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宣帝三十四年,三月初四三月初春,柳樹舒展開了自己的枝條,在微微的春風中輕柔地拂動,如美人的青絲般隨風飄動。京都的街道上,人聲鼎沸,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熱絡的街巷裡,兩個不起眼的普通百姓正談論著京都近來的大事。“這京都很少這麼熱鬨了,這是有大事要發生啊?”“你還不知道啊,孟侍郎的千金與江員外家的公子締結姻親,不日就要成婚了!”“喲,那可真是天賜良緣啊,孟侍郎家的千金與江員外的公子若是成婚了,真是一樁美談了。”“那可不是嘛,你想想看,那江郎君長得一表人才的,孟千金生的又標致,怎麼看都相稱呢。”“瞧你說的,我卻是知道那孟千金到底是個什麼脾氣,可沒你說的那麼玄乎,她配那江郎君,還差了大半截呢。”這孟侍郎是何許人也?現下皇帝器重的人才之一,被封禮部侍郎官居三品,他家的姻親也算是京都裡的一樁大事了。那許的江郎君又是誰?江員外家的長子,江員外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商人,家財萬貫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如此門當戶對的璧人,外人都羨豔。而他們口中與那江郎君差了大半截的孟家千金,此時正端坐在菱鏡前,臉色很是難看,伺候她的婢女哆哆嗦嗦的在她身後為她梳著三千青絲。半晌,玉玦驟然起身,婢女嚇得掉了手中的木梳,“不行!我要去和爹爹說!讓他退了這門婚事!”她說什麼也不能就這樣平白嫁了人去,她還有大把年華還未揮霍呢,如今卻要嫁人,嫁人那就是進了魔窟了,她才不要呢.。“玲瓏,快些幫我挽好發髻”玉玦複又坐下,急切的嚷著要玲瓏為她快些梳好發髻。玲瓏方拾起地上的木梳,就忙不迭開始為玉玦挽發髻,少頃梳好發髻,玉玦不待自視一番就急匆匆的跑去找自家爹爹了。屈身靠在孟然膝上,玉玦軟軟的向著自家爹爹撒嬌,“爹爹,我不要嫁給那江公子嘛,你推了那婚好不好?”孟然正抿了口香茗,聽得玉玦這般說,一把將茶盞摔在桌上,“人江府都送來聘禮了,且你與那江公子的八字都合了,如今要悔婚,豈不是要全京都笑話我們孟家麼?”玉玦嘟著嘴,不滿道:“那都是爹的錯,女兒從未說過要嫁人,是爹爹自主主張來的,女兒不管,女兒就不嫁!”孟然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玉玦的白皙的額間,“你這丫頭,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答應的?”玉玦黛眉微蹙,仔細回想了下,這一想不要緊,卻是想起了之前那件蠢事。半月前,玉玦慵懶的躺在軟塌上小憩,她爹爹不請自來,對著她道:“江員外叫了媒婆來,說是要說你與江公子的婚事,玉玦,你怎麼想?”睡得半夢半醒的玉玦自然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她迷迷糊糊的答道:“爹爹你做主就好了,女兒全聽爹爹的。”這話顯然就是聽從父母安排了,孟然也認為玉玦的自願的就答允了婚事。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玉玦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孟然一臉陰沉的瞪著玉玦,“怎樣?想起來了吧。”玉玦撇著嘴,似要哭出來一般,她緊攥著孟然的袍子,啜泣著道:“爹爹,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麼?女兒不嫁真的不行麼?”孟然依舊陰沉著臉,“你自己說呢?”結局很明顯,玉玦勸說自家爹爹無果,頹然躺在床榻上,玉玦好似沒了生氣一般,仰頭望著紗幔,伸手輕扯了一下,她欲哭無淚。翻了個身在床榻上翻了幾個滾,玉玦咬牙切齒的喊著:“我死也不從啊!!!!!!!”即便玉玦再怎麼反抗,與江郎君的婚事算是板上釘釘改不了了,若非那江家主動退婚,是斷不能由女子家來請求退婚的。晚膳時分玉玦沒有去大堂陪著家人用膳,則是選了自己窩在閨房裡生悶氣,玲瓏貼心的為玉玦備了些小點心,免得待會玉玦因沒得吃食鬨小女兒脾氣。素手執了塊棗泥糕塞入嘴裡,玉玦長歎道:“我還不想嫁人呢,爹爹就早早把我許了彆人,真叫人不忿。”玲瓏在側收著玉玦沐浴時換下的衣袍,她道:“小姐,外頭都說江郎君生的好看,且江家宅邸深厚,您若是嫁去了,那可是享不完的榮華富貴。”玉玦又咬了塊棗泥糕,含糊不清的道:“像我惜的那富貴一樣,富貴什麼的,我在家不能享麼。”