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漪向來覺得自己不聰明,每天除了想辦法填飽肚子,從來思考不了太多彆的,可她在外麵飄蕩幾年,基本的善惡是非是能分得清的。一瞬間,昨天半夜好心把小廟留給她、主動帶她過來說有很多吃的,秦一善良的言行都有了解釋。司徒漪往後退了幾步,一點都不想往前走:“你最開始就是想讓我做這種事,才會把房子留給我住的,是不是?”秦一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這女孩還挺聰明,當下也不否認:“是啊,要不然我乾嘛當好人?肯定當場把你趕走。”頓了頓,秦一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隻要按照我說的做,你就跟我們是一起的了,以後不會趕你走,你想在那住多久都行。”司徒漪盯著秦一看,沒有說話。“哎呀你彆緊張,這是第一次,以後習慣了就好了。”這小女孩肯定是害怕緊張,能理解,他們第一次下手偷東西也是這樣,誰不是從新手過來的呢,慢慢就好了,“快去吧!”司徒漪給自己做了一會心裡建設,低聲問了個問題:“那個小廟,是你們的嗎?”秦一沒有太明白:“什麼?”“那個小廟,你為什麼說是你們的地盤?”司徒漪又問了一遍。“這還用說?以前是我們住的,當然就是我們的地盤。”秦一覺得好笑,這簡直是白癡問題,同時更加肯定了司徒漪沒有在江湖混跡的經驗,這樣最好,方便他們控製,“彆囉嗦了,快去,賣了錢之後就帶你去吃好吃的。”司徒漪深深吸了口氣,緩緩抬眼,語氣輕柔卻堅定的看著秦一:“我不去。”秦一嘴巴張開:“啥?”“我,說,我,不,去。”司徒漪一字一句,說的非常清晰,足夠秦一把她說的每個字都聽進耳朵裡,“我要回去了。”秦一委實被這一轉折給弄懵逼了,眼睜睜瞪著司徒漪從他身前繞過去往城外口方向去,這小姑娘腦子有問題嗎?司徒漪走出去一段路,聽見秦一在後頭爆喝:“你給我站住!”她知道那人在吼她,但她不會回頭,她想吃東西,想賺銀子,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無法回頭——這是她爹娘還活著的時候,對她千叮萬囑過的。小鍋子裡的水開了,司徒漪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把碗倒扣著放進去,另一隻小碗放上饅頭疊在碗底,把鍋蓋蓋好,這樣熱一會饅頭就能吃了。火焰跳的歡樂,司徒漪心情卻很低落,秦一那三個人不會這麼輕鬆放過她的,等他們忙完那邊的“正事”,就會過來收拾她。司徒漪猶豫過要不要趁早跑,可京城對她很友好,司徒漪有點舍不得,從這裡離開,下一個落腳的地方不知道在哪不說,天氣越來越冷,她可不想凍死在路上。饅頭的清香氣從鍋蓋縫隙往外竄,一天沒吃什麼東西的司徒漪餓的不得了,鍋子拿下來放到旁邊,伸手把饅頭拿出來,很燙,她在雙手上來回顛倒散熱,邊吹氣,待可以入口了,司徒漪咬了一大口。火堆裡的柴火發出輕微的劈裡啪啦聲,給小廟提供足夠的溫度,司徒漪愜意的吃著饅頭,還沒想清楚到底離不離開這,外頭傳來怒吼和淩亂的腳步聲。司徒漪知道該來的遲早會來,把剩下的小半塊饅頭全數塞進嘴裡,司徒漪站了起來,還不忘把小鍋子放到小桌上,防止一會打起來被踢翻。果不其然,衝過來的正是秦一三兄弟,隻是三人臉上都有淤青,眼睛也是腫的,看著像被人揍過,司徒漪咽下饅頭,站在那裡看著他們。“你這個臭丫頭。”秦一顯得很生氣,也顧不上跟司徒漪好言好語了,他們去偷人家東西結果被發現,揍了一頓還要報官,如果不是他們跑的快,今年就要在牢獄裡過年了,這一切都是這個不識好歹的臭丫頭造成的,“居然還敢留在這裡,正好,老子跟你算賬!”司徒漪搖頭:“你們被揍不是因為我。”這下不止秦一更加暴怒,兩個腿部掛件一樣的秦二秦三也忍不住了,衝司徒漪狠狠吐口水,司徒漪往後退去,沒有被吐一身:“大哥,還跟她廢什麼話?直接動手,媽的,害我們被打成這樣!”秦一也吐出一口口水,惡狠狠道:“我再問你一遍,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乾?如果行,今天就放過你,如果不行,我們打你一頓後,你馬上滾出這個房子!”司徒漪還是搖頭:“我不會跟你們做那種事的。”“嗬嗬嗬,小丫頭還挺有骨氣!”