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和一切的開始(1 / 1)

兩小有猜 鰻魚Tech 1995 字 4天前

楊柏川回國的時候已經入秋了。南方其實是沒有秋天的,往往是漫長的夏季過後緊接著便進入初冬,但顯然出國五年的他已經忘記這回事兒了。於是穿著長衣長褲全副武裝的他一下飛機就迎來一個下馬威,等他哥來接他的時候,他的汗已經快要把T恤後背都浸透了。他剛坐上車就舒舒服服地歎了口氣:“s市怎麼還是這麼熱。”他哥瞥了眼他,道:“熱也得去上班。”楊柏川嘖了聲,沒接話,轉而低頭擺弄起手機來。他在國外的日子稱得上樂不思蜀,微信上一條更新的動態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連頭像都沒改過。他順手一滑,看見朋友圈裡大多都是發些日常,沒什麼大動靜。楊柏川手指一滑,發了條:“我回來了。”配了張自己之前隨手拍的自拍。發完也不管這條朋友圈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便把手機扔一邊舒舒服服地開始補覺。他這一覺睡得很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居然夢見了很多大學時代的事情——從紅色的塑膠跑道,到陳舊的教學樓,有些臟的宿舍,他還看見他喜歡過的男生在藍天白雲下對他笑,遠遠的,臉都已經模糊了。而他突然聽見後麵有人叫他的名字……“楊柏川!”他醒了。一醒來就看見一張放大的臉,他有些不適地往旁邊挪了挪才開口說道:“楊澤天你夠了啊,我就算喜歡男人也不會搞骨科的,你放棄吧!”楊澤天白了他一眼,直接傾過身子幫他把車門打開,用實際行動表示自己的嫌惡:“你到了,拿著行李箱滾吧。這周就給你休息一下,下禮拜開始上班。”“行。”楊柏川也沒和他客氣,從後備箱裡拿了行李隨意招了招手就往樓裡走。進了樓才發現電梯壞了,隻好扛著行李箱沉著氣上了十二樓,勉強開了門之後實在是沒了力氣,往床上一倒。翻了個身將腦袋埋進枕頭裡深深地吸了口氣,聞到新枕套的獨有味道之後他才滿意地抬起頭,轉眼看見地上擺著的行李箱,歎了口氣。楊柏川剛準備認命的爬起來清行李,就覺得自己大腿被什麼咯了一下,他從口袋裡掏了半天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打開一看全是微信的消息提醒。大部分人都是不太熟悉的名字,有的楊柏川絞儘腦汁也沒能想起是誰。直到他手指下滑,驀地看見了兩個字——遊本朝。這一刻,歲月鑲貼的金箔紛紛被剝落,露出裡麵烏黑的本來顏色。楊柏川看見自己被那黑色照得麵目可憎。但他不在乎,他穿著普通的白t恤,踩著散落的金粉穿過這一片漆黑,看見了這個名字的主人。是那個在他身後叫他名字的人。那個人笑著喊他:“楊柏川。”他剛準備邁著自己穿著嶄新球鞋的腳走過去,就發現這人在他麵前慢慢地扭曲,隨後空間一轉,一切都消失了,他回到了原位,坐在空無一物的房間裡,眼前依舊是這個該死的對話框。遊本朝:回來了?楊柏川打了一排字,覺得太熟絡,不合適刪掉了。又打了句,但覺得太生疏。反複折騰了許久才打:你怎麼換頭像了?那邊的正在輸入閃了很久,久到楊柏川又重重的躺回了床上,才發來一句:你就想問這個?楊柏川揚了揚嘴角,飛速打了一行字:你輸入了這麼久就打了個這個?遊本朝這一次也回得飛快:你不也是?這兩句話飛快的讓他們的生疏感消掉,楊柏川就這樣抱著手機與遊本朝閒聊了一會兒。放在他剛出國的那段時間他是絕對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與遊本朝這樣心平氣和的聊天的,但事實就是如此荒誕。最後他又問:你為什麼把頭像換了?遊本朝這一次回得不算很快了,連正在輸入都沒有施舍一個,過了很久才回了一句:原來那個頭像用太久了。所以就換了。他原來的頭像是楊柏川的背影。