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直接越過趙氏，看向田氏：“老二家的，你去數數！”田氏應了聲，打開雞欄門進去，窩裡窩外的一數，眉頭就皺了起來：“娘，這雞欄裡有十九隻雞。”末了，看了張氏一眼，又低低道：“多了兩隻母雞。”“啥！”張氏眼珠子一瞪，指著田氏喝道：“他二嬸子，你是不是數錯了！什麼叫多了兩隻雞？”田氏有些無奈道：“杜大嫂，我數了好幾遍，不會有錯的！”張氏仍然不信：“不可能！我家就十七隻雞，我天天數，咋能錯！他二嬸子，這兒的人都知道你跟時家的關係好，但你就是想偏幫她家，也不能這麼紅口白牙的亂說吧！”田氏氣結，正想開口反駁，一旁的王孝全已率先道：“確實是十九隻！食槽那邊七隻，水盆邊兩隻，空地上八隻，窩裡還兩隻。”張氏這下懵了，上前推開田氏，衝進雞欄，自己在食槽、雞窩邊來回走了幾遍，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杜家的雞舍不算大，眾人不用進去，隻隔著柵欄看了一會兒便看得真切，果真是一隻不多、一隻不少，剛好十九隻。這時一直守在雞欄外的時清平則看準了時機，一個翻身輕鬆躍進雞欄裡麵，四下打量一圈，直接就從受驚逃竄的雞群中提起兩隻蘆花母雞，衝著眾人揚了揚。“大夥兒看清楚，這兩隻蘆花雞就是我們家的！是他們家杜升從我家雞欄裡偷走的！”蘆花雞既能下蛋，肉又香，隨便撒一把糙米糠和菜葉子就能養活，是莊戶人家都喜歡養的品種，不說外麵，就這莊子裡的三戶人家裡，哪家雞欄差不多都要養個五六隻。張氏最是會伺弄這些雞鴨家禽，所以她家雞欄裡的雞大部分都是蘆花雞。所以一聽時清平說這兩隻蘆花雞是他們時家的，原本有些慌亂的張氏反而鎮定了不少。她眼珠轉了一圈，當即一拍大腿：“哎呦，我想起來了！前兒下村劉佃戶說要把他家兩隻蘆花母雞送來跟我家那隻大公雞配種，等母雞抱窩了就拿回去，怪不得多出兩隻了，看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現在是夏日正熱的時候，各家挑些底子好的母雞抱窩也是正常，況且張氏跟下村劉佃戶家有點遠親，平日走的近，這事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張氏這麼說倒也挑不出什麼毛病。時清平冷笑一聲：“這劉佃戶早不抱窩、晚不抱窩，偏偏這兩天來抱窩，還大老遠給杜大娘你抱窩，也是有心了！”張氏一心想著推脫，聞言想也沒想便接口道：“他家的雞今年開春鬨雞瘟，這才求我……”說到一半，驀的反應過來自己被人罵了，立時指著時清平叉腰怒罵道：“呸，你才抱窩！好你個小兔崽子敢罵老娘！李月如，看你養的好兒子！”李月如也蹙起了秀眉：“清平，不準口無遮攔，快給你杜大娘賠罪。”時清平哼了一聲，很沒誠意的撇了撇嘴，道：“對不住了，杜大娘，我不該說你‘抱窩’！畢竟‘抱窩’是母雞做的事，您肯定做不來。”“你！”“好了！”一直沒開口的王老太擺了擺手，“老杜家的，差不多得了！”又轉臉看向清平：“清平，聽說你和清晏也是識文斷字的，難道你們學的那些書本就是教你怎麼變著法兒的罵長輩嗎？”雖然被捎帶上大哥，清平有些不快，不過還是低頭恭敬道：“是，王奶，是清平錯了。”王老太看清平低了頭，眼中劃過一抹兒得色，複又道：“清平，你也聽了你杜大娘說的，這兩隻雞是人劉佃戶家的，你要是沒有什麼彆的證據，就趕快把人家的雞放回去，然後老老實實給升哥兒和你杜大娘賠不是！”清平卻不慌不忙道：“王奶，這回您就錯了，這雞才不是什麼劉佃戶家的，就是我們時家的！”張氏忍不住道：“我呸，你們家的，那你就叫它們一聲，看它們應不應！”清平看了清晏一眼，嘿嘿一笑，“應不應的先不說，杜大娘，你可知道，這雞身上有我們老時家的標記！”說罷，他將兩隻雞遞到清晏麵前，清晏順勢便從一隻雞的雞腿上解下一條小指寬、食指長的小布條來。眾人這才發現原來兩隻雞的雞腿上各綁了一條黑色的小布條，因為蘆花雞身上黑白相間的斑紋，大家起初都沒發現，難怪時清平進了雞舍一眼就從二十來隻雞中抓到這兩隻。清晏將手中的小布條在張氏麵前揚了揚：“杜大娘，你該不會說這布條是你自己綁上去的吧！”張氏眼皮子一跳，咬了咬牙，就要上去搶，“對……這就是我自己綁的！”清晏手一收，似笑非笑：“哦，若是如此，那麼敢問杜大娘，這布條上寫了什麼字？”張氏一噎，見鬼，她連雞腿上綁了布條都不知道，又上哪知道那上麵寫了啥字！見她不作聲，清平也在旁疊聲道：“對啊，杜大娘，你倒說說上麵寫了啥字，可有提到你們家那個‘杜’字！眼見眾人的目光都往自己臉上看，張氏越發緊張，瞄了眼身旁縮手縮腳的兒子，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畏畏縮縮的樣子，心裡也直打鼓！這孩子怎麼回事，該不會這雞真的是他偷回來的吧！這個蠢貨，你說你偷人家的雞還往自家雞欄裡放，生怕彆人不發現是咋的！但是氣歸氣，張氏麵上兀自強硬道：“我、我不知道！我不識字，那上麵有啥字我都不認得……這肯定是人家劉佃戶怕跟我家雞弄混了，所以才找人寫的!”清晏步步緊逼：“那這麼說杜大娘知道這布條上麵有字，就是不知道寫的什麼，可對？”張氏自然連連點頭：“這是自然！莊子裡的人都知道我不認字，都能給我作證！”張氏確實不識字，這也不是啥秘密，所以她這番話還算合理，王老太也不禁跟著點了點頭。豈料這時，清晏忽然揚了揚唇，慢條斯理的把手裡的小布條在大家眼前展開。“杜大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兄弟方才是跟您開了個玩笑，這布條上麵其實根本沒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