秦一挽起袖子,皮笑肉不笑的對兩個兄弟一抬下巴,兩人會意,一左一右把住門,防止司徒漪逃掉,“今天就讓你看看假好人的下場!”三兄弟,個個比司徒漪高很多,比司徒漪大幾歲,光力氣就不是司徒漪這個又瘦又乾的小弱雞能比的,因此,三個人根本沒有想過司徒漪會反抗,並且……“啊啊啊啊啊……”淒厲的慘叫聲回蕩在小廟裡,天黑,又是冬季,城外無人過往,慘叫聲隻有廟裡四人能聽到,不會擾人安眠。受住門秦二秦三目瞪口呆,他們剛剛好像做了個夢,明明看見秦一朝司徒漪走過去,手裡還舉著一根棍子,這會被人用棍子抵住脖子的,竟然就是秦一,而棍子,則不知道時候到了司徒漪手裡。現在的場景是,秦二秦三守在門口,嘴巴和眼睛都睜的老大,秦一則仰麵躺在地上,司徒漪右腳踩在他胸口,右手持棍子抵在秦一脖子上,棍子頭有些尖,秦一絲毫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放血。司徒漪麵容平靜,沒有得意洋洋也沒有多生氣,淡淡的說道:“既然你們白天說這地方並不屬於你們,隻是你們占住而已,那你們沒有資格趕彆人走。”如果在幾分鐘前,司徒漪說這句話,秦一肯定狠狠回她一個詞:“放屁!”可現在,命都在人家手裡,秦一再橫也不敢凶了,結結巴巴的答道:“是,是,你,你隨便住,隨便住……”司徒漪抬眼看了看在門口幾乎要石化的另外兩人:“我不想惹事,以後不要來找我麻煩,可以麼?”“當然當然!”秦一被司徒漪踩在腳下,對她的恐懼比另兩個深得多,“對,對不起,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對不起,你,彆見怪。”在流浪的幾年裡,司徒漪見過太多這樣的人和事,都以為她柔弱可欺,她秉持著不惹事的原則儘量忍讓,真的忍無可忍了才會出手,然後,那些人都會想秦一這幾個人一樣,對她恭恭敬敬,她說東他們不敢說南,隻差把她供起來。司徒漪不想惹事,可絕對不願意被人欺負。“好,既然你們答應了我,以後不可以再到這裡來。”司徒漪把尖銳的棍子頭從秦一脖子處移開,秦一滿頭大汗鬆了口氣,接著司徒漪把腳也移開了,“你們走吧,還是謝謝你們昨夜沒有趕我走。”秦一緊握著拳頭爬起來,他心裡想把司徒漪撕成碎片,但剛剛那一下,他們三個人加起來都不是對手,如果再把她惹怒一回,估計真的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在外混跡久了,什麼都沒有,保命的原則是第一位,恨歸恨,他們不敢再對司徒漪做什麼了,趁司徒漪轉臉舀水喝,三人撒開腳丫子往外狂奔,很快就不見了人影。司徒漪歎口氣,將地上的棍子扔進火堆裡——如果不是從小跟隔壁大爺學的腿腳功夫這麼幾年一直沒落下,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能不能活著都難說……世道這麼艱難,她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家,到底怎麼才能活下去,司徒漪知道這很難很難,可她還是想活下去。外頭又傳來腳步聲,司徒漪用棍子撥了撥火堆,讓火燒的更旺一些,如果是秦一那三兄弟再回來,她這次一定不客氣。聽腳步聲,好像挺整齊,不雜亂,而且數量眾多,貌似有不少人過來了。司徒漪認真起來,收斂心神從地上站起來,盯著門口看,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她莫名的覺得一陣緊張。腳步聲停在門口,司徒漪呼吸都不敢太大聲,雙眼一眨不眨的,腳步聲貌似進來了,隨著一聲輕微的“噗噗”聲,一雙腳踩到裡頭鋪著的乾草上。靴子看起來很貴很值錢,沿著衣服往上看,衣服也很值錢吧,這麼好看,視線移到腰部的時候,司徒漪愣住。這個玉佩,怎麼看著有那麼點眼熟……“小姑娘。”來人開口喊她了,司徒漪略有些緊張的抬頭看過去,一個中年男人立於門邊,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司徒漪吃驚的睜大了眼睛,這不是白天秦一讓她前去引到偏僻處去的那位大叔嗎?衣服好像換了,玉佩和折扇卻沒變,還有長相,司徒漪記得很清楚,就是這個人。隻是,這麼晚了,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