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尋沒有理會這句諷刺，隻是蹲下來看著葉貴化成的那團燒焦的鬼影。龐大的人型燒得隻剩下掌心大小的一小團青煙，掙紮著保持形態不肯散去。牆體已破，封印結界隨之一同碎去。敖尋順勢淩空召龍神戟，將那團青煙挑在戟尖，拎到眼前仔細打量著。那團青煙仿佛有意識似的，對龍神戟和敖尋展示出了一種恐懼，哆哆嗦嗦地想往後跑，敖尋一聲冷笑，伸手直接把這團青煙捏碎。神秘女子踩著高跟在敖尋身邊溜達著，眼光瞄到葉貴褪下來的那層人皮，一梭子彈過去，人皮也隨著爆出一團紅火，隨即燒得乾乾淨淨。女子把機槍一甩扛在肩膀上，“敖尋你發什麼呆呢？這個博物館是怎麼回事？要不是我正好在外麵街上逛，感受到一絲異常封印的氣息，你怕不是要被這個瘋子活捉了不成。”“即使沒有龍神戟，他一個半人不鬼的東西也奈何不了我，”敖尋站起來拍了拍手，麵色不善，“這個人不過是被魔界的餘孽當成了替罪羊，把他改造了一番送過來，測試測試我現在實力的。托你的福，我的實力的確沒暴露，是件好事。”“你在人界晃蕩這麼多年，智商也跟著退化了？這麼明顯的陷阱你還往蹚？”“不是我要來的，是……”敖尋猛一拍腦門，“糟了！蓉蓉還在西區！”敖尋一陣風似的就往西區奔去，神秘女子摸不著頭腦，也隻好示意自己的人跟著一起往西區奔。敖尋記著剛才葉貴說的“被紅山邪玉吸乾魂魄”，心裡有些慌張。雖然照夜曾經說過，蘇蓉蓉並不是普通人類，探不到有沒有“三魂七魄”，但這就讓她的傷勢更不可預測了。他龍神戟一揮，把東西廳之間鬼打牆的小法術擊破，一眼就看見了躺倒在一片狼藉中央的蘇蓉蓉。敖尋沒多想，衝過去半蹲著讓蘇蓉蓉靠上自己的膝頭，輕輕拍著她的臉，“蘇蓉蓉？蘇蓉蓉？醒醒。”扛著機槍的女子卻看著被破壞殆儘的展廳有些驚訝，咋舌道，“謔，這個破壞力，這姑娘是你們家嫡係？”原本排列得整整齊齊地的陳列品，如今全部東倒西歪。每一個玻璃櫃都碎得十分徹底，中間擺著的藏品有的幸免於難，勉強咋台上立著。而大部分都重重摔在地上。瓷器隻留了殘骸，木器和銅器也不免傷痕累累。牆體留下了好幾道子的深印，整個大廳如同遭遇了颶風過境似的災難。蘇蓉蓉卻沒有半點醒來的意思，敖尋抬頭掃視了一圈大廳，眼神不禁幽深了一刹。“不是，這個姑娘是我偶然遇到的……”敖尋將兩人相識的經過簡略說了說，女子走上前來，撥開遮著蘇蓉蓉臉頰的頭發，“喲，是個美人胚子啊，”她用手點了點蘇蓉蓉的眉心，又在她手腕間搭了幾刻，“沒事，就是脫力暈過去了，睡一睡補充下精力就能醒過來。”敖尋將蘇蓉蓉打橫抱起，有什麼東西卻滑落了下去，砸在地麵上發出極為清脆的一聲響。女子拿槍口撥弄了一下，是碎成兩節的玉質龍雕。她挑著眉毛問敖尋：“你知道這玩意是什麼？”敖尋點點頭，“紅山邪玉，曾經族裡有條十惡不赦的龍，犯下了滔天罪行。它私自煉了這塊玉，妄圖將自己的精神保存下來，等待重生的機會。”兩節玉雕靜靜躺在地上，仿佛完全是兩塊無生命的石頭。他抱著蘇蓉蓉的手一緊，麵色複雜地看著她無意識的臉。她的彎眉微微皺起，嘴角繃得緊緊的，無意識的狀態下也是一臉的不悅。女子把槍扔給後麵的隨從，散下高束著的馬尾，酒紅色的長發如順滑的綢緞散在肩頭，一馬當先地先往門口走了，“知道你們集團財大氣粗，後期處理工作交給你們了。”敖尋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世界裡，含混的嗯了兩聲，抱著蘇蓉蓉往外走。小道旁的古樹在失去了結界之後，一下子就從春天走到了秋天似的。枯萎的葉子成串地飄落下來，幾乎覆蓋了整條小徑的地麵。一行人一直走到最外的木門前，女子“咦”了一聲，不太確定地指著門上的龍首銜環，扭頭問敖尋：“敖尋，我記得這個形象，是你們家老八吧？”