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怨(1 / 1)

將軍為聘 鰻魚Tech 1586 字 4天前

第八章卷宗蹊蹺朱紅色的大門前柳蔭下站著芝蘭玉立的人,正是少卿,他快步走過來,道:“怎麼這麼慢,我可等了好久了。”獨孤鏡嗯了聲,問:“可打點好了?”“自然了,不過今日是初十,我爹爹戊時會進大理寺翻看卷宗。”他抬頭看了眼天際,道:“你們約莫著還有兩炷香的時間,可一定要抓緊了,若是被我爹發現了,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獨孤鏡又是嗯了聲,回眸與薑末對視一眼,倆人便行至門前,薑末凝望著門匾上行雲流水般的“大理石”三字,深深呼吸一口,獨孤鏡按著門上的獸首門鈸,朱漆大門轟的合上。大理寺內部燈火通明,行至台階上,獨孤鏡側過臉見薑末竟然彎了嘴角,一雙杏花眼裡波光瀲灩。“笑什麼?”薑末深深凝望著眼前不遠處層層疊疊的木架,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一層層閣上的簡書錦囊鱗次櫛比,靜謐安詳。“就是覺得自己擔心受怕了這麼久,終於走到了這兒。”她嘴唇微張,笑意漸漸收斂下來,眼裡氤氳水汽浮上。“咚”薑末直直跪下,伏身跪拜,墨發如海藻般鋪開,垂落肩頭。她麵色虔誠的彎下腰,將額頭枕在疊放的手背上,嘴裡喃喃有詞。獨孤鏡在旁邊低頭看她,緘默不語,一直到薑末站了起來,纖細的身子窈窕如弱柳扶風。“伍——叁——陸。”獨孤鏡一字一頓道。薑末點了下頭,一步一步,重如千鈞般往指定的木架走去,她踮起腳尖取下那一卷簡書,鋪展開,竹簡上小楷鐫刻,一筆一劃,清晰明朗。寫的明明朗朗的江城太守薑湛通敵叛國,變賣軍資。薑末手一抖,又將旁邊的錦囊解開,取下裡麵的幾張疊起的紙張,白紙黑字,一點點在她眼裡放大清楚。不...不可能!薑末險些一個踉蹌,不可置信的盯著手裡的書簡和來往信封,嘴唇顫動,想說什麼又哽咽著說不出口。獨孤鏡如冰冷的玉雕般靜默的站在那兒,甚至不時的在心裡計算著時間,於他而言,生死血腥黑暗,見得太多太多了。他微微側過頭,見薑末依舊是背脊挺得很直,幾縷晦暗的火光透過書間的縫隙照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嘴唇輕微抖動,似乎隨時都可以迸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嚎啕。可是她沒有,這一切太安靜了。薑末平靜的讓獨孤鏡懷疑自己是在做一場夢,而眼前的人不過是一個幻影。“不...”那人說話了,她的嘴唇張張合合,又斷斷續續的說了下一句:“不,不是,不是。”她自言自語的盯著手裡的書簡,眉頭深蹙。“將軍,這不是我爹爹的字跡。”她忽然提高了音量,捧著那些書簡快步走到他麵前,鋪平給他看,纖細的手指點在一處,道:“將軍,爹爹寫字時習慣寫完一段話落下一點,一般人觀察不到,可我自幼跟在爹爹身後,再清楚不過,可你看,這些書信都沒有。”她搖了搖頭,眼眶紅了,幾近瘋狂的將那幾張書信攤開,動作毫無章法,紙張飄落到地上,她著急的彎下腰撿起來,豆粒般大的淚珠滾落在紙張上,落開水印。她用衣袖擦乾臉上的淚痕,站起來,將書信一張一張攤平。“這不是爹爹的,絕不是。”她反複強調這句話。獨孤鏡看著她指的幾處,冷眼道:“那又如何,你以為憑你的幾句話就能翻案,薑太守是被發現了他與樓蘭人私會才徹底斷的案,不是簡簡單單一封信就能說得清的。”薑末正要開口辯解,忽然聽朱漆大門那兒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門轟的一聲合上,響起了交錯的腳步聲。“爹爹。”是少卿的聲音。獨孤鏡身姿靈敏的拽住薑末的手腕,衣袂翻飛,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唇,一個輕功淩越,兩人就坐在了房梁上,體迅飛鳧,飄忽若神。獨孤鏡一隻手攔住薑末的腰肢,另隻手緊緊抓住房梁木墩,俯瞰其下,少卿與他爹爹信步上了階梯,貫穿於木架間。手心一晃,獨孤鏡側目,身旁人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淚如決堤般奪眶而出,止都止不住,劃過光滑的下巴,滴在她疊放著的手背上。他皺了皺眉頭寬厚的手掌捂住她的鼻口。“這兒的卷宗呢?”指的正是江城太守的案子卷宗,此刻正在薑末的衣袖裡,被她緊緊握在手心處。