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進去。空氣裡的嚴肅與慎冷十分明顯，經理背手站在辦公桌前，麵色深沉，冷眼掃視著在場的一批男性員工。“說，究竟誰乾的？”他狠聲嗬斥。阿典輕輕關上門，簡單環顧了一下，發現隻有自己一個女人，想必是和自己有關係。經理看見她，眼神示意她先站一旁等著。過了會兒，把人退散後，他走到阿典麵前，壓低聲音問：“酒吧區新來的那兩個員工，你有注意嗎？”阿典有些疑惑，先發問：“經理，這到底怎麼回事？”經理沒吭聲，沉著張平日裡還算平和的臉，神情嚴肅。他側身，讓開阿典的視線，阿典這才看到桌上擺放著的一支手槍。走過去，她想伸手拿起確認。“先彆碰。”經理趕緊提醒，打斷了她正在進行的動作，“這東西待會兒要交上去，等航程結束，還得仔細查證痕跡。”她點頭，問：“具體在哪兒找到的呢？”“男員工宿舍裡。”他聲音壓低，眼中精銳漸顯，“在船上，上了公海，有些人確實可以摸這東西。唯獨我們，決不能碰它，兩天內，我們一定要在兩天內查出來！”“攝像頭呢？有記錄嗎？”阿典直接問關鍵點。“那邊我會去通知。這件事才剛出來，暫時要保密，目前，隻有我們部門知道。阿典，你回憶一下，新員工會不會有可能？”也對，一般會懷疑新人。畢竟，這麼久了，船上還沒有出現過這種事。見經理凝眉試問，阿典也就回想了片刻，沒有頭緒，斷斷續續道：“新員工的話，對船上也還不熟悉，應該，不太有膽子吧。”那個上海女孩兒看起來不像拿槍的，另外一個，新西蘭男人……想到這裡，阿典眼前頓時浮現出一雙深邃沉闊的眼睛。突然間，那種毫無道理的賭局感又出現了，她不由得眼睛一緊。“也對，這事也要先看看錄像才行。”經理似乎讚同她說的話。阿典覺得有疑，但不敢妄加斷論。經理看著那槍支，鬆了口氣，歎道：“不過，幸虧被發現了，無論是誰有預謀，現在都止在這步，船上目前是安全的。在查出來之前，你也先彆聲張，等保安主任發話。”他的囑咐阿典當然理解，傳開的話，事情會變得相當麻煩。而且可怕的不是槍，是槍的主人，究竟抱著什麼目的處在船上。槍隻是種形式，如果目的不純，就還會有彆的形式出現，後果都危險。從辦公室回到自己房間，正是午夜。剛從從突發事件裡平靜了些，阿典拉開窗簾，任海風灌進來，忽而想起蔚溪井邀約的話……靠岸後，要跟他去什麼地方？看了看夾在手中的那張紅桃9。月光反射在光滑的牌麵上，指尖一彎，白色光絲隨著彎曲度的變化閃逝，而遠處波光粼粼的海景，也愈漸虛化，世界都迷離了，她淪陷在一種未知的情緒裡。她好像能看出來……對方眼神裡的波瀾，是一種讓她很陌生，又不敢輕易嘗試的東西，是她從沒有，真實觸碰過的東西。那讓她動搖……歎口氣，拉上窗簾。難以抑製心底陡然浮現的異樣悸動，真是奇怪了。當地時間早晨七點，太陽早已完整吐露出地平線，舊金山矗在前方。乘客們蜂擁而出，迅速地排隊上碼頭，幾乎沒有一個人想要在今天停留船上，可以看出這個城市令人震撼的魅力。微冷。阿典穿著件灰色毛衣，縮了縮袖口的手。她緩慢地磨蹭在最後麵，等人群陸陸續續都排成長隊了，才挪到廊橋尾端之外。很多人提前一兩小時就來排隊了，有急著離船的，有為了搶著多享一兩小時觀光時間的。按她排的位置來算，可能還得等很久才能上岸。在視線裡，她清晰看見一抹高挺的黑色身影站在關口處，看見她後，徑直朝她走來。蔚溪井說：“走吧。”VIP的位置太靠前。阿典隨他一起出去，沒想到在檢票口附近，碰到了老林——老林正在忙手頭工作，還和人談著話。目光掃過阿典時，短暫停留，而後，自然而然移到了旁邊的蔚溪井身上。噢……阿典想伸手撫額。果然，老林不著痕跡地一笑，先是驚訝，接著，用揶揄的目光看著稍不自在的她，表示“我懂”。