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懷夢草6(1 / 1)

詭夜長安 鰻魚Tech 2905 字 4天前

芅薑知道白琬的心情,她當然知道,因為這也是她此刻的心情。可她不求硺顏,要救鐵濤隻能硬拚。硬拚不是問題,問題是,明明有辦法可以解決,她何苦要將自己推入那樣的險境之中?她望著硺顏,望著他那小人得誌的模樣暗暗地咬牙,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回去了,回到了硺顏的身邊,露出了一個假到她自己都嫌棄的笑容,問道:“硺顏,為什麼我們一定要這樣互相傷害?”硺顏蹙了蹙眉:“互相傷害?有嗎?”芅薑道:“不如我們和解吧?你喜歡什麼,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硺顏慢悠悠地瞟了一眼芅薑:“這麼好?”芅薑點了點頭。硺顏道:“那我要……你呢?”芅薑神色一滯。硺顏“哈哈”大笑起來:“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啊,這就想讓我放過你?”說著,他指了指天空:“時間可不多了,你再不快點,就隻能去撿骨灰咯。”“硺顏……”芅薑氣急,掄起拳頭便朝硺顏砸去。硺顏不閃不避,直接將臉送到了芅薑的手邊,笑嘻嘻地瞅著她。鐵濤行刑在即,硺顏也不是什麼大度的人,這一巴掌落下去,隻怕鐵濤徹底涼了。芅薑憤憤地收回了手臂,卻怎麼也拉不下臉,說出硺顏剛說的那些羞恥的話來。又僵持了一陣,芅薑迫於形勢,終是放棄了抵抗。她問硺顏道:“是不是我說了這些話,你就會救人?”硺顏揚了揚唇:“是!”芅薑鼓足了勇氣,咬著牙齒地蹦出了幾個字:“我……我芅薑……”硺顏一看芅薑要屈服了,忙睜大了眼睛。可芅薑卻卡在這兒說不下去了。臣服二字何其簡單,可是要說出來又談何容易?她芅薑一身嶙峋傲骨,縱是被逼至絕境也從未向誰認輸過,此刻卻要親口說出這些話來,她開不了口。而對於芅薑的反應,硺顏毫不意外,他隻就那麼瞅著她,似乎早已經預見到了這個結果。顯然嘛,不管是誰,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個,芅薑原身是人,自然也不例外!可是僵了一僵之後,芅薑又再出聲:“我芅薑……”硺顏目光微微一滯,沒想到芅薑居然沒有放棄。芅薑和硺顏還在僵持著,而日晷上的指針卻漸漸地指向了午時的位置,隻剩下了最後一點空白。阿薑,你到底在哪兒啊,鐵濤快等不及啦……白琬望著監斬官手裡的紅字令牌,心急如焚,他不斷地搓著兩手,在人群中找尋著芅薑的蹤跡。他知道,芅薑不是一個做事情沒交代的人,她到現在都遲遲沒有動靜,一定是出事了,可鐵濤這邊又行刑在即,這該怎麼辦啊?人群中忽然一陣騷動,白琬驚得抬起了頭,且見著那監斬官站起身來,一聲大喝:“行刑!”令牌落地,舉著火把的家夥們走向前,點燃了台子周圍的柴火。白琬一把攥緊了拳頭:“鐵濤……”鐵濤卻似乎陷入了絕望,他閉著眼睛等待著死亡,連“冤枉”都不再喊了。完了完了完了,鐵濤要完了……白琬繞開人群,匆忙跑到了台子的一角,那有和尚在念經的地方。可跑到那裡他卻又猶豫了。他打得過這群和尚嗎?他這麼魯莽地出手,真的能救下鐵濤嗎?他不過一個愣神的功夫,晴空突變,陰雲避日,大風驟起。風助火勢,台子四周的柴火在一瞬間全燃了起來。白琬心弦一緊。大火卻越燒越旺,在風力作用下,那湧動的熱流不斷朝東南方向撲來,直撲白琬麵門,熱浪灼得白琬的臉有些發燙,連著腦袋也有些發燙。白琬再也沉不住氣了,滿腦子全是鐵濤快要被燒死了……鐵濤快死了……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下雪了……”鵝毛般的大雪紛飛如絮,從空中飄落下來。此時已近陽春三月,雖是乍暖還寒,卻早已經不是會下雪的模樣。滿對著這突如其來的漫天飄雪,人們議論紛紛。而火刑台旁,那幾個和尚們一見到此便愈發認定了鐵濤有異,念誦經文也念誦地愈發地賣力。