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玉兒對不起你們……”“娘,玉兒知道錯了,是玉兒害了你們。”“都是玉兒的錯,要死讓玉兒死啊……”玉玦倚著小枕,黛眉緊蹙,她輕聲呢喃著,細微的薄汗從她額間冒出,噩夢纏身半晌,她驀然坐起身子,捂著跳動不已的胸口。憶起方才的噩夢,她滿是後怕,夢裡的家人,血染滿身,因為她的自私因為她的逃婚,惹怒了江府,也害的他們孟家傾覆,她的爹,娘,兄長,以及招人疼愛的妹妹,都受了她的牽連。更因惹怒了皇帝,導致孟家滿門抄斬,那一刻她在沒有親人,那樣的噩夢,她斷不會再想做第二次了。坐直了身子,她悵然若失的走下了床,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在榻上,先前她還在窗欞旁吹著秋風,怎麼一晃便在床上了。不過她也顧不得想那麼多,在看窗欞外,豔陽高照,她睡得有些久了。她匆匆換了便服,來不及好生梳妝打扮就跑下了樓,待她來到樓下,那空無一人的大堂,讓她拉回現狀,她忘了,這春風樓早就放了大假,如今這隻有她與成壁兩人。“你醒了?”詢聲望去,成壁正端著早膳出來。玉玦在春風樓做了那麼久雜役,不自覺的就上去接過成壁手中的托盤,擱在桌上。成壁在側笑道:“你在這做了也沒幾日,你卻還記得該怎麼做,實在是難得。”玉玦訕訕一笑,“在這習慣了……”“好了,快用早膳吧。”成壁也不多說什麼,撩袍坐下,玉玦也緩緩坐下。兩人一口口吃著桌上的早膳,早上的膳食不多,成壁也不是大廚,兩碗清粥配著一些醬瓜便是這當日的早膳了。玉玦也不挑,沒幾口就囫圇喝完了清粥。填飽了自己的五臟廟,玉玦擦了擦嘴,道:“成大哥,掌櫃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呀。”成壁吃的也差不多了擱下碗筷,淡淡道:“既是大假,那邊是很長一段時間了,我想著,待明年開春再讓他們回來。”玉玦錯愕的問道:“這麼久?是不是春風樓遇到什麼難處了?”成壁搖首起身,收拾著桌案上的狼藉,就匆匆離去了。玉玦獨坐在凳上,有些悵然,她不在的幾個月,到底怎麼了,一切都變得很奇怪啊。來到後廚,成壁將碗筷全扔在水盆中,他扶著額目空的站著。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辰,成壁才回過神來,將盆中的碗筷清洗後擱置好,便去了樓上,也未知會尚留在大堂的玉玦。靜坐在屋內,成壁心事重重的,適時的,成安從窗外躍進成壁房裡,道:“那丫頭回來了,你接下來想怎麼辦?”“舅舅,就不能饒了她麼?”成壁沙啞的懇求著成安。成安冷著臉,“凡是京都來的,我都不會放過,尤其是她這種官家的小姐,我斷不會饒了的。”成壁怔了怔,“那我也曾接觸過朝堂,舅舅難道連我也不會放過?”“你這孩子,說些什麼?你是我阿姐唯一的兒子,更是我的侄子,我怎麼會害你?”成安略不敢相信的望著早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侄子。成壁沉聲道:“舅舅,我知道你因娘的事,處處針對爹,更是不滿官場上的所有人,隻是,為何非要牽扯到無辜的人?”“你難道忘記你母親是如何死的?還不是被你那個當官的爹逼死的,你爹一心沉在朝堂上,不顧家,不顧你,在你母親大病的時候,你的爹被遣去關外,以至你的母親鬱鬱而終。死後還不能入祖墳,全是那該死的裴家乾的好事。”“我不管那丫頭到底如何,你隻要記住與裴家的仇恨就好,若不然,那個丫頭不會活過明天,你掂量著辦吧。”“舅舅你何必這樣……”“成壁,你還是太年輕了,不懂你舅舅心想,你隻要記得,你若要那孩子活命,就離她越遠越好。”……成安走後,成壁麵色愈發陰沉,在他魂不守舍那段時間裡,他的舅舅就一直密切關注著他,生怕他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乃至後來,他被逼的不行,這才讓春風樓放了大假,也讓自己清淨一些。原他也沒了什麼指望,便想跟著成安出去走走,誰承想玉玦忽然到來,他是又驚又喜,奈何他的舅舅,他或許隻有放手的份。思酌了好半晌,成壁總算下了決心。