不好解釋的是，身旁這個人是上個任務雇主的對頭。阿典裝作看不見。老林一定會亂猜，認為她出手速度快，剛接完任務就把人勾搭上了之類的。果然，路過的時候，他真彆有意味地說了句：“今天的停港日有點忙，聽說……出了點事，怎麼，娛樂部的員工還有時間上岸觀光嗎？”阿典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真是各路消息靈通啊。昨晚剛出了槍支的事，他這邊就知道了，監控說不定都還沒調出來吧？老林既熟絡又驚悚的眼神讓她起雞皮疙瘩。蔚溪井的目光掃過兩人之間，又隱下。她則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保持陌生：“謝謝提醒，我會在登船時間前回來。”接著，頭也不回跟著蔚溪井上了岸。阿典站在路邊，等著蔚溪井把車開過來。“我們要去哪兒呢？”她立於早晨的霧氣裡，雙手抱臂，微縮。等車開到她麵前，車窗搖下後，她俯身探頭去問。“先上車吧。”蔚溪井說。“霧都”果然名不虛傳，這還不是夏天，隻是春末的季節霧氣就掩蓋了整座城市。據說一年四季溫度都不高，或者說，這裡隻有春季。每到早晚，迷茫而闊大的霧總是籠罩了整個海灣城市，浪漫又迷人。“Alcatraz Isnd。”他答，同時招手，示意她繞到另一邊上車去。“惡魔島？”阿典有了些興趣，不過，轉瞬又有些遲疑，上車後問，“提前訂船票了嗎？那可是舊金山旅遊熱點，現場買票很困難的。”怎麼也得提前半個月訂吧。誰知，他竟說：“嗯，早就訂好了。”“包括我的？”有點詫異。“放心，有三張票，本來和一對情侶去的——我朋友和她女友，不過，昨晚好像鬨了點矛盾，今天沒有下船。”他簡單解釋後，發動油門，車朝景區方向開去。阿典直視前方，勾起唇側打趣一句：“噢，你原本是要夾在一對情侶裡麵出行的嗎？”“有什麼不好？”他嗤笑，反問。餘光突然掃過她纖細美麗的手指，滯了片刻，繼續話題：“準確說來，那還是一對剛求婚的情侶。”求婚？阿典忽然想到什麼：“哦……該不會，就是昨天上午在甲板上求婚的那對吧？”“嗯，你在現場？”蔚溪井問了句，當時似乎並沒有看見她。“不，我在房間看見了。”阿典這下來了興趣，竟然是他朋友？便追問道，“所以呢，女方最後接受了嗎？”見她好奇心頓顯，蔚溪井不動聲色抿彎唇形。“猜吧。”早晨通往惡魔島的第一艘船，要從漁人碼頭出發了。大概才八點左右，現場已經排成了長隊，可見這個景點與金門大橋並肩的名氣。在碼頭等待的時間裡，蔚溪井去取票，回來時阿典問：“然後呢？你那位朋友，才正式交往一個月就求婚了？”“想不到，你竟然對情感話題感興趣。”見她仍在聊先前未完的話題，蔚溪井嗤笑一聲。阿典無話可說。她隻是驚訝，這麼久了，見過郵輪度蜜月的，還沒怎麼見過郵輪上求婚的。何況，那女方的側影讓她覺著莫名熟悉。他說：“差不多是那樣吧，不過，兩個人倒是認識很多年了……”朝陽光輝灑在蔚溪井英挺的側顏上，那臉部線條繃緊了一下，逆向漏擦過來的光芒凹凸起伏，他突然提起：“對了，先前在檢票口那個人，你們是……”“噢，朋友。”阿典趕緊答。當然說是朋友啦，要說老林是給她派任務的人，那晚還配合莫董一起坑他，那可不行。蔚溪井見她這麼迅速回答，不著痕跡笑了笑。這時，船終於出發了。蔚藍色的視野裡，一座小島，離岸很近，大概隻有十多分鐘的航程。阿典回身望去，見整個城市被唯美絕倫的霧浪包圍，再看前方，世界著名的金門大橋已呈現在眼前……心情真輕鬆啊。很久，沒有享受過停港日了。海上很美，是因為霧氣，是因為朦朧，是因為不真實，像幻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