玲瓏收好衣袍便去整理晌午散下的珠寶首飾,玉玦見她忙裡忙外的一時也放下手裡的糕點,“玲瓏呀,你先彆收拾了,你到與我說說我該怎麼辦啊。”玲瓏正彎著身子,斜睨了玉玦一樣,她直起了身子道:“小姐真想知道?”玉玦瞪大了眼不住的點頭,玲瓏放下手裡的物件,道:“若要我說啊,小姐你還是依了老爺吧,世人都讚江郎君品行好,想來也不是差的主兒。小姐若嫁過去了,必不會受虧待的。”玉玦悻悻不再提,要說她最愁的啊,還是要嫁給一個從未見過麵的男人,旁人傳的再怎麼好聽也終究是迎合的話,江郎君到底是個什麼樣,是好是孬誰也說不準。這夜三更天的時候,一個身影從孟宅翻牆而出,正是玉玦,她一襲黑衣穿梭在夜半無人的街巷。待此時,一個黑影在玉玦身後晃蕩,趁著玉玦不備,將她擒住,玉玦被那黑影擒住卻毫無驚異之色,反倒捏著那黑影的臂膀,死命的掐了一下。那黑影被掐的生疼,旋即鬆了手,道:“疼死了!你屬什麼的啊,捏人也這麼疼。”玉玦轉身與那黑影對視,“侯輕風,你給我記著點,以後再敢背後陰我,小心我閹了你送你進宮去當太監。”名喚侯輕風的男子憨笑了一聲,“彆介啊,你我自小長大的情分,你也曉得我的性子的,不過逗趣一番罷了,何必置氣呢。”侯輕風也是與玉玦多年的交情了,兩人像哥們一樣處著,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奈何二人一向已兄弟互稱連兄妹也稱不上,若不然怕是這兩人也會湊成一對。玉玦悶悶不樂的,歎道:“我想你也聽說了,我與那江郎君的事。”侯輕風泰然道:“孟千金與江郎君的婚事,整個京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還聽說你與那江郎君的婚事,都傳到陛下耳朵裡了,陛下也很在意這事。直言,你與那江郎君成婚那天,定要送禮慶賀。”陛下都驚動了,想來這婚事玉玦再怎麼想逃也逃不掉了。玉玦啐了一口銀牙,氣鼓鼓的喊道:“我爹也是的,也不顧我是不是真心要嫁,如今人家下了聘禮不說,還合了八字,十六就要大婚了,如今退婚隻能說是癡人說夢!”……“既不能退婚,不如逃婚啊?”……“逃婚?這能行麼?”侯輕風這一提議讓玉玦來了興趣,當下就拽著侯輕風來到犄角旮旯裡躲著商量。“你倒說說,怎麼個逃婚法?”侯輕風輕挑眉,“玩就玩個大的,保準你逃婚後就不必再履行婚約,與那江郎君成親了。還能清靜自在的好好玩一番。”玉玦緊拽著侯輕風的衣袂,一雙眼睜的清亮,“那要怎麼做?”侯輕風附耳在玉玦言語了幾句,玉玦聽完後,笑意頗深,滿意的拍了拍侯輕風,“不虧是我的好兄弟,此事若成了,必定重謝你!”侯輕風輕點了頭,笑道:“重謝就不必了,咱們現在去酒樓喝一壺?”玉玦笑道:“那是自然,侯兄為我出謀劃策,這回酒錢我出!走,我們趕緊去喝一壺!”說走就走,兩人勾肩搭背的走向一個酒樓,入內就大快朵頤去了。傳聞中孟千金就是這樣一個,大大咧咧的大家閨秀,平日裡沒有半點大家閨秀恬靜端莊的樣子,反倒張揚古怪,老和鬼點子多的侯輕風一起。好在她也知趣,出去行走總會換上男裝,再稍稍易容一番,讓人瞧不出樣子,也沒有辱沒自家名聲。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名,壞事傳千裡,玉玦曾與侯輕風在一處集市浪蕩過了頭,惹了眾怒,事情被孟然壓了下去,才沒釀成大禍。因著此事,鮮少謾罵玉玦的孟然,那回不光罵了玉玦,還禁足了她半年之久,自此,玉玦再不敢白日裡頭瞎來了,反倒偶爾與侯輕風夜裡約上一約,出去暢遊一番。兩人拿著酒壇就對飲著,喝了幾口玉玦便有些微醺,她酒量算不得好,卻是女子裡數一數二的了。約莫飲了一人三壇整兩人才停下,三壇酒一個大男人都難以擋住,何況一個女兒家家。玉玦喝的酩酊大醉,已然分不清東西南北,好在侯輕風靠譜,半摟著她送回了孟宅。侍從發現喝醉的玉玦躺在外頭,忙告知了孟然,半夜孟然來不及換衣,穿著褻衣並披了件外袍就衝到了大宅門口。瞥見喝的醉醺醺的玉玦,滿腔怒氣呼之欲出,“快把小姐給我帶進房裡。”一盆水澆醒玉玦,雖已是春日裡了,冬日的嚴寒還未完全褪去,這盆水澆下去也是涼了個徹底,玉玦被凍得清醒了,她坐直了身子,發現躺的並非自個兒的閨床,而是躺在了大堂正中。正狐疑呢,就被孟然一掌拍了過去,“你這丫頭怎麼還說不聽了,這當下是你能胡鬨的時候嗎?”玉玦縮著身子,慌亂的說道:“爹,我知錯了,你莫生氣嘛。”孟然氣的發顫,指著玉玦就斥道:“知錯?你這樣子叫知錯?前年禁足你半年不夠是吧!”玉玦又縮了縮脖子,害怕的挪了挪身子。緩了緩心緒,孟然又道:“你這樣子,我就不該放心你,在你出嫁前,我會讓仆人好好看著你的,若你再敢有什麼動靜,就打斷你的腿!”孟然的脾氣身為女兒的玉玦自然清楚,她在出嫁前,都休想踏出自己的閨房半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