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船停港時的方向變化,這天下午的攀岩牆有陽光,還有微風。船上人正少,遠遠看去,隻有一個人影在攀岩。那人像在跟牆打架似的,氣衝衝迅速登頂,渾身都冒著火氣。蔚溪井走近牆底,站在中年管家旁邊,向上打量,“怎麼,他和豆素還沒和好?”“是啊蔚先生,豆小姐性子倔,怎麼也勸不好。”管家歎氣。“步恒在這兒發火,”他盯著上麵的人影,搖搖頭,“豆素一個人在哪兒呢?”“這個嘛……做SPA去了。”蔚溪井笑了,“那看來矛盾也不怎麼嚴重。”步恒“嘩”地降落下來了,看到蔚溪井,才解開腰上繩索走過去,上下打量他:“你昨晚去哪兒了?”沒等回答,鼻間又冒出一聲狐疑:“晚上不知不覺就不見蹤影了,今天也不見人,什麼事要消失這麼久?”“找我乾什麼?”蔚溪井找了個座椅坐下。“算了,不想提我的事了。”步恒懶得多說,“喂,你倒是說說你去乾什麼了?”“你們小兩口可真能鬨。”蔚溪井想了想,悠閒地說,“昨晚嗎?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今天也是。”對比自己的慘狀,步恒覺得多問了,瞪眼:“你行!”“謝謝。”對於這牙縫裡擠出的誇獎,蔚溪井理所應當接受,目光偏轉向下,剛好看見下麵甲板上,遠遠的,一抹倩影。見他突然出神盯著某處,步恒湊過去,順著他目光看了看。接著,一聲被拉長的“噢”表示了然——穿著灰色毛衣的身影,身形俏麗。“是她嗎?”步恒馬上八卦地問。從這個角度看下麵那處,總覺得場景有些熟悉,有天晚上,他不是也站在這層甲板往下俯看嗎?“嗯。”步恒嘖嘖嘴,抱臂說風涼話:“不過她身旁,好像站著個男人呢。”放眼望去,阿典確實正在和一個男人低聲談話。蔚溪井完全不上套,斜睨他:“娛樂部經理,沒認出來嗎?你們之前不是還談過話。”“步氏是股東,但郵輪可不是我家開的。”步恒語噎,白他一眼,又刨根問底,“我就奇怪了,你什麼時候跟人扯上關係的?”“前晚。”他說,幽深目光一直追隨著阿典遠遠的身影,“你知道的,和莫董賭牌,她是場子裡的荷官。”步恒恍然大悟:“嗬,速度夠快啊!說說看,瞧上人家哪兒了?”他思索了一下,“手吧。”“手?這種速度,確定不是臉?”“臉也不錯。”步恒表示無語,隻能感歎:“佩服!隔天就把人家搞到手了。嗬,不過呀,追女人,要像溫水煮青蛙,慢慢泡……”“你是說,像你這樣,好幾年了才把豆豆搞到手嗎?”蔚溪井毫不留情,落井下石,“而且還隔三差五鬨矛盾?”步恒瞪眼,喊住他離開的背影:“喂,你要去哪兒!”他頭也不回:“去搞到手。”同經理談完後,阿典轉身,拐角階梯上突然走下一個身影。直走的她被撞到腦袋,連退兩步。抬臉,驚異。蔚溪井盯著她笑了笑。“你出現都是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嗎?”阿典拍了拍額前頭發,蹙起眉頭問。已經是黃昏了,瑰麗的雲團漂浮在天際,本是很安靜的時刻,誰知郵輪突然啟動,離岸一個晃動。阿典話剛說完,差點晃倒,還好一隻手扶住了她。低眸,直視,電流貫穿。他把阿典扶正,勾起笑來了句:“你才是吧。”阿典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知他為什麼笑得怪怪的,趕緊站直,縮回手肘。“剛剛,在談那件事嗎?”他問。“嗯。”“那預備具體怎麼處理?”“按你建議那樣吧,監控在我們手裡,那個人,肯定還會想辦法弄走的,即便放棄也還會有彆的行動……”想了想,阿典又補充,“已經在員工內部散布消息了——表明這件事告一段落,隻是誤會,停止查明。”她接著說:“但晚上我會去酒吧那邊盯著,要觀察看看,他是不是有什麼目的。”“你去盯著?”蔚溪井微微眯緊眸子,略微停頓,“今晚你不在賭場嗎?”“這幾天倒班,我晚上沒有工作,正好有空。”“你一個人去?”“是啊。”“噢。”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錯身就走開,徒留背影揮揮手,“那好,晚上見。”