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即見君子(1 / 1)

將軍為聘 鰻魚Tech 1742 字 4天前

薑末眼神明亮宛若星辰,她回眸,微風透過五彩珠簾,丹青色的衣裙翩若素雅的蝶。她淡淡道:“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少卿臉上浮現欣喜,道:“我也很喜歡這句,哎?”他偏頭看獨孤鏡恍若未聞的啜茶,問:“獨孤,你最喜歡哪一句?”獨孤鏡放下茶盞,眉目一斂,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薑末低頭看他,緩緩道:“邊疆本是最壯麗的詩,無需雕琢修飾,便驚心動魄的美。”獨孤鏡執著茶盞的手一頓,心口一窒,眼眸愈發深邃,他清晰的感受到,晦暗日光稀薄的胸腔裡,有什麼在悄然瓦解,那是土牆在崩塌,老窗皸裂,以極慢卻不能忽視的速度落下細細塵埃。他本該因這一句話有所動容,卻偏偏第一次生了怯意,不敢抬頭對上她那雙明亮若星辰的眸子。“將軍,該到我了。”薑末沉默了,獨孤鏡抬起頭,烏沉的眼眸裡映出她略帶糾結的表情,似乎是想著該用什麼問題將他一擊便潰。獨孤鏡查不可覺的輕輕勾起唇角,微仰著下巴,下頜光潔,弧線優美。“我想到了。”她臉上帶著俏皮的笑問:“世間有什麼人一轉瞬間就會變老?”此話一出,不止獨孤鏡,就連坐在一旁看熱鬨的少卿也擰眉思索著。“薑末,這有沒有什麼提示啊?”少卿想了許久都沒尋到眉目,開口道。“行,我也不為難,這個轉瞬間是一日一夜的時間。”獨孤鏡拈了一顆葡萄入口,偏頭道:“我想到了。”他站起身來,藏青色的衣裳下擺擦過扶手,他俯視著薑末道:“是——新娘。”薑末一愣,點了點頭,麵上浮現淡淡的失落,道:“恭喜將軍。”少卿恍然大悟,拍手叫好道:“果然果然!我怎麼沒能想到呢。”今日是新娘,過了門後便成了老婆,一夕之間,便老了一個層次。半卷夕陽照了下來,日光變得更加多彩,畫舫從岸邊漂到青石半拱橋下,橋上有人吹簫奏曲,岸邊有行人腳步匆匆,車馬噠噠。“將軍,已經快一柱香的時間了,你再答不出來,就算你輸了。”薑末按捺住內心的欣喜,從日光傾城到日落西山,她和獨孤鏡已經提了不下十個問題了,瓊華姑娘已經停下了奏曲回去了,畫舫裡隻餘三人清淺的呼吸聲。她站在一旁,見獨孤鏡依舊端坐在紫藤椅上,茶盞裡的茶水空了一半,少卿則是在船上來回踱步,皺著眉頭,麵色不解。“獨孤你可想到了?這丫頭,提的都是什麼問題啊。”薑末眼神狡黠的瞅著他們倆,道:“若是實在想不到就彆硬撐著了,將軍,認輸吧。”獨孤鏡按住扶手的手一鬆,他抬起頭,對上薑末的視線道:“好,我認輸,不過你可否將答案告知我。”薑末歡呼雀躍道:“好好好,我這就告知將軍,不過……”她偏頭看了眼正要湊過來一臉好奇的少卿,嘻嘻笑的走到獨孤鏡邊上,俯下身,湊到他耳邊,低聲細語。“哎,薑末,你怎麼不同我說!”少卿見薑末故作玄虛的隻說給獨孤鏡,心裡不舒坦,便伸手指著他們兩,要走過來聽上一聽。少卿剛踏過去幾步,薑末已經斂眉讓開了,垂眸站在一旁,嘴角是淺淺的笑。而獨孤鏡仍端坐在紫藤椅上,右手兩指微微彎曲,輕扣桌麵,一聲一聲,麵具後的眼眸也盈著淡淡的笑意。少卿長歎一口氣,道:“好啊,你們兩個串通一氣,故意不告訴我。”薑末忍不住噗呲笑了出來,她徐徐走到窗邊,輕輕推開,掀開琥珀珠簾,纖纖玉手指著橋上的一位買炭老翁,道:“大人,這便是答案了。”少卿盯著她指的那位老翁半響,宛若醍醐灌頂的哎呀一聲,拍了下手掌,悔道:“我竟然沒想到,唉,真是失策。”薑末彎眉淺笑,偏過頭與獨孤鏡剛好對上視線,兩人都未閃躲,反而是相視一笑。“將軍可是一言九鼎的堂堂七尺男兒,那薑末回去便將消息散布下去。”獨孤鏡右手攤開抬至半空,薑末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了幾分,歪頭疑惑道:“將軍這是什麼意思?”獨孤鏡抬了抬下巴,指的是船頭正劃著槳的戴著鬥笠的老翁,薑末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頷首道:“是,將軍。”她走到那位老翁邊上,低語了幾句,那老翁便放下漿,薑末朝他點了點頭,將笨重的槳拿了起來,剛才走來時她便注意了老翁劃槳的動作,試了一下,還算標準。那老翁樂嗬嗬的笑了,誇了她幾句,便脫下鬥笠和蓬衣,往畫舫裡走來,行禮道:“將軍,大人。”“這裡請。”“多謝將軍。”那老翁便在邊上空缺的紫藤椅上坐了下來,飲了杯茶水。夕陽錦繡,古橋人家,雲樹繞堤沙。丹青色布衣布裙,長發挽成髻的女子擼起半截衣袖,露出藕般光潔的胳膊,費力的劃著槳。少卿偏頭見獨孤鏡正饒有興趣的盯著她的背影瞧,嘖嘖了聲,調侃道:“人家姑娘明明贏了你,卻還讓人家去做些苦力活,也隻怕隻有獨孤將軍不懂得憐香惜玉。”獨孤鏡偏頭看他,意味深長道:“她需要憐香惜玉嘛。”薑末明明就是帶著刺的薔薇。