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不用害怕。”中年人感受到司徒漪探究的眼神，沒有再往裡走，背對門外擺了擺手，司徒漪看過去，外頭好像有很多人，“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大叔看著很有氣度，表情和眼神卻溫和，司徒漪壯了壯膽子問道：“你，找我的？”“是啊。”大叔依然笑眯眯的，“白天你沒有答應跟那幾個男孩子一塊搶我的東西，我是來謝謝你的。”司徒漪驚慌的往後退了幾步，覺得廟裡的溫度忽然降了很多，有些發冷，話也說不出口：“我，對不起，那些人……”小姑娘這副樣子顯然誤會了自己意思，大叔連忙解釋道：“不要害怕，我特意過來確實是來感謝你的，不過，還有一個原因，但我需要問問你的意見。”司徒漪盯著大叔，戒備心理不減：“什，什麼？”“有個地方，能讓你衣食無憂，不用再住在這種地方，每天都能吃飽肚子，你願意去嗎？”經過之前的事，司徒漪已經謹慎了很多，沒有立刻點頭：“是，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讓我，讓我去？”“是一戶人家，房子很大很大，裡頭的主子很多很多，需要很多人服侍。”大叔耐心的解釋道，“小姑娘你人不錯，人也挺機靈，我可以帶你去他家中做活，你願意麼？”司徒漪以前試著到大戶人家找活乾，有的根本連門都進不去就被攔在外頭，還有的管事說她來源不明不敢用，甚至有的直說要給打點的錢才能幫忙想辦法，就這麼著，司徒漪一直沒有機會進大戶人家做事，她一個十歲出不了多少頭的小姑娘，乾彆的活也沒人要。聽大叔說完，司徒漪先是驚喜，但立刻就冷靜下來，半疑惑不懷疑的看著大叔，那眼神很明顯——我們無親無故，你為什麼要幫我？就因為我沒有偷你的東西嗎？“小姑娘，放心，我是不會害你的。”大叔被司徒漪明明動心卻又不信任的樣子逗笑了，“你想啊，你隻是個身無分文的小女孩，我能拿你去做些什麼？再說了，也沒必要特意找到這裡來對不對？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想，如果願意跟我走，明日天黑前，就在今天你看到我的的巷子口等，如果不樂意前去也沒關係。”大叔說完這句話就出了門，沒有再逗留，司徒漪走到門口往外張望，這才看清外頭等了十幾個人，都穿著常服，但從他們整齊劃一且訓練有素的步伐行動中，司徒漪看出了一些意思——這批人，除了進來跟她說話的那位大叔，其他人貌似是同一種身份，走路的時候把大叔圍在中間，很警惕的樣子。人都走了，司徒漪把門關好，重新往快要熄滅的火堆裡添柴，火苗得到助力，再一次歡快的跳了起來，給溫度稍降的小廟增添熱度。司徒漪坐在地上，盯著火苗發呆。翌日傍晚時分，天快要黑了，京城大街的某條巷子口，大叔邊晃手裡的折扇邊時不時看城門方向，隨行的是一個年輕男子，見狀低聲道：“太師，恕我好奇，為何您想把那個小姑娘帶進宮？”中年男子笑道：“昨日那幾個年輕人剛盯上我你們就發現了，他們跟小姑娘的對話你們也聽到了，後麵你派人跟蹤小姑娘到廟裡，她的為人處事，你還不明白嗎？”隨行略一猶豫：“隻是因為她人好嗎太師？”中年男笑著甩了甩折扇，沒有直接回答，繼續盯著城門瞧，隨行會意，也不敢多問了。天色越來越暗，司徒漪還沒有出現，街上行人漸少，隨行覺著溫度有些低，生怕太師感冒：“太師，您先去客棧歇息，屬下在此等候便可。”太師再次望向城門口，一下子笑了：“不用了，她來了。”隨行也看過去，真的是那個小姑娘，穿著打滿補丁卻乾淨的衣服，肩上背著一個挺大的布包，正朝這邊走來。這個小姑娘，以後將要麵對和過去十幾年截然不同際遇了。待走的近了，司徒漪抬頭看中年男子，後者笑著問她：“你可想好了？”司徒漪輕聲卻堅定的點頭：“是，我想好了，請您帶我去大戶人家做工。”“為何最終還是決定跟我前去？”“我，我不想餓肚子，我想活下去。”司徒漪語氣輕柔眼神堅毅，在僅剩的曦光之下，仿佛閃著特彆的光彩，“所以，請您帶我去吧。”太師盯著司徒漪的臉看了一會：“到大戶人家乾活很辛苦，你需要學很多東西，還要應付很多人，你還是要去嗎？”這些，司徒漪已經想了整整一夜加一天，要學什麼她不清楚，但是她覺得，沒有什麼比她現在的日子更難過了，每個冬天，她都怕自己捱不過去，凍死在某個肚餓的午夜，隻要能不再過這種日子，吃苦又算得了什麼：“我去。”