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百花盛宴(1 / 1)

明朝,人已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即難留。念武陵春晚,煙鎖重樓。第二天的清晨,謝珺因為過分的疲倦,意外地睡了一個好覺,直到侍女喚她起來梳妝。早飯和王爺王妃一起吃,這是她上輩子加這輩子受到的最高待遇了,隻是謝珺心有顧慮,吃得很不開心。“怎麼,菜不合你胃口嗎?”利江王問謝珺的同時給王妃添了一杯茶。王妃看起來也不領情,她滴茶未沾,嚇壞了伺候早飯的侍女,她們倆趕緊跪在地上,利江王麵上無動於衷,看不出情緒。謝珺想起來了,上一世的利江王在傳聞中也是個喜怒無常,獨斷專治的人,在他的統治下,無論當地人還是中原人,皆是苦不堪言,當然最後他的結局也很慘淡。“看來王爺心情甚好。”王妃難得對王爺說了一句話。“可不,這位漢人姑娘是我的貴人,她不僅在圩會上替我解了圍,還給我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王爺意味深長地看著謝珺,她驚得手中的杯子都拿不穩,和王妃對視了一眼,同時猜想到一種最壞的可能性。下午利江王口中所說的百花宴便開始了。百花宴設在小島東邊的園子——霜質園裡,取自南朝鮑照“念爾零落逐風飆,徒有霜華無霜質”一句,他們一行人坐馬車半個時辰到達。王爺和王妃陪客人應酬,讓王妃的侍女綠珠陪同謝珺參觀園子,她便細細地觀察起來。霜質園和謝珺以往看過的皇家園林風格截然不同,同樣是借助山形,地勢和水,西京的宮殿大量改造地形,工於氣派,而霜質園引水隨勢,栽花不趁行,可謂是返璞歸真,不得不稱讚設計者的獨特眼光。園子依照不同的花又分為各種小苑,但此次花展的主角並不是牡丹,而是芍藥。當今皇帝愛牡丹,遷都時一並將牡丹引入西京,如果西京沒有發生事端,這時的牡丹在西京已是甚囂塵上,但它還沒成為新遷之都東京的名花。謝珺同綠珠一同沿著指示走,來到一處花苑,這裡觀賞的人很少。“夕霧?”綠珠首先認出了花牌上的字。“夕霧,聽這名字不像是本朝的花,但是花真的很美。”謝珺說道,她上一世也見過這種花,曾為它的浪漫傳說感動,沒想到在這裡也能見到。夕霧的花呈傘狀,淡藍偏紫,零零碎碎地,彼此卻又挨得很緊,自茂密叢中探出嬌小的花姿,美的朦朧,宛如在霧中,香氣也十分濃烈。“這位姑娘說得不錯,夕霧原產西域,在南朝時才引入中原。都說朝露夕霧,韶華易逝。”一位老叟出現在他們身旁,看樣子應該是打理園子花草的園丁。“原來如此。”謝珺見他語氣中有幾分傷感。“我曾聽說一個故事,倒是與夕霧花有關。”謝珺突然想起上一世陳度和她說過的一個故事。綠珠在一旁認真聽著,她很期待謝珺的下文。“從前有一個少年,他是皇帝身邊的花匠,癡愛各種花。有一天,他偶然見到了皇帝最心愛的公主,心生愛慕。”甄夢說到這,卻被綠珠好奇地打住。“那公主也喜歡他嗎?我想不太可能。”綠珠努努嘴,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其實公主早就注意到這個少年了,她經常偷偷跑到花園來看他種花修花。”謝珺解釋道。“那就是兩情相悅了。”綠珠應道。“此後兩人便在花園裡私會。不料皇帝就怎麼知道了這件事,勃然大怒,叫來女兒訓斥了一頓,同時還令人鞭打花匠。”謝珺輕輕撫摸著夕霧花的花瓣,繼續說道:“從此兩人再也見不上麵,咫尺天涯。”“後來呢?”綠珠急忙問道。“後來……”謝珺本來想回答她,卻聽得不遠處有人嬌笑道:“陳大人,我們滇南的百花宴,不輸給中原吧?”——這不正是利江王的聲音,她口中的陳大人莫不就是陳度?他也來參加這個花宴,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謝珺突然心跳加速,呼吸加促,一動也不敢動。“王爺彆來無恙。”他的聲音依舊是低沉溫潤,語氣沒有摻雜任何感情。謝珺打了個激靈,哎,她在心裡暗暗歎口氣,這種情況下的重逢,不是她想要的,於是喚了綠珠,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兩人已經走到了流觴亭。沒想到利江王偏安一隅,居然也仿造《蘭亭集序》中的描述建造了這座亭子,外觀頗為風雅。