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徑直走向陳默的房間,隻見陳默手裡拿著一摞紙,低頭小心地夾在夾子裡麵。蘇可一挑眉,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後,重重地拍了一下。陳默沒留意後麵的聲音,一個猝咧就撞在了寫字台上。“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誰讓你這一天都不在家的,說好的今天告訴我呢。”蘇可看他捂著肚子一副很疼的樣子,惡作劇的心思馬上就沒了。聽著蘇可癟癟的道歉聲,陳默不由得笑出聲來。蘇可聽到撲哧一聲,才知道自己被騙了。“好啊,陳默!你居然騙我!”蘇可叉腰聲音提高了好幾個調,作勢就要去扳回陳默的身子。“彆彆-彆-,我是—真疼-。”陳默轉過身,笑盈盈地看著她。把拽著她坐在了他事先準備好的墊子上,而他自己則是撩了撩衣服徑直坐在了鋼琴前,輕撫著琴身。“哎!……”蘇可發出了驚呼,“你你你……”她有些驚訝地指著陳默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陳默似乎很滿意蘇可不可思議的眼神,朝她揚了揚頭。房間裡很暖和,一高一矮地坐著,蘇可還得慢慢仰起頭才能看到陳默的臉。那是一副她從沒有看到過的表情,有些沉醉,也有些陌生。耳邊彈奏的不是什麼很難的曲子,卻是她那時候最喜歡的聖誕節必備的《鈴兒響叮當》。陳默嘴角含笑,他靈巧的十指在琴鍵翻飛,交錯的黑白鍵孕育了獨屬於陳默的世界。這是蘇可第一次聽到現場演奏的鋼琴聲,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不一樣的陳默。晚間的燈光柔和,沿著它古老而優雅的弧線緩慢流淌。蘇可似乎讀懂了他的琴聲,也被他所吸引,那麼熱烈。舒緩的音調,歡快的琴聲,與這夜是如此的協調。一曲終了蘇可還有些呆滯,陳默看著這個呆呆的蘇可笑出聲來。“傻了?”陳默調侃道。蘇可紅了臉,“你才傻了呢?我隻是沒想到你會彈琴。”陳默看她一副強詞奪理的模樣,隻是笑著。蘇可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陳默是耀眼的,就像是他剛剛隻是說了兩個字,衝她笑了笑,就讓她一瞬間忘了,這是那個平時結巴任她蹂躪的陳默。客廳那邊陳忠坐在搖椅上看著報紙,而溫馨在桌前備課。耳邊聽著歡快的鋼琴聲,還有兩個孩子的歡笑聲,她們也相視一笑。“既然你這麼會彈,那我要聽彆的,你換個彈彈。”蘇可哪裡肯落下風,陳默就知道她這不服氣的性格,“好。”話音剛落,琴聲漸起,這是一首蘇可沒有聽過的曲目,琴音婉轉,讓她聽的有些憂傷。“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感覺好悲傷的樣子?”沒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氣勢,蘇可仿佛沉浸在剛剛的曲子中不能自拔。“不—告訴—你。”陳默也學她吐了吐舌頭,起身坐在了她旁邊。“好啊,你居然又耍我!”蘇可一下撲倒了陳默,雙手掐著他的脖子。“說,告不告訴我?”一副活吃人的模樣。陳默隻是那麼被她掐著,直勾勾地的盯著她笑著。蘇可被他笑的心虛,哼了一聲把他拉了起來。“彆以為你笑笑就不用告訴我了,你就會欺負我,看我告訴溫奶奶去。”蘇可計上心頭,壞笑道。而陳默擺了個你請自便的表情,朝她翻了個白眼,又笑了起來。蘇可知道從他嘴裡套不出答案了,也就作罷,對於陳默不想說的事情,誰也沒辦法知道。如此認死理的一個人,蘇可自愧不如。“哎,你怎麼會彈鋼琴啊?之前也沒聽你說過。咱們好歹都認識兩年多了。”蘇可杵了杵陳默的手肘。陳默聽到這就再沒了笑容。“陳默?”蘇可感覺到了他的不悅,略帶討好地叫著他。“這是,我媽媽--教我的,在我-四歲--的時候。”陳默慢慢說道。蘇可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的話題,立馬拉他起來。“快快快,我想學,你教我彈個簡單的。”陳默被她拉了起來,一起坐在了鋼琴前,房間裡立馬充斥著蘇可一通亂彈的嘈雜聲。蘇可知道,陳默沒有了父母,所以一直沒有談起過這個話題。蘇可聽白玉霞說起過,陳默的爸爸媽媽在事故中去世了,所以被接過來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蘇可沒見過七歲之前的陳默,今天看著彈鋼琴的他,讓她覺得有些陌生。蘇可抱著貓坐在床上,心裡還想著剛剛的鋼琴曲,小氣的陳默!又吊我胃口。蘇可憤憤不平又拿他沒什麼辦法。蘇可雙手從貓的腋下穿過,猝不及防地把它拎著站起來,自己一個人對著隻無所適從的貓喃喃自語。“丸子啊,你說陳默那人怎麼那麼討厭啊,仗著自己什麼都會,狐狸尾巴都快翹上天了。