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半,黃珊坐在辦公室自己的座位上昏昏欲睡。她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昨天那個相親男怎麼就這麼死了,而且是吃著吃著就死了。這個問題困擾了她一晚上,害得她晚上都沒有睡好。於是她瞌睡著打開了微博,隨手轉發了一條“轉發這條微博後72小時內有驚喜”。真的是太倒黴了,黃珊轉完之後心裡想著。就在她托腮刷微博的時候,背後傳來一股冷氣。她猛一回頭,看見社長站在自己身後。微博停留在兩個男人親吻的頁麵上。“……”黃珊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淡定地關掉了放大的畫麵。“外麵有個警察找你。”社長臉上恢複了和善的微笑,說完後就走了,走之前還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黃珊朝天翻了個白眼,暗暗把社長連著狄仁傑罵了一萬遍,心想微博轉發錦鯉果然都是騙人的。狄仁傑在會議室裡等她。“昨天沒睡好?”黃珊揮揮手:“這種寒暄就免了吧。”狄仁傑依然保持著萬年不變的臉色,打開了黑皮筆記本:“我昨天在座位上聽見你和死者相談甚歡。”“你既然聽見了我和他的談話,就應該知道我們的聊天並不愉快。”狄仁傑掏出中性筆,但並沒有把這句話記入筆記本中。“死者是中毒死的。”黃珊一個激靈,心想自己還活著真是萬幸。“和他吃飯的隻有你一個人,所以我不得不例行公事。”狄仁傑抬頭看她,“你對這個有什麼想法?”“他彆是得罪了哪個服務員。”“可是服務員並不知道你會吃哪塊披薩。”“毒在披薩上?”“法醫在殘留的披薩上驗出了毒。”“臥槽彆告訴我是無差彆殺人。”狄仁傑沉默了一秒:“用詞挺專業。”黃珊自豪地把胸一挺:“那當然,你以為這麼多推理白讀的?”“從初中讀到現在,得讀完多少本?”“你說什麼?”狄仁傑尷尬地咳了一聲,掏出手機:“為了方便聯係,加下微信。”“你們警察都這麼搭訕嗎?”“那我下次來還找你們社長。”“不用了。”黃珊迅速報出了自己的微信號,並在狄仁傑的逼視下通過了他的好友驗證,“……我希望你下次來找我的時候能從後門偷偷摸摸進來。”狄仁傑忽然發出“噗”的一聲笑。黃珊迅猛抬頭,一眨不眨地盯著狄仁傑的臉。狄仁傑又咳了兩聲,唇角重新繃了繃。他從座位上站起:“今天就到這裡,我想到什麼彆的再來找你。”黃珊無言以對地瞪著他直到他走出會議室。“媽的,垃圾。”她憤憤不平地關上會議室的門,卻發現社長就站在門口,臉上掛著陰陽怪氣的微笑。黃珊停了停步子,剛要跟他打個招呼,社長先開了口:“你來一下。”黃珊有點慫,畢竟警察剛剛找過自己,社長為了什麼找自己她心裡也是有點數。一進社長辦公室,社長坐下喝了口茶,又吸了口煙,先把她在辦公桌對麵晾了半分鐘。黃珊忐忑不安地站著,看見飄向自己的煙也不敢用手驅散,隻能默默吸著二手煙。社長慢慢吐了口煙,又在煙灰缸上頭點了點煙頭,這才慢條斯理地問黃珊:“你是犯了什麼事了?”“沒有。”“那警察為什麼找你?”黃珊心裡想著關你什麼事,嘴上卻還是回答:“昨天吃飯的時候死了個人,恰好我也在現場。”“那個警察還會來嗎?”“這我怎麼知道。”社長又吸了口煙:“他要是總是在這裡進進出出,對社裡影響不好。”黃珊絞了絞衣服下擺:“所以您的意思是?”“要麼在處理完事情之前你先在家待一段時間,要麼就讓警察在來之前通知一聲,你在外麵見他。”黃珊聽到前半句的時候差點窒息,直到社長說出後麵的話她的心才微微放下來:“我已經加了他微信了。”社長這才滿意地把她放出了辦公室。黃珊回到自己的大辦公室,室內依舊安靜如雞。辦公室是一間間的格子間,每一個格子間裡都有人,儘管這裡有二十個格子間,但兩年裡,黃珊在工作時間從來都沒有聽見過有人大聲講話,辦公室裡最多的是主任的咳嗽聲、高跟鞋聲和歎氣聲。她剛在座位上坐下,對麵就傳來了主任的歎氣聲。她的心情莫名煩躁了起來,拿稿子的時候忍不住下手重了一些,把兩百多頁的稿子往桌上狠狠一砸。