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千結錯第八(1 / 1)

很久以後回想起來,覺得這天我和凝雲互相攤牌,催化了很多事情的發生,另外還有一件事值得交代,我撞見了沈西嶺在浣衣院偷窺綠敷搓衣服晾衣服。之所以下結論說沈西嶺的偷窺對象是綠敷,一是因為浣衣院的其他婆子丫頭,無論顏值還是身材都沒有偷窺價值;二則是因為,沈西嶺對綠敷的感情很複雜,據推測至少有懷疑、厭惡,也有憐惜、愧疚,綜合起來就是不便大大方方見,見了也不無所適從尷尬不已。我不知沈西嶺到底相不相信,綠敷才是真正的楊陌梨,也不懂他對凝雲又是什麼感情,隻記著他曾十分不悅對我道:“我知道你和綠敷關係很好,但凝雲是我妻子,沈府的少夫人,你對她多少應該尊重些。”不幸的是,這句話綠敷也聽見了,他剛說完轉身,迎麵就見綠敷站在不遠處,手裡濕答答的衣服還在一滴滴落水。然後,就沒有然後,我們三個人都沒什麼然後。某一日,我和曉晴出門溜達,在街上晃蕩了幾圈,名義上是給菜豆兒買燒雞,實則是抱著幾份虛幻的希望尋找衛璽。無果,順路捎了幾隻燒雞,回暖杏院卻沒見著菜豆兒,心裡有點慌。一個小丫頭跑過來,說公子甚是想念菜豆兒,早叫人把它接了去。我眼皮亂跳,決定去把它接回,還隻走到半路,一個丫頭慌慌張張奔來,說菜豆兒把少夫人抓傷了,我著急忙慌跑到陌梨院,在門口便聽見裡麵一片慌亂的聲音。一群家丁圍著棵樹叫喊,個個手裡拿著棍棒,那樹上停著的便是炸毛的菜豆兒,屋裡丫頭們跪倒一片,凝雲躺在床上輕聲啜泣,臉上有幾道明晃晃的抓痕。沈西嶺緊緊握住凝雲的手,十分心疼:“你一定很痛吧,彆怕,有我在。”說完他厲聲責問下麵的人,“請郎中了嗎,怎麼還不請郎中?你們怎麼照顧少夫人的,這點小事兒都做不好!”丫頭忙磕頭道:“回公子話,已經叫人去請郎中了。方才少夫人與小貓玩得極好,少夫人還喂了小貓許多吃食,可誰知小貓兒突然獸性發作,十分凶惡,撲過來就抓傷少夫人的臉。奴才們失職,害少夫人受傷,請公子責罰。”我感到很詫異,菜豆兒一向隻是貪吃貪睡,並沒有狂躁過,說起來他也算是一隻有節操有道德的靈獸,從不輕易傷人,怎麼今天就發生這樣的事。我不明覺厲,探上前道:“菜豆兒抓傷了少夫人,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這小東西一向乖巧,今天是吃錯藥還是怎麼了,不知道當時情景是怎樣的。”凝雲含著淚道:“我隻是喂它吃了幾樣果脯點心,許是不對胃口,小貓兒便突然撲過來了。姑娘和西嶺都不必追究,畜生本無心,隻是我這張臉怕是毀了,以後沒法見人……”凝雲哭哭啼啼地將臉轉到裡麵去,沈西嶺麵色越發難看。我也很焦慮:“少夫人,菜豆兒到底吃了什麼突然發怒,又是如何撲過來抓傷你的?”凝雲一聽,眼眶裡啪啪滾下幾滴淚,緊緊抓握住沈西嶺的手,“西嶺,我臉上好痛,我好害怕,我怕傷口好不了了,變成醜八怪怎麼辦?”“少夫人……”沈西嶺臉色陰沉,強壓怒氣打斷:“辛阿,你先出去!”這是他第二次對我生氣,我心裡著實咯噔了一下,但又不甘心就這麼離開,否則從此菜豆兒便會背上凶獸的黑名,沈西嶺又道:“辛阿,以後看好菜豆兒,彆讓它進這房間。”我咬唇嗯了聲,正欲抬腳出去,一家丁從外麵風風火火跑進來:“公子,一道士路過陌梨院,已將那畜生收入法器!”“啊!什麼道士,敢收我的菜豆兒?”“那道長,道號袁清,自稱是輞川得道高人!”聽到“袁清”這兩個字,我腦袋裡嗡的一下,輞川受辱的記憶一下子湧上來。外麵早已站滿了人,遠遠就見到那袁清臭道士提著一鐵籠子耀武揚威,指著籠子裡的菜豆兒沾沾自喜道:“此法器,乃貧道用無極玄鐵煉化而成,可大可小,專收凶獸妖孽,任何活物進到裡麵,不出三天儘可化成一灘血水,任憑什麼鋒利爪牙、妖魔邪道都奈何不得!”我默念了一個明火咒,那臭道士的道袍便燃起無數小火星,衣料迅速燃起來。眼看就要燒儘,眾人大驚失色,臭道士也作了法,火焰熄滅,道袍煥然一新。“臭道士,又是你在作妖!今天趕巧,不如把新仇舊賬一起算了。”臭道士見我過來竟十分欣喜:“你果然沒死,不枉貧道大費周章找你多日,穀主到底是把你放了!不過會念幾個小咒,就敢大言不慚誇下海口,你也太看得起自己。”我不懂:“什麼叫穀主把我放了?他不是把我關進幽冥獄了嗎?明明是菜豆兒咬斷了伏血索,闖出誅魔障……”“哈哈哈,就你這腦子,還妄稱與我前仇新賬一起算?”臭道士捋捋胡子,一臉不屑:“你睜大眼睛看看,這小畜生連我手中的玄鐵籠子都逃不出,如何能咬斷伏血索,闖出誅魔障?”“不是菜豆兒,那是……衛璽?”“為你這樣的亡靈惡鬼損耗修為,我都替穀主不值。”“臭道士,你說清楚,衛璽怎麼就為我損耗修為了?”