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的畫室叫做“藝術不落”。何曦第一天去給學生上課就教色彩,她最擅長的科目。畫室按照學生的水平分成若乾個組,何曦帶的組是A組,也是整個畫室最好的組。學生有一定基礎,教起來不費勁,把靜物往上一擺,何曦就跟學生說作畫的要求,偶爾在學生身邊轉轉,給他們做做示範,上午課程結束前半個小時用來點評。點評完,這節課就算上完了。來這邊上課的老師很多都是雁城美術學院的學生,他們大多數都是在學校沒有課的情況下來這邊兼職,掙點零花錢,像何曦這樣全職就得一天都給學生上課,早上上色彩,下午就上素描,偶爾晚上還要上速寫,尤其是畫室老師不夠,兼職的學生請假,她會同時帶兩個組。一周下來,溫新博擔心她太累,又害怕她太閒。好幾次打電話給何曦沒人接,他又馬上打給阿南,一上來就質問他是不是壓榨員工不讓何曦休息。阿南差點沒氣得當場掛了他的電話。這都什麼人啊,以為誰都像他一樣,隻有上午有課,下午就在辦公室裡閒坐。他們麵對的可是一群即將高考的孩子,上課是分秒必爭。但他到底拿他沒轍,認慫去找何曦,讓她給他回電話。誰叫畫室離學校近,把人家惹毛了,沒準人家下一秒就出現在畫室裡跟他單挑。溫新博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說晚上一起吃個飯,學期結束了,這段時間主要是給學生評分,做學期總結,他想陪陪她。有個兼職的學生正好今天請假,阿南本來給何曦安排了晚上給學生上速寫,也不知道是他比較畏懼溫新博還是耳朵本來就很靈敏,隔得老遠,聽到何曦講電話,何曦正要拒絕,他就在一旁大聲說,你去吧,晚上我親自給學生上課。何曦呆住了,愣了好幾秒說了聲謝謝才答應溫新博。掛了電話,何曦走到阿南的旁邊,斟酌了好一會說:“南哥我不去也沒關係的,跟老溫說一聲就行了,飯在哪裡吃都一樣。”“彆,你還是去吧。”阿南緊張地在胸口做了個叉,就怕何曦真的不去。何曦“哦”了一聲,轉眼又歪著腦袋不可思議地看著阿南。她總覺得現在的阿南跟第一次見麵時有些不一樣,想想當時他可是拚命調侃,挖苦溫新博,搞得溫新博都怕了他了,現在怎麼反過來倒成了阿南很害怕溫新博了呢?下午快到五點的時候阿南又特意提醒她早點給學生做點評,點評彆忘了去約會。他說“約會”兩個字時帶著一股酸味,一臉不屑。何曦瞪著雪亮的眼睛笑嘻嘻地調侃他,是不是跟溫新博發生了點什麼,感覺他最近變得很不一樣。阿南慌張地斂了斂神色,緊張得有點結巴:“哪有,去去去,趕緊去約會,彆在這礙眼。”何曦越發好奇他們兩的關係,眯著眼睛打量著他:“哎呀,我又沒說什麼,你緊張什麼?”難道兩個人之間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秘密?不過是在這邊給學生上了差不多兩周的課,何曦就和阿南熟絡起來了,在畫室時白天一起吃飯,晚上一起吃宵夜,談談天,說說地。時間長了,她發現,阿南人不錯,至少她和他很聊得來。“他的車到了,你再不下去,他就要上來了。”阿南從窗口往外指了指。“哼,不說就不說。”何曦瞪了阿南一眼,氣呼呼地拎著包下樓。他不說,她問溫新博不就得了。七月的雁城像個大火爐,溫度完爆重慶,何曦穿著碎花連衣裙,把頭發紮得老高。剛下樓就出了一身汗,一股熱浪襲來,臉上的妝都花了。“喝點水。”何曦一上車,溫新博就貼心地遞給她一瓶水,看到她汗流浹背又遞給她一包抽紙,“擦擦汗,要不然吹空調容易感冒。”“謝謝。”“今天累不,想吃什麼?”溫新博一邊發動引擎,一邊問。“我想想啊……”何曦捏了捏下巴,咕嚕咕嚕灌了幾口水又說,“不知道耶,你定吧。”下來走得著急,沒看到水之前都不覺得渴,看到水就渴了。“要不去吃火鍋吧?”他忽然提議。何曦思維停頓了幾秒,驚訝地望著他。這麼熱的天去吃火鍋?溫新博噙著一絲笑意,解釋道:“下課的時候聽到學生說夏天吹著空調吃火鍋很不錯。”“是嗎?”何曦用手抵了抵下巴,若有所思。這確實挺像大學生該有的舉動的,“那就去吧。”於是,車子沿著阜成路行駛了一段時間最後在一個體育館附近的商場停下來。這是離雁城美術學院比較近的一家大型商場,以前何曦來過兩次,有一次還是六一兒童節和同學過來看電影。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何曦的鼻子忽然有點酸。真是歲月不饒人啊。兩個人進了一家十分火爆的火鍋店,點了鴛鴦鍋。何曦有點小慶幸,過來比較早,排隊沒花多長時間,又或者是因為有喜歡的人陪在身邊,所以等待的時間並不難熬。她愛吃蔬菜,拿著菜單就跟溫新博說要哪個蔬菜套餐,然後讓溫新博點肉。“明明就是食肉動物,非得吃那麼多蔬菜,看你瘦的。”溫新博接過菜單,嘴角劃過一絲壞笑。何曦莫名地從他的話裡悟出了不正經的韻味,假裝什麼都不懂,咂咂嘴:“你肯定見過比我更瘦的,以前我們班的高湘越,記得嗎?她可是竹竿啊,想想都覺得可怕。”何曦腦子裡浮現高湘越的身影,一米六幾的身高,體重卻不到九十斤,還是個海南的姑娘,上學時何曦沒少戲弄她,說海南動不動就刮台風,真擔心哪天她不在,她就被風刮跑了。這話是有點誇張,但也從側麵反映出她們關係很好,遺憾的是,畢業之後何曦回了潯郡,慢慢地就跟高湘越斷了聯係,甚至她都不記得兩個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在哪裡了。何曦心裡有點失落。“不記得,你們班我就記得你。”溫新博微微思忖,曖昧地看著她,一句簡單的話,惹得她一陣臉紅耳赤。溫新博抿唇偷笑:“彆人是彆人,但你不能這樣子,多吃點,要不然暈倒在畫室怎麼辦?”菜一上來,溫新博就不停往鍋裡下肉,看著肉熟了就往何曦碗裡夾,這不沒多久,何曦的碗就堆成小山了。“哪有那麼容易暈。”何曦不悅地皺了皺眉,帶著小情緒用筷子挑碗裡的肉,打心底呐喊,這要是吃完了,非得胖兩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