你說我該怎麼挫挫他的銳氣呢……”丸子被她拎起來,突然的騰空高度令它有些不安。它努力想要掙脫蘇可的鉗製無果,也隻能搖著尾巴聽著她例行公事一樣的每日吐槽,還一圈一圈地搖著它的尾巴。“我精神方麵的確存在應激障礙,要不然也不來你這了,隻不過我掩飾的很好,連你也沒有發現而已,這是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意識,並非我不願意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楊光瞪大眼睛看著這個從嘴裡輕飄飄說出這話的女人。“遇上你,這麼不配合,真是讓我頭疼。”想到之前一直沒有找到病因,這時候突然從病人嘴裡告知的那一刻,楊光感覺自己有被砸了招牌的無力感。“應激障礙?”楊光看著這個認識了一年的女人說出這個詞的時候,震撼大於挫敗。在英國的她善良正直,對於生活有著無限熱愛。她的老師同學無不誇讚她的優秀。這樣一個人,這樣外向的一個人,怎麼會……”記得最先知道的是她的作品,在學校開設的設計展上。那一天楊光受邀到蘇可所在的藝術學院參加一個心理講座培訓。會議結束,他隨意在校園裡瞎逛,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副巨型的海報。那上麵是一副潔白的婚紗。楊光不知道怎麼形容,當他看到海報的那一瞬間,隻覺得這幅圖讓人感到深深的幸福感。他特意掃了一眼作者的名字,大寫字母標著“SU”。他不受控製的也隨人群走進了展覽館,這是設計學院一年一度的畢業生設計展出。按說每位畢業生隻需要提交五無份設計圖即可,可是楊光看了看署名為SU的作者,足足有七幅之多。楊光暗歎這是位極具設計天賦的學生,要不然向來以嚴格著稱的英國藝術設計學院怎麼可能允許學生展出如此之多的作品。“生日快樂,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說晚了。”楊光走到蘇可麵前虔誠地單膝跪地,一隻手牽起她的右手,就這麼吻了上去。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蘇可有些慢半拍,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不好在推開他了,這是一種禮節,並沒有什麼旖旎的想法,但是蘇可不喜歡,她不習慣有人觸碰。那時一雙纖長的手,如玉蔥白,手指杜那還有一層因畫畫留下的薄繭,仿佛是一件絕美的藝術品般純淨,楊光隻是輕吻了一下立即離開了。“謝謝你。”兩個人隻見因為這個吻變得有些不自在,楊光也感覺到了尷尬,他鬼使神差地就吻了上去,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會有此動作。“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嗎?”“不,謝謝,我沒什麼想要的東西。”蘇可的婉拒令楊光有些挫敗,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這個女人所吸引,而且越來越深,這不是男女之間荷爾蒙的影響,僅僅是他作為心理醫生的直覺,這是個會讓人替她感到心疼的人,同時她看起來又是多麼的驕傲。“你知道,為什麼我,名字叫楊光嗎?”“不知道,第一次聽到的時候覺得很土。”“是很土,但是它是指光,sunshi makes people feel the warmth of the bottom of the heart.”“所以你就當了心理醫生嗎?”蘇可打趣道。“就像在你心裡總有念念不忘的傷痛,我希望我是光,能帶給我的病人力量。”“你可不要愛上我,愛上我的人,都很苦。”“當然不會,我隻是你的醫生兼朋友,不介意再跟我說一說他吧?”“你想聽我的故事嗎?”蘇可百感交集,落下眼淚,無聲,卻讓楊光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剛剛還笑得燦爛的容顏,突然眼神有了哀傷。楊光可以看得出來,那是痛到了極致卻不願意外露於人的一種倔強。可是那兩行清淚又如此刺眼,讓他自己的心突然痛了一下。楊光看著這個昨夜喝醉了在酒吧號啕大哭的人,心裡不由得柔軟下來,有一把抱著她輕聲安慰的衝動,他輕聲回答道:“好。”耳邊傳來了蘇可略帶回憶的聲音。愛上他,的確是一種病,藥石無醫,卻甘之如飴。在茫茫人海會想起他;在孤寂的夜也會想起他;在這異鄉的路上會想起他;在受萬眾矚目的獎台上會想起他;在午夜夢回也會想起他。好像他從不曾離開,也不曾說著那令人心如刀割的話。“記憶中的他……”青春仿佛因我愛你而開始,但卻令我看透愛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