楊柏川直到去了國外才非常後知後覺地悟出來,這背影不是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是林宥嘉唱的那首《背影》。當年這頭像還是遊本朝和他打賭,說好誰輸了誰就用對方當一個月頭像。他與遊本朝一路杠了好幾年,次次都贏,隻有那一次賭約輸得一敗塗地。他灰溜溜的換上了頭像,誰知道遊本朝贏了也陪著他換了頭像。一個月之後他就馬不停蹄地把頭像換回來了,結果遊本朝卻死活不換,問他原因他說懶得換了。這一懶就懶了五年。他剛準備關掉手機休息,就看見遊本朝又發了一條新消息過來:過幾天我們同學聚會,你來不來?大家都想看你。楊柏川躺著,慢慢地打下一行字:你不想看我?那邊徹底沒了動靜。楊柏川等了很久很久,手機屏幕暗下去又被他給弄亮,亮了暗暗了亮。無聊的他甚至盯著遊本朝的“朋友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看了半小時。直到睡著,他都沒能等到回複。這一覺也沒睡好,他覺得自己好像坐上了時光機,經過那些光怪陸離的時間,準確無誤的到達了他第一次見到遊本朝的時候。那時候他還穿著藍白色的校服,頭發還是傻乎乎的齊劉海,他夢見遊本朝來叫他上學,兩個人騎著單車不要命的往學校衝去。這個夢太真實也太遙遠,醒來的時候他都沒緩過勁來。他拿起一邊的手機,還沒解鎖就看見消息推送。遊本朝:我也想見你。他在那條消息上停頓很久,才好像拆開禮物一樣小心翼翼的解鎖,給他回了一句:“那我來,把地點時間告訴我。”他又想起夢裡遊本朝的臉,忽遠忽近,最後飄到天上,像雲一樣遙遠。楊柏川的思緒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冬天,正月初十那天他摸著黑準備去學校補課,出門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洗臉的時候往窗外一看,外麵天上幾顆星孤零零的掛著,還是黑的——他心裡暗暗罵了一句學校的殘忍與無情,哆哆嗦嗦地出門了。南方的冬天也是很冷的,走在路上風像刀子一樣往臉上刮,楊柏川也顧不上形象,縮著腦袋直直地往前衝,走到教室的時候隻覺得自己活生生去了半條命,有氣無力地跟周圍的打了聲招呼,就趴在座位上開始裝死。晃晃悠悠了一上午,剛一打下課鈴楊柏川就精神了起來,拍了拍坐旁邊的同桌,催他:“走走走,趕緊的,晚了買不到了。”“行行行。”薑杉隨手把語文書往抽屜裡一放,便站起身跟著楊柏川走。楊柏川還嫌他慢了,邊走邊回頭催:“這家奶茶店剛開,人肯定多,快點!”“行行行。”薑杉跟著他加快了腳步,“也不知道是你獻殷勤還是我獻殷勤。”楊柏川一心想著買杯熱乎乎的奶茶端給自己的女神,隻拽著他的袖子就往前跑,南方冬天裡的風往臉上招呼,像刀子一樣刮著臉疼,他隱隱覺得耳朵也開始脹痛起來,但是他根本顧不上那麼多了,隻是低著頭快步往前跑。蔣夢芸是他們班班花,家境優越,成績優秀,據說學過很多年的芭蕾,整個人就透著一股子神聖不可侵犯的勁兒來,楊柏川上學期明追暗撩的追了人家一學期,追到整個年級都知道了,當事人也沒搭理過他。楊柏川還就不信真的追不上了,更加卯足了勁在示好。到奶茶店的時候,裡麵熙熙攘攘的全是人,藍白相間的校服層層疊疊,薑杉一看這架勢就嚇了一跳,“不是吧,這麼多人?川川聽話,我們走了啊。”“滾,彆叫這麼惡心的名字。”楊柏川也被這人群嚇了一跳,但是很快便回過了神,說道,“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你不是吧,為了那麼個女的這麼……”“拚”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他麵前就隻有一個堅決的藍白色背影了——這個背影靈活得很,在人群之中的縫隙穿插自如,轉眼就離薑杉很遠了,薑杉目瞪口呆,趕緊跟了上去,“等等我啊!!”