒漪的手在身前收緊又鬆開,收緊又鬆開,她很緊張,但不知道到底為什麼緊張,也許是何昭儀對一條人命視若無物的態度,也許是瑾貴妃仿佛聽故事般的輕描淡寫,更有可能,是她內心突然明白的一個道理。她在這個地方,處境跟那個死去的小柳應該差不了多少,會不會之後的某一天,她也會遭遇跟小柳相同的事……瑾貴妃重新坐回椅子,示意司徒漪繼續捶腿,司徒漪蹲下的時候有些站不穩,險些摔倒,連忙請罪:“請娘娘贖罪,奴婢不是有意的。”“本宮知道你在想什麼。”瑾貴妃絲毫沒有動怒,任由司徒漪力道適中的幫她捶腿,“這是你進宮以來,第一次親耳聽到有人死亡,而且,死亡的理由和方式不好看不好聽,是不是?”司徒漪的心顫抖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瑾貴妃,可主子問話,她是不能夠不答的:“娘娘,奴婢,奴婢不知道。”“你進宮時日還短,待日子再長久些,你就會知道,這種事在後宮之中委實不奇怪。”司徒漪默默的不說話,她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麼,也不敢隨意說。“何昭儀之所以要小柳死,是因為她一直認為小柳是本宮派過去到她身邊的人,早就想弄死她。”瑾貴妃破天荒的給司徒漪解釋了一句,司徒漪愕然抬頭。“那天在後花園,你們瞧見何昭儀令人掌摑小柳,無非是做給本宮看的,明著打的是小柳,實則是想告訴本宮,她知道小柳是本宮的人,她能名正言順的折磨她。”瑾貴妃語氣太過平淡,仿佛剛剛說的隻是“今天吃什麼菜”這樣的家常話,司徒漪想到那天臉頰紅腫的宮女——原來那個就是小柳。那天看到的時候還是個活生生的人,才過了幾日,已經……“你有什麼想說的嗎?”瑾貴妃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很想表達點什麼,司徒漪明顯心裡有話,隻是礙於規矩不敢多言,她頗有興趣,便主動問道,“你說吧,本宮恕你無罪,是本宮讓你說的。”司徒漪稍微一猶豫,還是問了出來:“娘娘,那個小柳,真的是您派去的嗎?”“不是。”瑾貴妃倒是也直白,一下就否認了,“但,你知道嗎,在宮裡,重要的不是事實,而是彆人所認為的事實。”司徒漪又懵逼了,什麼意思,如果小柳根本不是瑾貴妃派出去的人,那豈不是死的很冤枉?“何昭儀認為她是本宮的人所以怨恨她針對她,即便她隻是個小宮女,可因為她在何昭儀麵前代表本宮,所以何昭儀無論如何都會看她不順眼。”瑾貴妃說著淡淡一笑:“她終於按捺不住動手了,本宮的機會便到了。”說到這裡瑾貴妃便閉上眼養神,讓司徒漪繼續幫她捶腿,不再多言,能說這麼多,已經是瑾貴妃難得的傾訴了,其他的,這小姑娘以後自然會明白的。再說的言辭,都沒有親身經曆來的深刻。有人來通傳了皇帝下朝之事,瑾貴妃精心打扮一番,讓夏勤提著蓮子湯,共同去禦書房送湯,一個時辰後,司徒漪聽到春琴說,何昭儀被皇帝罰了,扣了半年月例並被斥責心腸歹毒。對昭儀來說,扣銀子事小,但被陛下斥責歹毒並傳到全宮儘知是顏麵掃地之事,據說何昭儀氣的在宮裡砸東西。再看禦華殿,瑾貴妃從禦書房回來後心血來潮讓人拿了針線給她繡花,聽春琴前來稟告這件事的時候,她眉毛都沒動一下,繼續專注在針線上。夏勤喜滋滋又得意道:“娘娘,我看何昭儀有一段時間不敢囂張了。”春琴看著也挺開心:“太子殿下真是聰明。”一半還在狀況外的司徒漪忽然意識到,瑾貴妃雖否認小柳是她派過去的人,可小柳的死亡確實打擊到了何昭儀,而聽春琴夏勤的意思,這事跟瑾貴妃母子好像都有聯係。那麼,小柳到底是不是禦華殿派過去的人?她到何昭儀身邊的目的是什麼?她會忽然死亡,是真的意外還是……另有原因?這些疑點司徒漪都想不通,可她知道,小柳確實是死了,並且,死的“有價值”,起碼對瑾貴妃來說,很有價值。半夜在被窩裡想到這一點的司徒漪忽然冒出一身冷汗,她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靠近她,像空氣一樣,看不見摸不著,也無法驅趕走,漸漸地,將她越裹越緊,越纏越緊實,幾乎讓司徒漪透不過氣來。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司徒漪閉上眼睛。日子過得很快,司徒漪進宮已經兩年多,再過幾天,她就滿十五歲了,個子長高不少,人也漂亮很多,瑾貴妃都誇她女大十八變。“秋芩姐姐,這是娘娘要的點心。”底下小宮女端了一盤點心給司徒漪,瑾貴妃不太喜歡春夏秋之外的宮人到她休息的內室,通常情況下,她需要什麼,都是由宮人交給春夏秋,再由她們三個拿進內室。司徒漪把東西端進去,瑾貴妃正在春琴夏勤的幫助下,細細找頭上的白發,年紀越來越大,眼角的皺紋越發明顯,用了很多太醫給的方子都不太管用,兩個月前早上梳頭無意發現一根白發,瑾貴妃差點驚叫出來,太子知道後不知道從哪弄了個偏方來,說照方子吃能防止頭發快速變白,試了一個多月,效果真的有,瑾貴妃開心不已,但依然每天讓人細細尋找白發拔下。歲月催人老,再尊貴的人,都會變老,誰都不會例外。外頭有人通傳:“娘娘,陛下請您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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