敖尋“嗯”了一聲，“民間流傳，椒圖好閉口，能護一方家宅平安，所以多在大門上用他的形象。”他的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剛才進門的時候，觸碰門上銅環的瞬間感受的異樣，難道是……敖尋的眼瞳為之一縮，抬起頭來。女子的鼻子翕動了兩下，“可能是剛才封印的原因吧，你沒注意到？這個門環上的龍氣明顯比館裡那些死物要強得多。”她扯住銅環，手腕一個用勁將銅環從木塑的椒圖口中摘了出來。銅環平放在女子皙白的雙掌上，銅色上逐漸罩上了一層霧靄似的的藍色光輝。敖尋抱著蘇蓉蓉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幾步，不可思議地盯著銅環。那層藍色從銅環的表麵掙脫出來，在空中彙集成了一個蚌似的形狀。殼上花紋繁複。女子曲起手指在蚌殼上敲了敲，原本緊閉著的殼隨之開了條縫，緩緩張開。一個拳頭大小的五彩龍頭躺在蚌殼的正中，眼睫顫動了一番，慢慢睜開了水藍色的眼睛。敖尋一個箭步衝了上來，險些把懷裡的蘇蓉蓉扔了下去。女子皺著眉拍拍敖尋的肩膀，“冷靜點，隻是一縷殘神，聽聽老八怎麼說吧。”果然，那雙水藍色的眼睛並沒有實際落點，對著虛空便開始說話，“我乃龍子椒圖，仙魔大戰後掉落凡間，為給父親留下線索，故分出元神附著在人間的化身之上。若有緣法者見此情景，請給我的父親戰神龍王敖尋報信。”“當年那道縫隙太過古怪，我們四個弟兄分落在人間不同的地點，受傷程度各不相同。可支撐的龍氣也越來越淡薄，而我在人間藏身的時候，魔界餘孽似有卷土重來之時，我擔憂父親分身乏術，尋找我們幾個孩子的過程會更加艱辛。”“大約十年以前，我利用剩餘的龍氣艱難地對幾個兄弟進行了通信，但情況不甚樂觀。隻有蒲牢回應了我，睚眥與饕餮杳無音信。魔界想要捉我們以作威脅，多次假借龍族的名號，做局引我們上鉤，我們都曾被騙過幾次，還好最終僥幸逃脫。因此我與蒲牢約定，一定要好好偽裝成普通人類，不要露出馬腳。”“父親，我們仍然在等待你尋找到我們，等待終有一天闔家團圓。”這些話說完後，蚌殼便緩緩合上，隨即消散在空中，銅環靜靜地躺在女子手裡，仿佛從沒出現過幻影一樣。敖尋的心像是被刺了一槍，舌尖發苦，脫離似的靠在木門上，任額前的發遮住眼簾，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百花，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百花歎了一口氣，帶著些彆扭的神情，像個爺們似的捶了捶敖尋的肩膀，“那什麼，雖然你在凡間呆了這麼久卻一個孩子都沒找到確實讓我挺驚訝的，但是這不是你的錯。魔界三番兩次騙他們，就跟人界流傳的‘狼來了’故事似的。可能真的龍族去尋找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會以為是魔界，所以不敢冒頭跟你相認。”敖尋咬著自己的嘴唇，長歎一口氣，喃喃自語著，“我該怎麼辦，要用什麼辦法才能讓孩子們意識到那是真的我，不是魔界的障眼法？又不能在凡界顯露真身……”百花撐著下巴，古靈精怪地轉了轉眼睛，“要不反其道而行之？魔界之前肯定是模仿你的行事方式去騙孩子們，索性你就采用一種讓他們誰也猜不到你會使用的方法，反而能起到正麵效果呢？”敖尋聽完愣了愣，沉思了一會兒，將目光放在了仍昏睡著的蘇蓉蓉身上，原本絕望的眸子裡逐漸泛起了星星點點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