佛力源源不斷地從四角流向火刑台,結成了巨大的法陣,困得鐵濤動彈不得。白琬知道,這一下,他想救鐵濤隻怕更加困難了。可是鐵濤已經被大火吞噬,他要是再不出手,後麵真的就沒有機會了。他想到這兒,狠狠地一咬牙,仗著自己的身量小,鑽出官兵們設置的圍欄便要往前衝。便在此時,忽的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人高呼:“且慢點火!”人群中飛出一個黑色身影,踏著圍觀眾人的肩頭落向了火刑台,從騰騰燃燒的大火之中一把拽起鐵濤。這人速度太快,快得如同鬼魅,誰也沒看到他是怎麼出現,又是如何下手的,等眾人反應過來,就隻看到那被他扔在地麵的鐵濤,還有他那落定的身姿。白琬顧不上震驚,忙不迭地跑到了鐵濤的身旁喊道:“鐵濤……”鐵濤卻很反常,全無驚恐之色,隻就瞅著救他那人,一動不動。那人穿著黑衣黑袍,戴著奇怪的麵具,可目光卻也落在鐵濤的身上一動不動,眼神充滿了質疑。二人對視之間,刑場內外沸騰了起來。官兵們以為此人是來劫法場的,提著兵器就將他團團圍困。那頭,大呼“且慢點火”的人也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那是一個穿著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體態微胖,手裡拿著皇令,一出現便驚得在場的官員們全都變了臉色。那男子什麼也沒說,走到鐵濤身邊便問那救人的男子:“怎麼樣?”那救人的男子點了一下頭,告訴他得手了。那男子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剛要轉身。那監斬的眾官員圍上來便問道:“國公怎會到此?”這穿官袍的是盧國公程咬金,也就是程處秀的父親。程咬金並沒有回答監斬官的問話,而是打開了手中的皇令,宣讀起來,指出程處秀被殺一事疑點重重,案子還需調查。白琬怎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折,又驚又喜,再一次地看向了鐵濤。鐵濤終於有了反應,他驚喜地睜大了眼睛,一把拉住白琬的胳膊:“我不用死了?”白琬點了點頭:“是啊。”話音未落,人群之中又傳來了一聲:“且慢行刑!”在場眾人還沒從眼前的這一幕中緩過神來,隻見一輛馬車駛入人群,從馬車上下來了兩個女子。一個頭上戴著帷帽,長紗掩麵,不辨真容,但是卻衣衫華貴,體態雍容,一看即知來曆不俗。另一個穿著雪緞胡服,腳踩長靴,發髻上束著小巧的金蓮發冠,腰間彆著皮鞭,眼底眉梢儘是傲慢。百裡無憂……白琬一看到那穿胡服的,直接就愣住了。百裡無憂不是去堵截夢魔了嗎,怎麼又出現在此?那百裡無憂下了馬車目光便轉向了火刑台位置,似乎很是關心火刑台上的情況。因為大雪的緣故,火勢雖然受到了一些影響,可是這並沒有改變火刑台的狀況,整座台子都已沒入大火之中,熊熊燃燒。百裡無憂一見到此,急得便要往前,一旁的官兵卻攔住了她。與百裡無憂同來的女子想要替百裡無憂解圍,也走上了前,那官兵卻又一下子攔住了那女子。百裡無憂惱了,大喝:“你好大膽子,居然敢對清河公主無理!”那官兵一怔,不住地打量著他們兩人。程咬金這邊,眾人聽到吵鬨之聲,紛紛看了過來。程咬金認出了自家兒媳和百裡無憂,走向前去便問道:“無憂,公主,你們……你們怎麼會來此處……”百裡無憂和清河公主向程咬金行了一個禮。百裡無憂接過話音:“國公,四郎的案子有疑點,這個嫌犯不能殺!”程咬金微微一驚,詫異地望著兩人:“你們……怎麼知道的?”百裡無憂也沒什麼耐心解釋,隻是看著前方的一片火海,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已經讓天罡去向陛下請令了,可是這……”程咬金一見大家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來,便也不再隱瞞,主動讓開,道:“你們來得不算晚,人還沒死。”百裡無憂一看鐵濤還活著,身邊還有白琬,她長舒一口氣,緊繃著的心弦這才鬆了下來。