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藝術品的欣賞欲望讓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蘇蓉蓉用指尖輕輕摩挲著壁畫上因顏色而凸出來的紋路，一時之間暗恨手電筒的光照範圍實在太窄，無法看清壁畫全貌。察覺身後腳步聲停歇的敖尋也停了下來，回頭睨了一眼蘇蓉蓉，聽見她在一片暗色之中靜靜地發問：“有光麼？我想好好看看。”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比平時略為低沉沙啞，平常說話時總帶著的三分戲謔笑意仿佛隨著光線的暗淡一同抹消了似的。倒是讓敖尋意外地心裡一動。他倒是顯出了幾分手足無措，愣了愣將手中龍神戟高舉，灌注了幾分靈力在上。龍神戟的尖端頓時光芒大熾，將整條隧道照了個透亮。而蘇蓉蓉眼中的光，似乎隨著壁畫全貌的展現也一點點地亮了起來。最靠上的第一幅圖，是一黑一銀兩條龍盤旋在一座荒山之上，龍身被山頂上空層層疊疊的烏雲遮蔽了不少，相對而視，張牙舞爪。蘇蓉蓉挑了挑眉：“看起來，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敖尋一哂：“驟然遭逢變故之時，我情緒崩潰了很長一段時間。為了修心，把自己關在這片水域之下，一靜就是十年光陰。蘇姑娘若是想聽這個故事，一會兒你見到潛龍組人之時，讓夏兵講給你吧。我始終還是……做不到雲淡風輕地敘述這段往事。”樓梯的儘頭躲了兩個小腦袋，正倚靠著牆壁拐角的遮擋偷偷摸摸地向樓梯看過來，兩人一邊專注地看著，一邊小聲聊著八卦。“真稀奇啊，頭兒不是不忍麵對壁畫上曾經的故事嗎，今天怎麼還特意點著燈過來了？”“嗨，我說你這眼神真是不行。你沒看見頭兒身後站了個姑娘？個子小小的，站在幾級台階上才跟頭兒一邊高，正用手摸著壁畫呢。準保是因為姑娘想看，頭兒才特意把樓梯那兒照亮的！”剛才發問的聲音裡陡然多了些興奮的意味：“什麼？姑娘？媽耶，咱們組裡還能來新人妹子？！我之前立誓說如果能脫單我願一生吃素，你說是不是心願太過強烈，終於上達天聽了？”“……夏兵我求求你動動你那海瓜子般大小的腦仁，仔細想想眼前這個情景行嗎？新人妹子，老大親自護送，想看壁畫站一邊給點燈，還一邊看一邊聊，你還沒看出來點什麼嗎？”“……難道這姑娘是頭兒的遠房表妹？”“表你大爺，你這智商當年到底怎麼渡的劫成的精，是不是托人找關係給了雷公塞東西了？”“不是，怎麼又上升到人身攻擊了？”兩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渾然不覺身後另一個女子悄無聲息地靠近，迅疾地一腳一個把他們兩人踹出了拐角。兩個人連滾帶爬地穩住了自己的身形，正和款款走到樓梯儘頭的龍王以及蘇蓉蓉撞了個正著。一時間四人麵麵相覷，氣氛格外尷尬。剛剛躲在角落八卦上司的兩人迅速整理了儀容，挺胸立正地站好。為顯示情意深重，剛剛攻擊完另一個人腦子不好的人主動搭上了肩膀，渾然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敖尋尚未說什麼，後麵的蘇蓉蓉倒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麵前這兩人很有特色，一個高高瘦瘦，另一個矮矮胖胖，高個兒臉上一副標準的假笑，而矮個兒那張白胖的臉上很是不忿，努力擺脫著高個兒的桎梏。看上去渾然像是一隻求生欲極強的包子被筷子戳了個對穿。兩人見蘇蓉蓉笑了出來，格外不好意思似的，靦腆地撓了撓頭。