“晚上見?”阿典額角微抽。蔚溪井走遠了。阿典甩甩頭,轉身,繼續朝前走,又突然竄出一個人!她立即站定,安撫下心跳,皺著眉頭,拔高語調:“老林,你又是乾什麼?不能先好好打聲招呼嗎?”老林在旁邊的休閒座椅上坐下,翹著腿,不正經地睨視她,笑得意味深長。“我剛剛可都聽見了。晚上要約會啊,嘖嘖,真是傍上了一個金主!”又是吊兒郎當的語氣。對於他胡亂的猜測,阿典不想過多搭理,隻沉下臉色,“有話直說,沒事不要來找我。”“喲,任務一完成就裝不認識了?”老林神態十分恣意,輕飄飄掃過她。“我不覺得,除了任務我們還能有什麼可談的話。”她毫不留情地駁回一句。“真是冷漠啊,傷心。”他捂著胸口哀聲,狀態卻悠哉遊哉,“不過,我還是勸你幾句,有些事情,能脫開就不要管太多,否則……容易惹禍上身。”他這話說得彆有深意,引起了阿典的警惕。“你知道些什麼?”她瞪緊他。“我嘛,閒人一個,隻是看到的東西比較多,哈哈,彆的就不知道啦。”無聊。阿典白他一眼,直接繞過他走開。晚上。阿典進去的靜吧人也不少,聊天的聲音挺嘈雜的。已經半夜了。她這麼晚來,是因為調酒師的班次安排,這會兒正是老員工下班時間,而那個新來的調酒師應該還有一個小時才下班。台上,一個唱民謠的吉他手正坐在光線中央,唱著英格蘭歌曲,氣氛很悠然。她注意了下吧台處,那個新調酒師並沒有注意到她進來,於是她想快些找個位置坐下。每個桌子都坐得滿滿的。她目光晃了晃,才見角落處,有幾人坐在一起談天。其中,蔚溪井正默不作聲盯著她,一手撐著下巴,模樣悠閒,另一手朝她勾了勾。隻有他身旁那個座位空著,對麵是一男一女。阿典頓了頓,走過去。可是,剛落座,她就發現不對勁——不由得驚詫地盯著麵前的人!她嘴巴微張,似乎並不確定什麼。沒想到,對方已經幫她確定了答案:“是……你?”豆素立即站起身,表情愕然。阿典耳畔,福利院長的話還在回響:姑娘,幾年前我們這兒,那個鎖骨上有胎記的女孩子確實被那位老太太接走了。既然真的被接走了,那為什麼,當初……她會得到那樣的回複呢?或者說,是這個人搞錯了?阿典一時思緒混亂。但肯定沒記錯,眼前這個人,就是她以前去尋訪過的老太太的親人!當時老太太已去世,那天家裡沒人,隻有一個外孫女,也就是這個女人。當時,她給阿典的回答是:要找的所謂的妹妹,是自己舅媽親生的,並不是從彆處抱來的。那時雖看得出阿典失望,卻也沒有彆的辦法——事實如此。“你找到……”此刻,豆素同樣驚訝,剛想要詢問,但才出口三個字,就被阿典使了個眼色阻止了。愣了一下。兩人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豆素短時間內思考了下,還是能分清這種事情的私密性,也就及時打了住。“噢,你是溪井的朋友吧?坐!”豆素立馬收斂表情,熱情起來,笑嘻嘻的。步恒與對麵的蔚溪井對視一眼,兩人狐疑地交換眼神。蔚溪井側臉,目光在阿典和豆素之間來回移動:“你們,認識?”阿典看了豆素一眼,扯出個微笑,搶先說:“呃,算是打過照麵吧。”“哦,這樣啊。”步恒沒太多想,暗地裡笑看蔚溪井,眨眨眼,表示“原來搞到手的人在這裡”。蔚溪井丟開他的眼神。“你怎麼會和豆素認識?”蔚溪井喝了口酒,把玩著手裡的撲克牌,撐著下巴,看向身旁的阿典。阿典和對麵兩人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同時忽略掉蔚溪井的問句,擺明了不想問答他的問題。蔚溪井也不多問了,晃晃手裡的紙牌:“荷官,教我玩玩洗牌吧?”阿典正好轉移話題:“行啊。”他也識趣地點點頭,收回目光,從桌上拿起那副牌:“準備好了,對麵的兩位,看看人家的技巧。”說完,把牌扔給阿典。“原來是荷官啊?”豆素驚訝地笑笑。阿典看到步恒的臉,才想起,原來他們正是在甲板上求婚那對。當時從她房間窗口的角度,不能看到豆素的正臉,所以才沒有認出來——怪不得那時就覺得熟悉呀。原來,蔚溪井說的那對情侶朋友,就是他們。她一邊取出紙牌,一邊笑著低聲問蔚溪井:“這是你那對求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