賞花過後,便是今天的重頭戲——流暢曲水宴,這是文人雅士們聚會時常愛玩的遊戲,不過在本朝發生了一點點的變化。大致方式是眾人圍坐在回環彎曲的水渠邊,將特製的酒杯置於上遊,任其順著曲折的水流緩緩漂浮,酒杯漂到誰的跟前,誰就取杯飲酒。本朝人愛玩行酒令,於是規則改成了先定行酒的主題,多為一個字,當酒杯留到誰的麵前,先喝一杯,再根據主題作一句應景詩,答不上來多喝一杯。謝珺看了看,主持宴會的是王妃,王爺在一邊悠閒地喝茶,來的客人們年輕也都較輕,所以沒有太多約束。因為謝珺是新來的,王妃便將她先介紹給其他客人,又給他們介紹了其他的客人。在座一共十個人,眾人圍成一個弧形,水渠一端正中坐的是利江王;順著他順時針數過去,第二位便是陳度;第三位是薛相均,利江王的表弟,第三位是鄭軼,世襲的滇南將軍,第五位是替王爺處理政務的李沛,也是本次花宴的主持人。水渠對過來另一端是王妃,她的旁邊是利江王唯一的妹妹趙湄和她的閨中好友鄭琦雲,鄭軼也是她的親哥哥,再過來便是謝珺自己,和滇南有名的貴族虞家的千金虞馨語。“因為沒有長輩在場,各位都可隨意些,不必拘禮。想必各位都已經知曉遊戲規則吧?”李沛作為主持人,開口緩緩說道。眾人都點點頭,席上變得熱鬨起來。“那麼我定個今日吟詩的話題,形式上以五言為一聯,內容隻要求應景,當然眼下已進入初夏,最好是夏日特有的景色,大家可有異議?”李沛巡視一遭,見沒人反對,便揮一揮手,吩咐侍女們可以準備往曲水中放置酒杯。第一杯順水而下,眾人的視線都隨著酒杯移動,謝珺十分緊張,吟詩作對什麼的,她一個無才學的人肯定不行,實在不行隻好認栽喝酒了,所幸的是最後酒杯停在了花宴主人利江王的麵前。“沒想到今天的開頭就是我,也好也好,大家接下來便須照我的形式吟詩。”利江王笑著先喝了一杯,看到自己身邊的侍女一雙柔荑,皓腕如雪替他扇風,略一思考,說出了詩句:“誰家齊紈素,團團如明月。”當下眾人稱好。於是進行第二輪,酒杯流到了薛相均的麵前,他也笑著喝了一杯,然後打量周圍,最後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蓮池,心下一喜,立刻答道:“誰家水芙蓉,亭亭似碧玉。”第三輪,酒杯落在了虞馨語的麵前,一杯入肚後,她對吟詩有些發愁,使個眼色向旁邊的謝珺求救。謝珺自己也是個半吊子,深感無能為力,看了半天,靈機一動,指指自己盤中的石榴。虞馨語立刻會意說道:“誰家紅石榴,豔豔若瑪瑙。”勉勉強強地給了一句,因為年紀小,又是虞家的掌上明珠,大家也就不為難她了。第四輪,輪到了陳度,謝珺好奇地往他那裡看去,隻見他不慌不忙地喝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朝謝珺的方向看來。謝珺被看得無所適從,她感到十分的不解。他微微一笑,娓娓說道:“誰家翠玉鈿,翩翩似蛺蝶。”放眼望去,在座的女子中,雖不止謝珺一人戴了翠鈿,但隻有她一人的是蝴蝶形狀的,謝珺麵上免不得像火一樣燒了起來,恨不得把那翠鈿摘下來。就連王妃也瞧出一些不對勁,往她這裡看了一眼。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間,利江王覺得悶了,他巡視一番大聲提議道:“流觴曲水沒什麼意思,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們一起飲酒一邊去玩點有意思的?”間接也算是為她解了圍,謝珺鬆了一口氣。王妃見眾人無異議,便吩咐下去,讓侍女先去準備宴席,一行人隨即也離開流觴亭,去往蘭芳堂。留芳堂並不在霜質園內,而是在隔壁的彆院,所以眾人先出了園子,再坐馬車去留芳堂。一行人走在園子裡,利江王故意放慢腳步,輕聲對謝珺說道:“我看那陳大人似乎對你有意,”不等謝珺回答,他繼續說道:“一場流觴曲水,他來回看了你好幾眼,你們以前認識?”“我與陳大人不過一麵之緣,還請王爺注意言辭。”謝珺瞪了利江王一眼,和他拉開距離。“可是我問過陳大人了,他可是說你是他的恩人。怎麼,在我麵前還有必要撒謊嗎?”利江王不依不饒的態勢著實把謝珺惹惱了,她加快腳步,卻換來他低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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