他暗想。薑末完全不知道裡麵的人在討論著什麼,隻覺得額頭上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四肢漸漸酸痛僵硬。這兩個人,一個是大理寺少卿,一個是獨孤將軍,此時卻像紈絝子弟般玩樂,從橋頭到岸邊,又從酒肆再到古城牆,他們明明就是變著法子再折騰她。薑末心裡憤憤不平,便想著來個法子好好折騰她們一番。她手上的動作不停,望著船下波光漣漣,清澈的湖水,狡黠一笑。舫內,獨孤鏡正與少卿聊著最近邊疆的事。“前幾日,李信傳回消息給我,說是樓蘭那邊又蠢蠢欲動了,整頓軍隊,招兵買馬。”少卿接著道:“這樓蘭五年前才敗在你的劍下,如今又按耐不住了。”“當初若不是兵者詭道,我也不見得能贏,這次,他們一定會倍加小心,想擊潰怕是難了許多。”“所以……過不久你又要披掛上陣了嗎?”獨孤鏡沉吟道:“或許吧,但……”他將目光放在珠簾外正費力劃槳的人身上,低聲道:“我還有件事需要做。”“何事?”此話剛落,忽聽見薑末在大聲喊叫,少卿往那看過去,薑末正顫顫巍巍的站在船沿邊上,搖搖欲墜。少卿嚇了一大跳,急忙站起來,又見獨孤鏡依舊一動不動,穩若泰山,道:“你不擔心?她都快掉下去了?”獨孤鏡搖了搖頭,依舊不動聲色。少卿歎了口氣,便走到船沿上,輕聲道:“薑末,你站在那兒太危險了,快回來。”薑末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搖了搖頭,道:“不行,那是我很重要的東西,掛在船沿這的鉤子上了,我必須得拿回來。”她眉頭緊皺,道:“可是我夠不上,大人能不能幫幫我?”“你先回來,太危險了,我幫你。”少卿擼起寬大的衣袖紮成結,薑末走了回來,一抬頭,見獨孤鏡正平靜的坐在紫藤椅上,甚至還朝她微微點了點頭,薑末在心裡啐他一口了,簡直太不近人情。少卿小心翼翼的走到船沿,趴下來,伸出一條細長的胳膊,沿著木板往下探著。“哎,怎麼沒有?”薑末道:“大人,是在更下麵。”“哦,好,我再摸索下。”他竭力的往前探著,身子也往前挪了一些,頭部騰空在天水之間。“大人,你會武功嗎?懂水性嗎?”“說來真是慚愧,我還真不會武功,也是給我爹爹丟臉了。”“那……大人的官職是……”少卿低笑了聲,胳膊仍是不斷沿著木板四下摸索,咬著下唇,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眶下形成一小片陰影,雪白衣袍在風中揚起,飄渺如仙。“我的官位是爹爹給我的,我是家裡的長子,自然就給我了。”薑末輕輕哦了聲,見他仍在費力的往下找著。“哎,你說的鉤子我還沒找到,你丟的是什麼?”薑末支支吾吾道:“是……是一塊玉佩。”她於心不忍,將手裡的木漿放下,道:“大人,你先起來吧,那玉佩不重要,丟了就丟了吧,也沒什麼。”少卿點了點頭,掙紮著站了起來,雪白的衣裳上蹭上了灰塵,墨發淩亂了些許。他笑道:“既然不重要那就算了吧,隻是以後要小心了。”薑末心裡一暖,微笑著頷首道:“好。”少卿往裡張揚,大喊了聲:“獨孤,時辰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獨孤鏡起身,負手走到船頭,望著他們兩,嘴角微微揚起,道:“好,回岸。”他偏頭看著薑末,道:“辛苦薑姑娘了。”“什麼薑姑娘,我現在隻是將軍府一個普普通通的侍女,將軍這話是不是太客氣了。”薑末揉著酸痛的雙肩,陰陽怪氣的說道。獨孤鏡輕笑,道:“不能叫薑姑娘,那我該叫什麼?”薑末還未說話,少卿插嘴道:“不如叫你阿末吧,你如此聰慧,與一般女子不同,我便視你為朋友,咱們之間不用講究那麼多規矩和分寸如何?”“好。”薑末也是個爽快人,再加上確確實實喜歡少卿的個性,便很爽快的應下了。“甚好!”少卿高興的拍了拍她肩膀,將胳膊肘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獨孤鏡拍下他的胳膊,冷冷道:“你也累了,後麵就麻煩師傅了,你先回去休息。”他便轉身走了,薑末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寬闊挺拔的背影,見獨孤鏡又半轉過身。“還不跟上。”薑末抬頭看了眼少卿,便匆匆跟了上去,三人回了畫舫,薑末便坐在之前老翁坐的紫藤椅上。“瓜果和糕點都可以用。”獨孤鏡側目看著她,冷不丁冒出這句話來,薑末嗯了聲,抬頭看過去,隻看到他的側臉,麵具蓋住了他整個側臉,隻有鬢角。薑末撚起一塊桂花糕,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香甜可口。她心裡歡喜,看到獨孤鏡的側臉,心裡又不安分了,可真想知道這麵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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