可當她的目光轉向那黑衣男子,她卻一下子就怔住了,一把拿下腰間的皮鞭便走向了前。那黑衣男子好像是認得百裡無憂,打從百裡無憂一進刑場他就神色不對,還故意地側過臉。百裡無憂這一動,他轉身就要離開。百裡無憂加快步伐,甩出鞭子便要先發製人。怎奈就差了那麼一掌寬的距離,那黑衣男子一如來時,一個縱身飛便向了遠處。那清河公主和程咬金誰也沒想到他們倆會打起來,二人都看懵了,下意識地便喊出了聲:“無憂……”“恩公……”可那黑衣男子卻瞬間就沒了蹤影,隻剩下百裡無憂在使勁地扯著鞭子,咬著牙,一副要咬人的模樣。另一邊,鐵濤不用死了,白琬總算是放心了,然而一想到那到現在還沒任何消息的芅薑,他又不安了起來,拽出被鐵濤拉著的胳膊便站起了身。鐵濤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解地問白琬:“你要乾什麼去?”白琬道:“為了救你阿薑出事了,我要去找她。”說完,鑽入人群便往硺顏約見芅薑的地點趕去。芅薑和硺顏這邊。芅薑還不知道刑場那頭起了妖風,加大了火勢,全當現在才是最後一刻。她一字一掙紮地對硺顏道:“我,芅薑,願意……”就在她“臣服”二字即將脫口的時刻,白琬突然出現,大喊了一聲:“阿薑……”芅薑一驚,側頭看向了白琬。白琬手扶著牆壁喘著粗氣,一邊喘一邊吞咽著口水,道:“鐵濤……鐵濤沒事了……”芅薑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什麼?”白琬道:“盧國公和清河公主到了法場……他們阻止了行刑……”盧國公和清河公主到了法場?這是不是意味著她不用向硺顏低頭了?也不用說那些羞恥到讓人開不了口的話了?芅薑一下子激動了,她大笑一聲,扭頭便看向了硺顏。硺顏卻並沒有芅薑這麼大反應,他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芅薑,對於刑場的事情顯得漠不關心。芅薑可不管他在想什麼,她毫不客氣的說道:“看來老天爺幫我,讓你失望了。”硺顏目光波動了一下,沒有吱聲。芅薑後退了兩步,神情中有著一絲得意,朝著白琬打了個手勢:“小白,我們走。”白琬心裡雖然有很多的疑問,可他也知道此時不是問話的時候。他點了點頭,跟上了芅薑。而他們身後,硺顏卻還在原處,他的兩眼漸漸眯成了兩道縫,嘴角浮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是驚訝的,不過驚訝的不是鐵濤得救了,而是芅薑的態度。就差那麼一點點,如果白琬不出現,芅薑可就要認輸了呢。他很好奇,像芅薑這樣一個桀驁不馴的靈,怎麼就願意為了區區一個鐵濤而對他俯首稱臣,那個鐵濤真的對芅薑有那麼重要嗎,到底是什麼驅使芅薑這麼做?想到芅薑方才那掙紮不已地模樣,硺顏的嘴角不禁又上揚了幾分。在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芅薑以為他會就這麼放過她了嗎?天真!鐵濤是得救了,芅薑的心頭大石也終於放下了。白琬將事情的經過給芅薑講述了一番後,二人又去大牢探望了鐵濤。不用死了,鐵濤自然也不像之前那樣愁眉苦臉了,整個人的狀態都好了很多,這也讓白琬和芅薑真正地鬆了一口氣。出了大牢,白琬憋不住地問芅薑:“阿薑,為什麼你沒有按照主人的計劃拿下硺顏?”白琬這個問題戳到了芅薑的心病,芅薑遲疑了一下,垂下了目光。她之前隻想著爭地盤,當老大,卻沒有好好的管束過手下,以至於讓硺顏鑽了空子,提前得知了計劃,要是鐵濤因為這個而完蛋了,她真是難辭其咎。芅薑有些自責:“是我的錯。”白琬一愣,莫明地看著她。芅薑卻什麼都沒有解釋,隻就心不在焉地繼續往前走著。想不到消息傳得還真快,白琬和芅薑還沒回到經香閣,法場起妖風,下大雪的事情就已人儘皆知了,到處都在議論。白琬先前不覺得,聽這一議論頓時也好奇起來。雖說當時他就在場,可真的要說起來,他也沒搞清楚那風和雪是怎麼來的。他和芅薑一邊聊著這個,一邊走向了經香閣。兩人離鋪子還有大老遠的距離,葵娘興衝衝地便跑了過來,睜大了兩眼便不住地瞅著他們。