道長十分不屑:“原來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還怨氣衝天!你那瓶子裡的玉絡酒,本需要十年之期才能釀成,穀主強行催化釀製,損耗了大量內力。”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回到瑤於山的時候,長生瓶亮起了一顆寶石。此刻我才明白,衛璽將我和菜豆兒關進幽冥獄,名義上是嚴懲,實則是堵住穀民悠悠之口,否則這臭道士妖言惑眾,衛璽就算是穀主,也不能將民憤視若罔聞。七天之後,玉絡酒釀好,衛璽再暗中將我們放出輞川。想通這一切,我心裡有個窟窿好像突然被填滿了,當初所有的哀愁、怨恨,現在都化作後悔和思念,也終於明白衛璽故意堆砌冷漠的高牆背後,是一顆怎樣的心。我訥訥地問:“衛璽他,現在怎樣?”臭道士哼了一聲:“你還是先關心自己吧,貧道今日,定收服你和這靈獸煉丹。”我沒有戰意,心裡隻想著衛璽,臭道士冷不丁揮過來一掌,掌力之盛竟似一堵高牆,打得我五臟六腑像要炸裂。我咬緊唇道:“當初在輞川衛璽沒有殺了你,實在遺憾,今天你又著急趕趟,那我便來結果你的爛命,讓你去地下煉丹!”我凝神念了一長串咒,周圍便起了大風,一個個家丁被吹翻在地,臭道士也有些支撐不住。正欲使出風火咒,沈西嶺從屋子裡出來,艱難地抱住一根柱子喊:“辛阿,快停下來,再鬨下去大家都被吹走了。”我照他所言停手,走近問他:“西嶺兄,這一切你都知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沈西嶺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凝雲一直說你不是一般人,我不信,今日這番變故我也是不曾料到的。”我略心寬,“西嶺兄,如果我不是人,你怕不怕?”“不怕啊,為什麼怕,你除了愛闖禍,倒也沒害過誰。”我欣慰地笑笑:“不枉我認你這個大哥,你和輞川那些愚民不一樣。”沈西嶺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我自然是把你當妹子,可菜豆兒抓傷了凝雲。郎中說,菜豆兒的爪子有毒,非本身頭頂骨齏粉和心頭血不能解,若此毒不解,則凝雲三日之內毒發身亡。”“所以,你是準備敲碎菜豆兒的骨頭,放掉它的心頭血?”“我不想的。”沈西嶺走到籠子旁邊,看著菜豆兒道,“還有什麼辦法?”菜豆兒努力站起來,還試圖靠近他,前爪剛一碰到鐵籠柱便被電擊,全身白毛被燒焦,痛苦地喵叫一聲。沈西嶺不忍,索性轉過身對我道:“凝雲也何其無辜,這讓我如何取舍?”臭道士在一旁添油加醋:“畜生就是畜生,再怎麼豢養也不能泯滅凶惡本性!傷人有罪,若能舍命救人,已是這劣畜極大的造化!”我哼了聲:“早先凝雲拿一顆爛珠子來試探我,那珠子就是你給的吧,看來你是早有預謀要取我和菜豆兒性命,設計一出又一出。袁清道長,你戲很足啊。”臭道士:“不管怎麼說,人命大於天,如今還是殺了孽畜,救少夫人的性命要緊。”“菜豆兒是修行百年的靈獸,從不會無端傷人,事出有因根本沒弄清楚,怎麼能草率要它的性命?”“好了!”沈西嶺終於插上句話,“你們就不要吵了,快想辦法救人”臭老道走上前:“是啊公子,救人要緊,多耽擱一刻都對少夫人不利,時間一久,不僅臉上傷口很難恢複,恐怕毒素會浸入骨頭,那時可就麻煩了。”“你又在妖言惑眾,你又不是郎中!”我一掌力還未使出,不曾想被沈西嶺緊緊抓住手腕,他頓了頓:“辛阿,你的手這樣冷,原來你真不是人。”我很無奈:“西嶺兄,你這樣說好像在罵我一樣,我隻不過不是活著的人,但我也是活過的人,我從未害過誰。”沈西嶺放開我的手,拂了拂袖子:“那你能否想出兩全之策,既能救凝雲,又能救菜豆兒?”“你讓我仔細想想,我吞食了大量仙丹,體內的血應該就像藥一樣,不如你把我的血接幾碗讓凝雲喝,說不定她一喝還喝好了呢。”沈西嶺抖了抖,“可這樣的話,你該多疼?”我輕鬆笑笑:“你放心,我不疼,我沒有感覺。我的心頭血有藥人奇效,你讓凝雲一日飲血三次,一次一碗,再加先前送你的仙藥仙種研碎外敷,臉上的傷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妹子……”“不用多說, 我不想說什麼。”我轉向臭道士,“等我解決這邊的事情,我們就來好好算一算賬!”“哼,隻不過是時間早晚。”臭道士暗地裡施了個法,將菜豆兒連同玄鐵籠子縮小藏在了袖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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