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妹妹(1 / 1)

趙府對傭人的吃穿向來大方,往往主子用過午膳後,下人們就能輪流著換班去吃午飯,飯菜也還算豐富,每日有著新鮮的蔬菜和鹹肉,有時大廚房的采購買多了,防止新鮮食材壞掉還會送到小廚房來。今日的小廚房的午飯裡就有著鱸魚湯和苦瓜炒肉片。仆人們沒有專門吃飯的屋子,平時大多都端著飯碗在院外吃,隻是最近天氣悶熱難耐,大多數人還是選擇直接呆在廚房裡,方便又曬不到太陽。趙惜月悶悶不樂地挑著碗裡的菜,打飯的阿姨嚷嚷著哪來的小姑娘這麼瘦弱得多吃點,好心給她打了滿滿一碗米飯又在上麵堆了小山包似的菜,但她卻無福消受這樣的好心。她現在是個紙身不吃飯也沒多大影響,更何況剛剛聽到的消息一直縈繞在她心頭。她娘,那個表麵溫柔柔弱實則堅韌的趙夫人,為了她的死哭暈了過去。趙惜月鼻子有點酸澀。母親一生中一半的眼淚都是為她而流,即便這樣麵對旁人不看好趙惜月的議論仍拾起主母的威嚴,將趙府上下整治的服服帖帖。而她,這個不孝的女兒,不僅活著時想著自己壽命也不過二三十年還要困窘在小小一方院子裡整日消沉,還在死後不明不白給趙府帶來如此大非議。趙惜月越想越難受,眼淚直直地往下落。坐在她對麵的廚娘看她這樣子急了,小姑娘好好地哭什麼啊,這不是吃飯嗎。“趙惜月意識到這不是哭的時候,她仍需打起精神來查清是誰害得她死於非命,強忍著止住了淚水,“沒……沒什麼,我就是好久沒吃飯了,第一次看見這麼好的飯菜有點激動。”她說著還拿袖子擦了擦眼角。旁邊的嬤嬤和丫鬟們都是一臉感歎,其中一個年紀稍大點說,“啊呀,小三子和我說你是為了家裡的姊弟飯都吃不飽吧,真是一個好姑娘啊。”旁邊的人同情的眼光更盛,“好了好了彆哭了,你都到趙家來了,隻要好好做事不存在吃不飽的事了,來,今天你多吃點。”廚娘安慰著她又往碗裡夾了菜。趙惜月望著碗裡堆得搖搖欲墜的菜有些麻痹 ……吃完午飯大多傭人都回去繼續做事了,安排事務的總管今日負責監管前院的裝飾並未回來吃飯,他那主管洗衣房的媳婦體恤趙惜月年紀小身子又弱,隻讓她拿著掃把打掃打掃後院順帶熟悉下環境。她布置完這些就匆匆地離開了,畢竟洗衣房的事還多著呢。趙惜月拿著掃帚草草地打掃了下地麵,望著空蕩蕩的彆院思考著什麼,她是為了查明她的死亡原因而來,待在處理雜物的彆院根本接觸不到她生前接觸的事,她得想想辦法離開這裡,還有她的母親,她得去看看她。想到這裡,她下定了決心,放下了手裡的掃把,乘著四周無人的機會從晾衣杆上扯下一套內院丫鬟穿的服飾,躲進了廂房換上。一路從彆院出來,沿著長廊可以明顯地看出裝飾變得華麗的多,一路上都擺著開著嬌豔的花,興許是為了避嫌,趙惜月記憶裡那些她母親喜歡的姹紫嫣紅的花卉都換成了顏色清淡的,在午後豔麗的陽光下嬌弱地舒展著花瓣。趙惜月沒有心思欣賞這些,低著頭匆匆走著生怕周圍做事的仆人看出她的不對勁。她憑著記憶往內院走,想去往她母親住的內院。趙夫人所住的聽荷院在趙府西邊,院子裡有一方不小的池塘,其中種滿了蓮葉,此時正是盛夏,滿池都是粉嫩色的蓮花,也有幾朵早早枯萎了花瓣半露出花葉下的蓮蓬。趙惜月望著此情此景,想起她活著時在煩悶的盛夏總是胃口不好不肯多吃東西,隻愛喝些涼水,母親為了她的身體操碎了心,每每碰到這種時候便讓下人劃著小船在池子裡采摘新鮮的蓮蓬,又親自一個個去掉蓮子裡苦澀的芯蕊,為她熬上清香的蓮子粥。此時的池塘裡蓮花雖開的熱鬨,卻沒了搖著櫓摘蓮蓬的下人們,失去了往日的生氣。趙惜月從池塘上的小亭穿過,走到廂房裡,隔著扇門想聽清裡麵的情況。屋裡的人們壓低了聲音在交談,趙惜月隻有將耳朵緊壓門上才能大致聽清。“夫人還沒醒嗎?”一個輕輕脆脆的聲音帶著哭腔,這個熟悉的聲音……是春秋,從小跟著她一直照顧她的丫鬟。“大夫說是夫人心頭鬱結,加上天氣悶熱一時暈了過去。”一個溫和的女子聲音緊接著傳來。“小姐已經不在了,夫人可不能再出什麼事。”春秋聽了病因聲音更難受了。“你可不能胡說,夫人是不會出事的。”女聲溫和地斥責她。