敖尋輕咳一聲：“這位是新加入咱們組的蘇蓉蓉姑娘，她的身份比較特殊，一會兒我會單獨跟你們仔細解釋。這兩個人就是潛龍組裡的成員了，矮個子就是我剛剛提過的夏冰，高個子是他的搭檔謝匠。”夏冰鞠了一躬，“蘇姑娘好，以後就是同事了哈，請多指教。”謝匠倒是支支吾吾地沒說出什麼，索性閉嘴也鞠了幾個躬。蘇蓉蓉頓覺兩人十分客氣，不好意思傻站著接受，著急忙慌地也鞠起躬來。站在邊上的敖尋一臉迷茫，恍惚裡以為自己身處東瀛。一道不耐煩的女聲響起來，及時喝止了夏兵和謝匠的動作：“行了彆丟人了，擱這兒一拜天地呢？”高跟敲地的聲音格外清脆，一個長發披肩，白膚黑裙的姑娘從兩個人身後走出來，沒好氣地瞪了夏兵謝匠一眼。隨即帶著矜傲向敖尋和蘇蓉蓉一點頭，主動伸出手來。“你好蘇姑娘，我是任嬌，目前暫時是潛龍特彆行動組的組長，歡迎你加入我們小組。”蘇蓉蓉對答如流地和任嬌聊了兩句，心頭卻盤亙著一個疑問。她覺得任嬌有點眼熟。可能是身處水域深處，幾人在外貌上都沒有完全將本體掩蓋起來。比如夏兵胸前的甲殼以及謝匠左手處明晃晃的蟹鉗，任嬌的左側的唇角至眉骨都被魚鱗紋所覆蓋，瑩瑩發著藍紫色的淡光，左耳也完全保存了魚鰭的形態。任嬌與她打過招呼後，就和敖尋談起公事來，蘇蓉蓉在一邊聽著，時不時用餘光瞄著她。鮫人在所有傳說之中都是極為美豔動人的生物，眼前這位姑娘也不例外。她的美帶著幾分雪原似的料峭，雖言笑晏晏，眼底卻如同凍土不化。任嬌偏了偏頭，幾縷黑發從耳側垂下來，蘇蓉蓉終於想起她為何眼熟了。她是那天在街上和自己相撞的那個女孩，也正是她拿著那遝怪異的尋人啟事。再一聯想啟事上的那所謂走丟的孩子……蘇蓉蓉表情一囧。如果她了解到的這些環節沒有出錯的話，他們這位不走尋常路的龍王，一位丟了孩子的可憐老父親，是打算用張貼尋人啟事的方法去找當年從裂縫裡掉到人間，下落不明的四位龍子。蘇蓉蓉一時間五味雜陳，不知道從哪裡吐槽才好。兩人的對話似乎接近了尾聲，敖尋回過頭來招呼蘇蓉蓉：“走吧，我們進辦公區域帶你看看。”說實話，在蘇蓉蓉眼看著敖尋分水劈海之前，還對自己未來的工作環境抱有一絲幻想。那麼在目睹了石質樓梯以及手繪壁畫之後，基本上心底的那點幻想已經被主人自己判了死刑了。彆說是現代化辦公了，她現在甚至都擔心工作室裡手機有沒有信號。但既然潛龍組的工作任務是“逢亂必出”，那自己或許還可以寄希望於人間多鬨點異常現象？蘇蓉蓉趕緊搖頭想要把這個念頭拋出腦海。開玩笑，怎麼能為了一己私欲而詛咒芸芸眾生的幸福生活呢！這思想覺悟，小學老師聽了都會拒絕讓我加入少先隊吧！任嬌的聲音響起，語氣裡帶了點不悅：“蘇姑娘這是，對我們潛龍組辦公區不滿意嗎？”蘇蓉蓉猛地抬頭想要反駁，卻被眼前的裝潢嚇愣了。數十台最新款式的台式一體機電腦，每一台都配備了優良的外設裝置，舒適的專業電競椅與寬敞的辦公桌，靠牆擺了一溜兒辦公用具，一應俱全。極具現代化的黑白灰裝修，與敖尋自己家的風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蘇蓉蓉的心情如同坐了過山車。本以為將要忍受永夜的黑暗，卻沒曾想迎來一場海麵的日出。簡直感動地想要落淚。敖尋卻會錯了意，以為蘇蓉蓉真的是有哪裡不滿意：“你也知道的，我對這些器材不太了解。不過任嬌他們幾個都在現在適應得很好，學習能力也強，這些東西都是他們自己商量著置辦的。你要是還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提。”任嬌本來就冷若冰霜的臉這下更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