他卯足了勁擠了一會兒,發現自己還是在人群最外圍,而再一望去,隻看見一個熟悉的後腦勺已經到了人群的最裡層,“……”楊柏川隨著人群走了一會兒,跟著縫隙很快就快到了最裡麵,他個算高的,此時在一眾人之間顯得更加氣質卓越,剛準備借著身高優勢先行和店員報單,卻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有些不高興地瞪了那後腦勺一眼,隻好又等了會兒才繞了個彎站到這個人的旁邊。沒忍住,好奇地瞅了一眼旁邊的那個人,隻看見一個高挺的鼻梁和線條流暢的下巴。但僅憑這兩樣他就立馬認出了這個人——靠,晦氣。他心裡嘟囔了幾句,暗罵今天真是夠倒黴的,居然在這裡碰到遊本朝。楊柏川趁著沒人注意他悄悄地翻了個白眼,也不和遊本朝打招呼,心裡想,為了這杯和終身大事有關的奶茶,他忍了。便扭頭裝作沒看到這人。誰知屋漏恰逢連夜雨,店員在喊下一個誰點單的時候,他與旁邊的人都異口同聲的說道:“我。”店員也是一愣,揚起一個有些尷尬地笑容說道:“兩位帥哥,你們到底誰先?”楊柏川心裡又是一句握草,勉強揚起了笑容,裝作驚詫地說道:“是你啊本朝!你也來?你不是最討厭人多的地方了嗎?”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這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遊本朝隻是麵無表情地附和了一句:“恩。”楊柏川被他敷衍的態度氣得笑容都快扭曲了。他與遊本朝,要是換個說法,就是諸葛亮和周瑜、孫臏和龐涓、水和火。但偏偏,這兩個人卻做了十來年兄弟。雖然打楊柏川第一眼看見遊本朝就不喜歡這個人,覺得這人繃著臉的樣子特彆假,一看就會來事。但兩個人住在同一小區,實在是共同好友太多,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不好撕破臉搞分裂。這也就罷了,要是放在彆處,惹不起好歹還可以躲得起,可這破地方學校統共就這麼幾所,避都沒處避,於是兩個人隻好一起從小到大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一路到了高中。按現在的話說就是,兩個人是名副其實的塑料兄弟,雖然虛假,但永不凋零。楊柏川顯然也沒打算破壞這虛假的塑料情誼,雖然心裡氣得不行,但還是揚起笑容對店員說:“他先吧,我沒事兒。”他沒想到遊本朝也不推辭,買了單就走,招呼都不帶打的。被留在後麵的他又一次氣了個半死,心裡更加肯定這人天生就是克他的料,今天遇見他也是告訴自己不宜出門。等他買了奶茶出來之後,薑杉已經在外麵叼著餅等了好一陣了,見他出來就扯著他趕緊走。楊柏川剛準備把帽子戴上,眼睛一瞟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人的旁邊居然還跟著個女生,女生好像是故意挨遊本朝很近,都快貼上去了,楊柏川看不清遊本朝什麼表情,但他看見他把手裡的奶茶遞給了那個女生。薑杉還在催他說要打午休鈴了,但他卻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放慢了腳步想看看這兩個人長什麼樣,或者說,他想看看某地區著名高嶺之花到底栽在了何方神聖的手裡。但這一看,就不得了了。楊柏川隻覺得自己這十六年來還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輸得這麼慘過,手裡提著兩杯奶茶站在這冷風裡,活生生就是一隻喪家犬。偏偏薑杉還要火上澆油,用手肘捅了捅他,說:“那不是你女神麼?”楊柏川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上下唇一碰,蹦出句臟話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