“秋雅姐……是我不對,可我要做什麼啊,小姐走了,我也不想活著了。”“彆說什麼走不走的……”趙惜月正聽得入神,恨不得把門推開自己進去看看情況,一時沒有注意身後的情況。一聲怒喝從身後傳來。“這是哪兒來的丫鬟!大白天偷偷摸摸地聽主子房間話,乾什麼的!給我抓住她!”趙惜月匆匆地回頭,隻看到三四個丫鬟簇擁著一個華裝的女子,沒等她看清那個怒罵她的女子是誰,已經被撲上來的丫鬟們摁到在地。房間裡的人聽見了屋外的聲響,掀開了珠翠的簾子出來。“表小姐,這是乾什麼?“秋雅冷靜地打量著眼前的狀況。表小姐?趙惜月知道了來人是誰——趙兮嫣。是她伯父的女兒,伯父一家仍在京都,說是京都夏日漫長炎熱,便將家裡的幾個小輩送到地處江南的趙家避暑。這位趙表小姐,說起來和她真是天生的不對付,從小吵著長大,而家裡人都憐惜她體弱,每每遇到爭吵都是偏袒她,而趙兮嫣每次都不接受教訓和趙惜月的矛盾愈演愈烈。雖然是小孩子不懂事結下的梁子,可誰知道這種恨會不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趙惜月這次想查明自己的死因,其中的一個懷疑對象便是她的表妹,這位容光煥發的表小姐。“秋雅姑娘,我不過是聽說姑母暈倒想來探望,結果過來一眼就望到這個丫鬟偷聽。這次是我看見了,萬一哪日這個丫鬟聽了府裡的什麼醜聞,轉眼便傳了出去,可是不得了的事。”趙兮嫣嬌氣的聲音傳來,趙惜月低著頭恨不得衝上去劃花她的臉,這個表妹真不愧是從小杠到大的,直到現在還要明裡暗裡地提及她尋死的醜聞。“表小姐真是開玩笑了,趙府家大業大哪裡有什麼醜聞好傳的。”秋雅笑笑掠過這事,“不過這丫鬟……偷聽這麼沒規矩的事情也能做得出來,該罰。”“把她臉給我抬起來,我倒要看看哪裡做事的。”趙兮嫣話音剛落,趙惜月便被丫鬟拽著頭發仰起臉,丫鬟下手不輕,清晰的疼痛從頭皮傳來,痛得她直皺眉。眼前是依舊嬌豔,一雙杏眼的趙兮嫣,正嫌棄地皺著眉頭看她,“這丫鬟怎麼這麼蒼白,大白日的活像個鬼魂,真是不吉利。”你在我的葬禮上依舊穿金帶銀,頭上還插著我屋裡精心種著的月季就吉利了?趙惜月一眼看見趙兮嫣頭上裝飾的淺紫色的月季,感覺到心頭在滴血,這是京城皇宮裡賞賜下來的花種,聽說隻有遙遠的北地才有這種顏色的月季,趙伯父知道趙惜月一向喜歡搗鼓這些東西便讓趙兮嫣來廬州時順帶帶上,趙兮嫣對於她父親明顯的偏心一向不滿,在趙惜月開開心心地收了花後一臉不屑的諷刺。說起來,趙惜月為了這株花可是費勁心思,整日一心一意地照顧,可她隻來的急看見這花包了一個花骨朵就駕鶴西去,如今還眼睜睜看著這花插在趙兮嫣頭上。變成鬼也不放過你,趙惜月默默地在心裡嚶嚶嚶。“這不是……”趙兮嫣身旁的一個年紀大些的丫鬟一臉驚訝,趙惜月這才認出這真是午飯時為她夾菜的一個好心腸的丫鬟。“怎麼,你認識她?“趙兮嫣瞥了一眼身旁的丫鬟。”回主子的話,這是廚房裡新來的丫頭。“丫鬟低著頭恭恭敬敬地回答,說到這又看了一眼趙惜月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的開口,”她家條件苦,大約是沒見過這麼大的宅子才出來瞎逛的。“苦肉計真是非常有用了,趙惜月在心裡默默感謝了這位一再幫她的大姐。“哦?看熱鬨看到夫人的院子來了?還要站在這兒偷聽,真是厲害了呢。“趙兮嫣絲毫不為所動。“我看怕是故意的。“提趙惜月說話的丫鬟看她臉色瞬間止了話,恭恭敬敬地待在一旁。“秋雅姑娘,我看夫人房裡現在正忙的很,你怕是也沒時間處理這個不懂事的丫鬟,要不就把她交給我吧,我來罰她,你看怎樣?“秋雅姑娘沒有猶豫,“表小姐若是不怕麻煩,自然可以,秋雅還要謝謝您替夫人分憂呢。“趙兮嫣皮笑肉不笑,“自然,那我今日也就不叨擾夫人休息,先帶著這個丫鬟去領罰了。“說完變自顧自地領著一群人出去,順帶押著被兩個婆子拽著的趙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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