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的父親宋偉華和宋玖的父親宋承澤是大學同班同學,兩個人關係不錯,又因為彼此都在鄰市機關有任職,一來二去兩家人也時常走動。宋偉華結婚早,但是就宋琰一個孩子。夫妻倆忙於工作,所以小時候的宋琰是非常孤單的。自從白玉霞生了蘇可,宋琰像是找到了絕佳玩具一樣,一有假期就往蘇家跑,久而久之,蘇可也就習慣了。至於宋玖出生時,宋偉華身為老大哥自然要去恭賀。他帶著三歲的宋琰一起登門,白白胖胖睫毛長長的小宋琰可愛極了,趙玉錦立馬甩下自己剛出生皺巴巴的女兒,把他抱在懷裡。宋承澤眼角一抽,抱著宋玖乾巴巴地笑了幾聲,宋偉華也不厚道的打趣:“我看弟妹這麼喜歡,給他們訂個娃娃親好了。”“我才有女兒你就想著以後把她搶你家去,不行!”宋承澤嚴詞拒絕,看著他這副女兒奴的樣子,宋偉華也沒再說什麼,本來就是開玩笑,大家也就沒在意。誰知這件小事在以後的歲月裡被當作個梗,提出來無數次。起始的時候宋琰毫不在意,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一半的蘿卜頭,嗤笑著。後來當他們逐漸長大,經曆了好多事情,卻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樣子了。宋琰眼角微挑,瞥了一眼宋玖,露出得意的神色。小樣,跟我鬥,你還嫩著呢!他盤著腿,雙手握著遊戲手柄,直勾勾地盯著電視屏幕,手指卻在靈活的按動著,直到出現game over的界麵,他才停下來。坐在他旁邊不遠的宋玖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室內空調開得很低,他們可以聽到外邊掛機轉動的聲音。她咬著嘴唇,雙手緊握著遊戲手柄不撒開,眼睛睜得銅鈴一般大,瞪得宋琰心裡警鈴大作。“不好!”隻見宋玖拔下遊戲手柄的插頭,伸手就扔了出去。“玖丫頭,你耍賴,有你這樣的嗎?打不過就動手!”“我就耍賴了你咬我啊!”“君子動口不動手,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知道啊!”“九妹九妹,耍賴的九妹!”聽著宋琰嘲諷的歌聲,宋玖腦子充血,也不管是什麼,接連扔了出去。宋琰躲閃不及正被砸中了肩膀,顧不得疼痛,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在客廳裡兩個互扔東西,一片狼藉。蘇可聽著這齜牙咧嘴的求饒聲,心裡一陣滿足感。“呐,他們-感情—真好!”陳默看著在客廳裡你扔我躲的兩人,突然發出一句感歎。蘇可轉過頭去,在他的眼眸中第一次看到了羨慕的存在。蘇可從未想過為什麼陳默總是一個人,她覺得人如其名,陳默真的是太沉默了,再加上他耳朵有殘疾,人們都不願意帶他一起玩。從他搬到自家對麵,除了自己和小玖,估計其他人也隻是象征性的認識。她突然覺得陳默好可憐,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頭,又覺得不妥,說不上哪裡不對,就是覺得不太合適。想她家的貓不高興的時候,她隻要抱著它摸它幾下,它就會高興地打著呼嚕。“額,他們從小就這樣,煩死了!”“可他們-看起--來很-高興。”“有嗎?我怎麼不覺得?”“有。”陳默又沉默了,蘇可覺得有些尷尬,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低著頭,手裡拿著嗑的瓜子皮把它劈成兩半,又扔掉。蘇可突然站起身來,陳默被嚇了一跳。“我渴了,要去拿飲料喝。”“六哥,你怎麼還不起來?快走啊!”蘇可回頭朝他皺著眉頭,一副要生氣的樣子,陳默還在那聲六哥裡麵沒回過神來。“什麼?”“你聾了啊?六哥,快點!”蘇可走到他麵前,揪起他的耳朵,作勢就要往前走。陳默此刻才真的意識到,蘇可剛剛是叫了他一聲六哥。“哦,好。”他隨著她的力氣起身,其實她揪耳朵一點也不疼,他看得出來她的手還有些微微發抖,生怕弄疼了他,卻擺著一副發脾氣的樣子。蘇可聽他應著,喜滋滋地改拽著他的胳膊奔向了廚房。蘇可不知道這一聲六哥帶給陳默多大的震撼,此刻的她隻是想讓這個眉間帶著憂鬱的小男孩高興起來,僅此而已。陳默耳朵沒受傷之前,是個非常活潑的小孩子。他和普通人一樣,會玩的臟兮兮的回到家,他的媽媽也會非常溫柔地給他擦臉。他也有很多小玩伴,捉迷藏過家家打遊戲,他那時很快樂,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這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有時他透過窗戶,會看到不遠處的公園有很多小朋友在做遊戲,他很想加入他們。但是在一次又一次被拒絕之後,他再也沒邁出過步伐,隻是遠遠地看著,羨慕著。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看著拉著他手的蘇可;在客廳跪地求饒的宋琰;還有站在那不可一世的宋玖,他覺得心裡那一塊冰冷角落突然溫暖起來,他,再也不是一個人了。