芅薑有些詫異,問道:“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說不舒服的嗎?”葵娘跑到芅薑跟前,又眨了眨眼睛:“姐姐,我是不是裝得很像?”芅薑蹙了蹙眉:“裝得很像?”葵娘一看芅薑真的什麼都沒看出來,“哼”了一聲,氣呼呼地扭頭就跑了。芅薑有心事,自然沒那麼多心思去管葵娘到底在乾什麼。她和白琬麵麵相覷了一下,進了鋪子。鋪子裡此刻已經沒有客人了,青尋背對著大門在整理貨架。葵娘跪坐在一旁,兩手托腮,腮幫子鼓地像河豚一樣,一直在哼哼。白琬想要將鐵濤得救了的消息告訴青尋,激動地便喊了一聲:“主人……”青尋卻沒什麼反應,過了一陣才淡淡地說道:“把案板上的小瓶子拿過來。”青尋會這麼說話顯然是知道對麵站著的是白琬,可他怎麼就不好奇鐵濤的事情呢?白琬感到有些掃興,“哦”了一聲,拿著小瓶子走到了青尋的身旁,遞了過去。芅薑跟著白琬走到了青尋的身旁,道:“青尋,我們回來了,鐵濤不用死了。”青尋將瓶子放下,轉回了身子,卻拿起雞毛撣子又開始撣灰塵。芅薑不痛快了,瞅著青尋,道:“喂,你這人怎麼這麼沒趣?”青尋大概是聽出了芅薑的不悅,他轉回了目光:“你們進門時步履輕盈,神色輕鬆,所以鐵濤必定是安然無恙的。鐵濤午時行刑,現在不過未時三刻,你們卻已經回來,可見一切進展順利,沒有耽誤很多時間。你們希望我問什麼?”芅薑望著青尋,望著青尋那波瀾不驚的神色,忽覺自己是個大傻蛋。青尋沒有七情六欲,隻會對針對事情講事情,哪會去管你是什麼心情,什麼想法,這種多餘的東西?芅薑聳了聳肩,投了個“我很無奈”的眼神給白琬。白琬也是一樣的表情。葵娘卻越想越不甘心,起身又跑到了芅薑的跟前,十分嚴肅地看著她,道:“姐姐,你再好好看看我。”芅薑一臉莫明:“你到底讓我看什麼呀?”葵娘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道:“沒事。”說完轉過了身。芅薑忽然間想到了上午在客舍的事情,她一把拉住葵娘,震驚地問道:“上午在客舍的百裡無憂是不是你假扮的?”葵娘看到芅薑總算是意識到了,她得意地點了點頭:“嗯!”芅薑卻懵了,怪不得白琬說百裡無憂出現在了法場,原來到客舍的百裡無憂是葵娘假扮的,可是以百裡無憂的性子,接到黑貓精傳過去的信怎麼會不去客舍,她和鐵濤非親非故,又為什麼要幫鐵濤?帶著疑問,芅薑再一次的將目光轉向了青尋,顯然這個問題隻有青尋才能解答。青尋倒也沒打算隱瞞,直接道:“黑貓精去找百裡無憂時,被百裡無憂住處鎮宅的法器攔在了外麵,它沒辦法又回來找我。我想了想,原計劃固然可行,但硺顏是魔,白馬寺的那幾個和尚你都沒有辦法,硺顏他也未必就能從他們手裡救下鐵濤。”芅薑點了點頭。青尋繼續說道:“我改變了原先的計劃,重新寫了一封信讓人送給了百裡無憂,我告訴她,硺顏要鐵濤死,留住鐵濤的性命就能引出硺顏。”芅薑問道:“那葵娘……”青尋道:“原本這就是同時進行的計劃,你和硺顏這邊如果一切進展順利,能救下鐵濤最好,如果不行,百裡無憂這邊也能確保鐵濤不會喪命。至於葵娘,是我要她扮成百裡無憂的。”芅薑瞅著青尋沒有吭聲,雖然她終於知道了這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可她心裡卻還是不怎麼舒服。青尋臨時變更計劃她沒意見,但他為什麼不告訴她啊?果然,不舒服人人不止她一個,白琬也不滿了,埋怨起來:“主人,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你可知道我們擔心死了。”青尋淡淡地掃了一眼芅薑:“我若提前說了,你們還會如此賣力的想著要救人嗎?”芅薑愣了一愣,忍不住地笑了。碰上一個凡事都從理智出發,不考慮感情問題的人,她還能說什麼呢?就算氣死,人家也不會明白你為什麼會生氣的吧?鐵濤這趟死不了,有了百裡無憂的介入,他更不會死了。芅薑也總算得以解脫,暫時不用再管此事。可是有一件事情她卻一直耿耿於懷,那就是到底是誰背著她窩藏了硺顏?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