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見火候差不多了，就微微側開身子，清平會意，立即鬆開了鉗住杜升的兩隻大手。“升哥兒！”張氏猛地撲過去，一麵上下檢查杜升身上有沒有受傷，一麵焦急道：“升哥兒，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哪裡覺得疼？”才說完，一低頭就看見杜升兩隻手腕上兩個發紫的手印子，嗓門一下拔的老高：“你們倆挨千刀的小兔崽子，竟然把我家升哥兒的手捏成這樣！”她拉過杜升的雙手往王家老太麵前一擺，哭嚎道：“王家嬸子啊，你看我們升哥兒的手！您老給幫著評評理，這倆兔崽子是要把我們升哥兒的手給廢了啊！”時清平卻冷笑了一聲：“廢了？我倒真想那麼做！誰讓他竟然有膽子偷我們杜家的東西！”張氏跳腳罵道：“胡說！這都是借口，你分明就是想欺負我們家升哥兒！”又轉頭看王老太，“嬸子，他們時家兄弟故意說謊陷害人，您可得給我們做主啊！”王老太看看這兩家人，她其實不怎麼喜歡時家兩兄弟，但是她那個一根筋兒的老頭子卻挺中意，總說這兩個小子將來說不定是有造化的。嘁，再有造化還能強過她的全哥兒？如果說她對時家兄弟是不喜歡，那到了杜家的升哥兒，就壓根隻能用“看不上”三個字來形容，他們老杜家那點心眼子全長到阿秀身上了，到了杜升這裡，就明顯不夠用了！不過不喜歡歸不喜歡，看不上歸看不上，說這三個孩子有人偷東西或故意栽贓陷害誰這樣的話，她還是不相信的。眼見兩家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王老太頓覺一陣棘手，這兩家鬨騰了這麼多年，前陣子明明聽說他們親近了不少，這怎麼還沒熱乎兩天就又鬨上了！就在王老太有點不知道怎麼辦好的時候，王家大兒媳趙氏眼珠一轉，湊到婆婆跟前意有所指道：“娘，咱莊戶人家，‘賊’這個字可是最難聽的，更何況還是說個半大不大的孩子，一個不好，一家老小的臉麵可就丟儘了！所以老話說得好，‘捉賊捉贓，拿奸拿雙’，這空口白牙的，不就是冤枉好人嘛！”趙氏話音剛落，王家二兒媳田氏忙道：“嫂嫂彆這麼說！大家一個莊子裡這麼多年了，我看都是誤會，大家說開就好了！”一旁的王孝全也皺眉看著趙氏道：“娘，這事奶奶自有分辨，您就彆說了！”時清晏則不冷不熱道：“王家大娘這話說的有理，我們要是無憑無據自然不敢這麼說話！本來為著咱們同一個莊子、一個屋簷下相處多年，怎麼也要留點臉麵，可既然王大娘都這麼說了，如果我們再沒什麼表示，那旁人興許真當咱們在故意冤枉人！”趙氏一噎。她素日和張氏走的近，也算了解杜升的性情，所以自是不相信他會去偷時家的雞，況且就像張氏說的，兩隻母雞而已，杜家自己就不少，何必非要偷他老時家的！因著這個想法，她方才才故意那樣說，一來幫張氏說話，再來順便擠兌時家兄弟一下，可現在讓時清晏這麼一說，倘若那杜升當真手腳不乾淨，那她就成了給大夥兒提醒揭發真凶的人，到時張氏還不得恨死自己！趙氏這麼一想，不由為自己貿然開口感到後悔，但轉念一想，還是覺得杜升那孩子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反而時家兄弟倆不但識文斷字，從小到大還一肚子鬼主意，八成是故意設套讓她們往裡鑽，所以她才不相信這對兄弟！她還就不信了，說杜升偷他們家雞，難不成他老時家的雞會下金蛋不成！是以，趙氏也不等張氏等人說話，徑自對時清晏嗆聲道：“人不大，口氣可不小，提嗓子乾吆喝，哪個不會！真有證據就亮出來，要是故意使壞惡心人，可彆怪我這個當長輩的替你們爹娘管教你們！”時清晏沉著臉，“好，那就請幾位長輩做個見證，咱們這就去‘拿贓’！”說罷，抬腳就往杜家雞欄那兒走了過去。時清平也隨後跟上。張氏瞪了趙氏一眼，又狠狠剜了剜李月如，一把拉起縮著脖子、一臉委屈的杜升：“走，看這兩個小兔崽子能翻出什麼花樣來！老娘醜話放在前頭，誰要敢故意冤枉我家升哥兒，老娘這輩子都跟他沒完！”王老太雖然不願趟這渾水，但兩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身為莊頭娘子，自然不能不管。原本興許是兩家孩子的一點小誤會，轉眼倒是鬨大了，莊子上總共就三家人，真要傷了和氣，回頭她男人回來又得怪罪她沒把事情處理好！都怪老大家的，人家兩家的事，偏她嘴欠，什麼都要插一杠子！這麼想著，不由也白了趙氏一眼，接過田氏攙扶的手，一道過去了。趙氏眼見時家兄弟言之鑿鑿的樣子，心裡本就有點發虛，這又挨了張氏和自家婆婆兩個白眼，越發覺得自己落了個裡外不是人。等眾人都到了杜家雞欄前，時清晏指著裡頭大大小小的雞，大聲道：“杜大娘，敢問你家總共多少隻雞。”張氏板著臉，“公雞五隻，母雞十二隻，一共十七隻雞。”說著，又斜眼睨了眼李月如：“我們家的母雞雖然有三隻還沒開張，但我家雞食喂得好，剩下九隻每天也能撿上六七個蛋，這都歸功我家升哥兒勤快，這一年下來可幫我們家添補了不少錢！所以說我們升哥兒偷雞簡直就是笑話，要偷也是那些笨手笨腳、連雞都養不活的蠢婆娘才對！”張氏話一落，時家兄弟就沉了臉。莊子上的人都知道，李月如心靈手巧，養花種菜下廚都是一把好手，唯獨不大會侍弄這些雞鴨家畜，剛進門的時候陸續養死了不少雞鴨，後來還把時老太最喜歡的一窩兔子給養死了，所以從那以後，時家的這些家禽、家畜大多由時老太親自看著。張氏這話明顯就是在罵李月如，時清平氣得向上前，卻被時清晏一把攔住。“能得多少雞蛋可跟是不是賊沒關係，既然杜大娘說你家一共十七隻雞，那就請大夥兒看看現在這雞欄裡一共多少隻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