“六哥,傻笑什麼啊?”蘇可胖乎乎的小肉臉在他麵前越離越近。“額,沒-什麼。”陳默向後退了退。“真好玩,陳默你耳朵紅彤彤的。”說罷就要伸手去摸一下,陳默隔開了她的手,背過身急匆匆走開。“七七,彆鬨!我是熱的。”也不管身後蘇可的笑聲,陳默落荒而逃。蘇可還記得這是陳默第一次叫她七七的樣子,有些羞澀有些扭捏,有張怎麼也忘不掉的臉龐,在她記憶裡揮之不去,又深埋心底。顧清言站在藝術學院大門前時,已近黃昏,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冒冒失失跑來,蘇可會不會嚇到,畢竟是消失了六年的人。他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在門口走來走去。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到蘇可的學校,有一年她重感冒,可憐兮兮地給宋琰打電話。即使聽不到她的聲音,他也知道,那頭的她非常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瞞著宋琰,買了飛往倫敦的機票。那一年他很狼狽,自己一個人站在機場,也沒帶多餘的行李。雖然他英文極好,但是對於一個聾人來說,他的唇語遠沒有到可以跟得上英文的地步。他就一遍遍求著路人慢點說,趕緊拿筆記下來路線;有的時候乾脆也不說話,直接拿本子寫下來,就這樣,磕磕絆絆地找到了她的學校。那時他剛剛二十歲,大學還沒畢業。教研室裡還堆滿了教授留下的項目,留下宋琰一個人加班加點。他並沒有在倫敦久待,確切地說,他隻是在她的宿舍樓下等了一天,直到她穿著粉色的毛絨睡衣,拖拉著鞋子,暈暈地走下來拿了份外賣又走了上去。顧清言皺起眉頭,看著她晃晃悠悠地拎著快餐,她比起高中瘦的不是一點半點,好像一陣風就可以刮倒一樣。“excuse me ?”“what I do for you ?”他立馬攔下了那個要騎車走的外賣員,長發碧眼的小哥笑嘻嘻地看著他。“sorry,I am a deaf person,Do you know where there are ese restaurants?”“of curse! I will draw a line for you。”“thank you .”拿著小哥給的地圖,顧清言很快地找到了中式餐館。蘇可一點胃口也沒有,吃了幾口就擱在了一邊,摸摸自己的頭,好在已經稍微退燒了。正當她昏昏欲睡之際,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走下樓再次拿走了外賣,打開一看正是她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還有幾碟小菜。“Is this for me?”“yes!”“Who gave me the food?”“I don’t know.”顧清言看著蘇可那副高興的樣子,才轉頭又奔回了機場,他已經兩天沒有休息了。剛剛宋琰來短信還催他回去。再一次站在學校前,他的心情非常複雜。一方麵他害怕蘇可已經有了男友,另一方麵他怕蘇可責怪他當年為什麼消失。到底他還是沒有走進去,而是選擇住在了學校附近的酒店。此時的蘇可剛離開楊光的家,回到學校,她要準備一下離校事宜,畢竟她明天就要飛往成都了。夜很寂靜,兩個人相距不過一個學校的距離,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總愛捉弄有情人,這一次他們會相逢還是錯過,誰也不知道答案。楊光到蘇可學校的時候正是中午,他發消息邀請蘇可共聚午餐,但是蘇可說有事情要忙,拒絕了他。楊光還不死心,想要看看這個都還沒畢業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連收留她一夜的恩人邀約,都能拒絕。當他走到設計係的時候,他就笑不出來了。一大片玻璃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草坪上已經擺滿了用玫瑰花堆成的心形,周圍的樹上掛滿了彩帶,各種玻璃小飾品點綴在綠植上。拿氣球紮成的拱門,紅色的地毯,還有個看起來十分帥氣的男士站在下邊,手裡捧著一束桔梗花,看著遠處的那個女人。蘇可被眼前的陣勢嚇傻了,又急忙回過神來。耳邊都是人們的起哄聲,不遠處的那個男人是她同設計室的師兄,對她亦師亦友。楊光看著蘇可慢慢朝那個男人走進,心裡一陣火氣。那個女人搞什麼?不是說隻等著那個陳默的嗎?“Will you marry me ?”蘇可看著他單膝跪下,手捧著戒指,一臉真誠地望著自己,心裡五味雜糧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怕他知道,怕他不知道,怕他裝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