少卿便道:“哦,我前幾日琢磨著這案子,便帶回書房了。爹爹急需嗎?”“說來那案子早就結了,也沒什麼好琢磨的,看完儘快放回來。”“是。”少卿頷首,繼續跟在他爹身後,一直到了所有的木架都看了一遍,兩人這才折返,走到敞開的大門前,少卿道:“爹爹,我還想在這兒再看會兒卷宗。”“好,不要太晚。”朱漆大門又轟的一聲合上。梁上兩人穩穩的落地,少卿聽見了動靜,麵色焦急的轉過身,卻是一愣,道:“這小廝怎麼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可真有意思。”他調侃道,掏出一塊方巾遞給她,薑末頭也不抬,將衣袖裡的書簡又鋪開來,少卿見她不搭理自己,也無謂的收回方巾,道:“想來你就是江城太守之女薑末了吧,可真是好大的膽子。罪臣之女,滿洲通緝,你還敢冒險入洛陽,若是牽連到了將軍可怎辦。”薑末麵色冷靜,閉上眼又緩緩睜開,用力呼吸一口,故作鎮靜道:“大人,我聽聞爹爹是被發現與樓蘭人私會才判的案是嗎?”“是。”“為何會被發現,是誰告知的?”少卿回想道:“先前,有線人傳消息道有樓蘭人混進江城,無意間被攔截到了來往的書信,最後通過書信裡的約定,人贓並獲。”薑末聽他說完這一串話,麵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隻是恍恍惚惚的道了句好,隔了會兒,又自嘲的苦笑著道了句好。少卿與她身旁的獨孤鏡對視一眼,獨孤鏡道:“此處不宜久留。”他側過臉對著薑末道:“既然你已經找到了真相,便回去吧。”“回去?回哪兒啊,普天之下,哪還有我和栩兒的容身之處。真相?”她苦笑,搖了搖頭,道:“這就是真相嗎?”獨孤鏡欲言又止,少卿便說:“普天之下總有歸處,將卷宗放回來吧,以後做個自由人,忘了過往。”薑末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眼裡氤氳,麵色蒼白如雪,嘴唇微微顫抖,許久,才迸出一個字——好。她將卷宗遞給少卿,一步一步,往那朱漆大門走去,頭也不回,背影微微佝僂,與印象裡的筆直不同,如霜雪後的花信,雨中搖曳,終於抵不過風寒,花瓣零零散散落了一地,月光模糊了身影。第九章流光容易把人拋薑末要忘了自己是如何從繁華的洛陽回了建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漂浮不定的雲霧上,她摸不清方向。三千明燈照亮她來往的那條寬闊街道,星光寥落,月光卻是出奇的皎潔明亮,有打更的呦嗬聲,風吹過耳畔淺淺的低鳴。薑末勾出一個迷離的淺笑,那些燈火在她眼裡暈染成花,夢幻般的眼前鋪展開幼時的畫麵。她偷偷潛入爹爹的書房,翻開那些藏著古色生香的書卷藏書,一字一行的讀過,細細揣摩,結果被爹爹發現了。本以為爹爹會訓斥她女子無德便是才,誰料,爹爹卻是問她可揣摩透了書裡暗藏的玄機。栩兒長大了些,便嚷著要在園裡蕩秋千,娘親與爹爹說了,隔日爹爹便找來了家丁在園裡建了個秋千,她單手抱著栩兒,倆人握緊韁繩,爹爹在身後推著秋千,忽的她們飛起來了,裙擺飄飄,栩兒笑的很開心,咯咯的笑聲在她耳畔回響了很久。她還記得那麼多個午後陽光暖烘烘的氣息,在夢裡也總是將她包圍。可這一切都沒了。一封書信,一次私會,毀了這一切,她的爹爹是被冤枉的,那些字跡是模仿的,是栽贓的!薑末淚眼模糊,雙手捧住臉頰,滾燙的淚水從指縫間傾瀉而出,如斷線的珍珠,止都止不住,哭到不能自已,倆眼一黑,砰的一聲,人就倒在了地上。薑末回了建成後被鎖在了西廂房裡,她聽見緊關著的門外栩兒來回踱步拍著門窗、帶著哭腔喊她,百裡雲守在她邊上勸她。一直過了很久,日薄西山,房間裡的光線漸漸暗下,門外的喊聲交談聲也消失了。門鎖轉動,嗒的一聲,雕著紋花的房門漸漸打開,如她的錦繡一生般鋪展開,金燦的銀杏葉簌簌而下,落在生了青苔的台階上。獨孤鏡一進來便見到昏暗的房裡,那個少女坐在床沿,雙膝曲起,尖下巴抵著膝蓋,黑發如瀑散落在肩頭。聽見了聲響,緩緩抬起了頭,眸子裡藏著悲戚,默然的把他望著,麵上看不出半點情緒。獨孤鏡記得那天在顛簸的馬車上,薑末靠著車壁醒了過來,嚎啕大哭著要去為自己的爹爹平正喊冤。他沒有攔她,薑末掀開車簾縱身一躍,跌在了灌木叢裡,手背上劃出了好幾條血痕,她淚眼婆娑的就往洛陽的城門處走去。一路走一路哭,好多路過的人紛紛注目看她,她也不管,摔得腳扭了,就扶著膝蓋繼續走,直到被獨孤鏡攔住。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