QQ圖標彈了起來,是坐在她隔壁的同事給她發的消息:你犯事了?她抬頭看了眼對麵的主任,在鍵盤上劈裡啪啦打字:沒,那警察就來調查個情況。辦公室裡安靜得打字聲都異常清脆。主任在這個當口起身倒水,順便還看了她一眼,嚇得黃珊立刻縮回了停留在鍵盤上的手,老老實實地審起稿子來。其實當初黃珊想象中的出版社編輯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在她的想象裡,編輯是要四處約稿,勾搭文界大佬,再和作者一起構思書稿內容,可她萬萬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書種叫作自費書,也就是隻要作者錢夠多,什麼樣的書都能出——當然必須政治正確。她頭疼地看著書桌上的文稿,書稿已被紅筆改得亂七八糟。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本總裁文了,黃珊隻覺得頭暈目眩。裡女主有個惡毒的妹妹,並且總裁又失了憶,女主又流產了,女主又得了腦癌……黃珊把紅筆一扔,絕望地靠在椅子靠背上。什麼文化公司啊,為什麼非要出版這種,真的有人買嗎?不怕賠錢的嗎?她瞅了一眼對麵,主任好像出去和作者洽談什麼生意了,她這才迅速抽出鍵盤,在部門成員的單獨群裡吐槽:我又看了篇霸道總裁文!坐在她旁邊的妹子回複:羨慕你,我整天就看心靈雞湯。黃珊:什麼時候可以來點有營養的稿子,這樣每天晚上回家還得看點彆的洗眼睛。門口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黃珊的雙手一秒從鍵盤上撤離,群裡瞬間安靜如雞。坐在她旁邊的妹子還有一行字沒有來得及回複:你回家居然還看彆的書,我在這裡看稿子都要看吐了。這個時候出版社內部群的標誌跳了起來,黃珊理直氣壯地把它打開,裡麵彈出了辦公室發來的通知:本周末我社與公安部門聯誼,望各位同仁積極參加。地點:森林濕地公園。時間:上午八點。黃珊想也沒想就點了關閉,倒是隔壁妹子攀上了格子間的隔板,小聲問黃珊:“你去嗎?”主任似乎又出去上廁所了,黃珊也同樣用小聲的音量回答:“去個屁。”“大家都要參加啊。”門口響起了辦公室主任粗獷的聲音,一個三十五左右的男人走進了辦公室,徑直走到黃珊身邊:“你去的吧?”“什麼?”“聯誼呀,我幫你報名了。”辦公室主任“刷刷刷”爽快地在報名表上寫下了黃珊的名字。黃珊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我周末有事!”“什麼事啊?”辦公室主任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仿佛看穿了一切。“呃……”黃珊還沒來得及想好借口,辦公室主任已經在勸坐在她隔壁的妹子了:“反正大家都單身,去一去也是給自己一次機會,所以你也去的吧?”妹子沒有說話,辦公室主任自覺地在黃珊的名字後麵寫下了“喻清風”。黃珊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個個去問,壓低聲音說了兩個字:“有毒。”主任回來了,看見四處忙碌的辦公室主任,以十分熱情的語調說道:“這是好事啊,我們的編輯終於有望解決單身問題了。”喻清風也在小群裡打了兩個字:有病。“就是,關他們屁事。”黃珊憤憤不平地回複。“公安局,條件這麼好,你們賺到了。”辦公室主任依然任勞任怨地賣著安利。黃珊的耳朵裡終於捕捉到了“公安局”這個關鍵詞,她“噌”的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倒把剛坐下的主任嚇了一跳。“公安局?”她瞪著回頭看她的辦公室主任,“哪個區的公安局?”“哦喲,你還想挑啦?當然是管轄我們區的。”黃珊絕望地坐回了座位,微博上轉發的錦鯉果然全是騙人的。辦公室主任八卦地轉回她身邊:“還是你在彆的公安局有目標了?可以一起叫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