很短的安靜後，太師又笑了，對隨行一揮手：“現在就回府。”“是。”司徒漪跟在中年男子身後上馬車，馬車很大很豪華，裡頭還有點心和茶水，大叔很熱心的請她吃，司徒漪咬著美味點心，默默不作聲。以後，真的可以脫離流浪饑餓的日子了嗎……“對了，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司徒，司徒漪。”馬車行了沒多久再次停下，司徒漪聽到外頭很多人的走動聲，很快，有人把馬車簾子掀開，外頭傳來聲音：“太師，請下馬。”司徒漪怔住，太，太師？“來，隨我回府。”男子見司徒漪發呆，便自己先行下了馬車，“走吧。”外頭似乎有不少人，但無人講話，司徒漪閉了閉眼，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那麼緊張，彎腰從馬車裡跳了下去，站定後，她抬頭看。牌匾上“太師府”三個字點綴在巍峨的大門之上，司徒漪隻覺得看著眼花，有那麼一瞬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意識和知覺都從身體裡飄移開去，虛虛浮在空中。這麼大這麼好的房子，以往她隻有看的份，萬沒想過居然有一天能進門，腳都不敢邁動一下，生怕自己隻是做了個夢，稍微動一下夢就醒了。“隨我進去吧，我還沒用晚膳，你隨我一同。”司徒漪從怔愣中回神，她不止沒有用晚膳，今天一天都在想跟不跟他過來的事，隻有早上剛醒的時候用剩下的最後一個饅頭填了肚子，不提還好，一想到吃食，司徒漪覺得肚子非常餓。邊走，司徒漪邊四下看，房子真大真好看啊，路上隨處都看到來來去去的丫鬟小廝，他們見到中年男子都要行禮，然後再往前走，整個府給人感覺是繁忙卻不嘈雜，很是有序。中年男子直接把司徒漪帶到一間屋子，司徒漪一進去就聞到濃烈的香味，定睛一瞧，中間擺放著一張大圓桌，上頭有好多好多吃的，司徒漪草草掃了一眼，發現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但，一定都很好吃。肚子十分不爭氣，在這麼安靜的屋子裡，司徒漪清晰的聽到肚子“咕咕”叫了兩聲，臉立刻紅了，抱著自己的布包不敢動。中年男子自然也聽到了，對立於屋子兩邊的丫鬟一點頭，立刻有人過來接司徒漪手裡的東西，還有兩個去餐桌旁布置碗筷：“來，一起用膳吧。”司徒漪指著自己鼻子：“我，我也吃這個？”“自然。”中年男再次被逗笑，“這麼多菜，我一人是吃不完的。”這麼多菜，不要說一個人，再加三個人也吃不光吧，司徒漪吞了吞口水，再次確認道：“我真的可以吃麼？”“真的可以，過來坐。”早有人布置好了一切，男子一揮手，所有丫鬟無聲退下，隻剩兩人在屋子裡。司徒漪坐下，飯菜聞著都好香好香，可是……“不用擔心，飯菜之中無任何不妥之物。”中年男子似乎看出司徒漪的猶豫，主動在每樣菜裡挑了一筷子吃，“還是那句話，若我要對你不利，根本無需如此大費周章。”被對方挑破自己的小人心思，司徒漪臉更紅了，掩飾般的拿筷子，因為過於慌張，筷子還掉了一支，她趕緊把筷子撿起來，隨意用手擦了一下，一連串尷尬連貫的動作逗得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不用客氣，隨意吃。”司徒漪“嗯”了一聲，夾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菜吃，綠色的，吃起來像蔬菜，但司徒漪看不出是什麼蔬菜，又脆有嫩，夾著油脂特有的香味；還有一盤估計是肉，外頭似乎裹了什麼炸的，咬一口能聽見“哢擦”的脆響，裡頭肉更是鹹鮮可口；還有魚，和司徒漪小時候在家裡吃的紅燒魚以及後來自己從河裡頭撈上來烤著吃的魚完全不是一個味兒，味道好的司徒漪幾乎要把舌頭吞下去。中年男子吃的很少，邊吃邊觀察司徒漪，看的出來這小姑娘很餓，吃東西時卻沒有狼吞虎咽，而是一口一口小心吃著，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音，隻有偶爾筷子和碗碰到一起的輕微聲響，吃菜隻專注麵前能夠得著的幾樣，不伸長筷子更沒有站起身來夾菜。中年男子滿意微笑，雖然隻是些很小的細節，可結合之前對司徒漪的觀察，他知道自己沒有選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