午膳時分,饑腸轆轆的玉玦在後廚找著能吃的東西,卻無一所獲,認命的她趴在大堂的桌上,一聲聲聽著腹中的抗議。成壁低眸輕緩著腳步,一步步的走下了樓。玉玦聞聲,抬起頭,笑意滿滿的道:“成大哥。”成壁淡淡應了聲,緩步走到玉玦麵前。“孟小姐,我們這春風樓留不下你這尊大佛,你還是早些找彆的客房休息吧。”依舊是不變的溫柔的語氣,可惜在玉玦聽來,這話語有些陌生。“成大哥,可我才呆了一天啊……”玉玦不解,為何先前溫柔的成大哥忽然就變了個人一樣,不由分說的就要趕她走呢。成壁沒有多做解釋,隻是道:“你欠我的已經還了,這春風樓原也與你沒什麼乾係,你還是早些回家去吧。”“可是成大哥……”她還想說些什麼,但當她瞧見成壁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時,她明白了,一直以來怕都是她自作多情,她原就不該回來這春風樓。成壁沒再等待,直接下了逐客令,“孟小姐,你還是快走吧,彆再回來了。”玉玦也不再言語,徑自跑到客房,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好,沒多久,她就跑下了樓,也沒多說什麼,就出了春風樓的大門。外頭狂風大作,成壁才驚覺近日日頭不大好,連日來的秋雨,早已轉成了暴雨,今早天色就不大好,這會子已經是雷聲陣陣了。回過神來時,早已沒了玉玦的身影。玉玦跑在空無一人的石子小徑上,大雨衝刷著她整個人,雨水從頭頂滑至麵頰,不知是雨還是淚,朦朧了她的眼。雨越下越大,玉玦視線再瞧不見,無路可走下,她來到一戶人家門前,坐在人家大門口暫時躲雨。雨漸漸小了起來,從大雨化為濛濛細雨,玉玦見天色好了些,便抱著自己的包袱,漫不經心的走著。走投無路的玉玦再撐不住身子,跪倒在地上,啜泣著,“為什麼,都不要我了……”玉玦沉浸在絕境中好半晌,頭頂忽然沒了雨水的澆灌,玉玦茫然的抬頭,那是個熟悉的人。沈素心將撐著的油紙傘伸到玉玦頭頂,又從懷中掏出帕子,蹲下身子細心的為玉玦擦去麵上的雨水,“玉玦妹妹,你怎麼了,怎麼這麼狼狽?”玉玦不語,良久她才委屈的撲向沈素心,“素心姐姐……”沈素心伸手摟著玉玦,安撫著,“好了好了,我帶你走。”將玉玦帶回沈府,沈素心也未問玉玦發生了什麼,隻是吩咐著,“蓮心,荷心,你們快點準備些熱水,給孟小姐洗漱一下,再從我的衣服裡挑件好的,給孟小姐換上。”渾身濕透的玉玦站在屋內,顯得弱小無措,沈素心拉過她,“你就好好呆在這把,好好洗個澡,莫感了風寒才好。”玉玦勉強的勾唇一笑,婢女們上前拉著她就去沐浴了。而知道沈素心帶了玉玦回來的沈老爺,等沈素心從閨房出來,便拉過沈素心,“素心啊,這孟小姐是怎麼回事?我前幾天才聽說那孟小姐又和江員外家結親了,再過幾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她這會子怎麼在這啊?”“爹,我也不知道,不過看孟小姐這麼可憐,還是不要多問吧,等她想說了再說。”沈素心喝了口熱茶,淡淡道。沈老爺微微頷首,不再多問。過了許久,洗漱完的玉玦從沈素心的閨房走出,見了沈老爺, 微微福身,“見過沈老爺。”沈老爺沒有多說什麼,回了自己屋,沈素心則是上前拉著玉玦的手,發覺她的手冰涼,道:“怎麼洗了熱水澡還是這麼涼?”玉玦訕訕一笑,“沒什麼,待會我暖暖就好了。”沈素心牽著玉玦回到閨房,扶她坐下,為她倒了杯熱茶,“喝茶再暖暖身子吧。”玉玦像個木偶一樣仍由沈素心牽引著,拿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暖了喉嚨,沈素心察覺出了玉玦的不同以往,便道:“玉玦妹妹,幾月不見,你怎麼又回了寧州,我聽聞你與那江公子又有婚約了,怎麼如今卻又回來了呢?可是發生了什麼?”一口將杯中的熱茶飲儘,玉玦總算緩過神來,她忿然道:“當真是氣死我了,我從不知一個大男人竟然也會像女兒家一樣的發脾氣。”“玉玦妹妹,你這是在說誰呢?”沈素心疑惑了。玉玦又猶自為自己倒了杯熱茶,她道:“此事也說來話長,實不相瞞啊素心姐姐,我這次來寧州,還是像之前那般是逃婚來的。”“什麼!你又逃婚了?!”沈素心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