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舉世不師(1 / 1)

上帝之手 鰻魚Tech 1718 字 3天前

傷口在流血,殷紅迷亂了眼,卻被一片印有小豬佩奇的創可貼埋沒得嚴嚴實實。“對不起,我來晚了。”騎手將山地車隨意撇在路邊,然後大大方方地坐在周辛樹對麵,他將剛剛才貼好創可貼的傷口炫耀似地展示給對方看,“傷痕是男人的勳章,剛才在來的路上,我看見有敗類在欺負女人,就忍不住出手了。這不,又多了一枚勳章。”周辛樹剛剛跟邊榕通完話,聽到“我們下次再約”的時候,他竟然有些心動,自從西雅死後,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死了,看來,這隻是一種錯覺。抬起頭,借著昏暗的路燈光仔細審視麵前這個大大咧咧的男青年。對方留著寸頭,胡須刮得乾乾淨淨,白T恤,藍色牛仔褲,十分乾淨清爽。“你整整遲到了兩個小時。”周辛樹一門心思玩弄著自己的手指頭,“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男青年滿不在乎地笑笑:“我的時間也很寶貴,如果不是師娘執意要我出麵舉證,我才懶得跟你這種敗類廢話。”他的眼裡偶爾閃過一道光,淩厲得就像刀子,恨不能將麵前這個男人千刀萬剮。周辛樹端坐不動,對方的挑釁似乎完全不用,他微笑如常,用平日那種不緊不慢的語調搭配著無所謂的語氣,道:“有種你再說一遍,我又一百零八種方式讓你後悔。”男青年嘴角掛著不屑,冷笑道:“隻要我願意,就算一百零八遍我也敢說!我敢打賭,你隻得到了師娘的人,她的心一直還在師傅身上!”周辛樹的臉色由白轉青,然後由青轉紅,最後又變得蒼白如紙,他的笑容逐漸凝固,猶如木雕石塑一般。男青年厭惡地拍了拍被弄亂的衣領,氣呼呼地說:“看在師娘的麵上,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周辛樹強壓心頭的怒火,從緊咬的牙關裡蹦出去幾個字:“司徒義死前最後聯係的人就是你,我沒有將你請到局子裡去喝茶已經是很大的寬容了,請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男青年兩邊的太陽穴似乎跳動了幾下,仍舊用那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好好好,身為良好市民,我決定配合警方的任何工作,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這樣總行了吧。”周辛樹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單刀直入:“你和司徒義,還有在閒雲市被殺害的孫仁、薛禮三人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男青年撓了撓頭,道:“以前關係很密切,現在早就淡了。我也不賣關子了,在六年前,最炙手可熱的魔術團並不是天堂,而是龍門。當時龍門魔術團的團長是我的師傅,他英才卓越……”周辛樹蠻橫地揮手打斷:“說重點。”男青年笑了笑,道:“我師父一共收了五名徒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因為名字裡分彆有‘仁義禮智信’這五個字,因而號稱‘龍門五君子’。那個時候是我們龍門魔術團最鼎盛的時期,比現在的天堂魔術團有過之而無不及,隻可惜天妒英才。我師父由於某人的緣故……”他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幾秒鐘,意味深長地看向周辛樹,對方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他便接著說,“我師父由於某人的緣故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導致在那次逃生魔術時遭遇事故,喪命於大火之中。龍門魔術團失去了師傅這根頂梁柱,投資人一哄而散,我們五兄弟無力為繼,決定散夥單飛,各奔前程。孫仁和薛禮離開了本市,一個常年在小劇場表演過氣的魔術節目,一個違反原則開班授課大肆斂財。至於司徒義,他的年齡最大,雖然曾經火過一陣子,不過很快就沒落了,貌似得了老年癡呆,竟然說什麼皈依佛門。而我則徹底與過去一刀兩斷,拋棄了魔術,現在是一名自行車運動員,去年還在市裡組織的比賽上得過獎。”周辛樹將重點悉數記在本子上,與自己已經掌握的情報互相對照,基本沒有什麼出入,便繼續問:“你好像還漏掉了一個人。”男青年挑起一邊的眉毛:“方信?”周辛樹嗯了一聲:“我們仔細調查過當年龍門魔術團的人員構成,一直沒有發現方信的身份背景以及目前的下落。”男青年道:“這才是你找我的真實目的吧。”周辛樹沒有否認:“楊先生是個有智慧的人,既然來了,應該已經想好該說什麼了。”男青年就是當年被稱為“五君子”之一的“智”,他年齡最小,天分卻也最高,是池魚最喜歡的徒弟,可是卻在龍門魔術團覆滅之後選擇金盆洗手,淡出魔術界,實在讓人不解。楊智嘴角彎了彎,笑道:“彆彆彆,我隻是難得糊塗而已。你們之所以沒有找到方信,是因為方信根本就不存在。”周辛樹瞪大了眼睛:“不存在?”楊智點點頭:“嗯,方信隻是一個化名,他的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履曆是假的,甚至連性彆都是假的。”周辛樹愕然道:“也就是說,方信其實是個女人?”楊智道:“不錯,我的師傅深愛著師娘,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但就避嫌這一條,就已經到了偏執的程度,他無論是收徒弟還是招助手,一律隻要男人,不要女人。”周辛樹的聲音變得漸漸低沉:“所以方信為了加入龍門魔術團,故意偽造了自己的身份。”楊智道:“就是這樣,我也是一次偶然才知道了方信的秘密。那次動靜鬨得很大,你應該也聽說過。”難道魔術師都這麼喜歡賣關子嗎,周辛樹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心,道:“你說。”楊智道:“月之影聽過沒?”短短三個字,猶如一枚深水炸彈,將周辛樹沉寂的腦海激蕩得洶湧澎湃,他在桌子下麵握緊拳頭,冷然道:“這與西雅又有什麼關係?”“你果然認識月之影,這樣說起來就容易多了。”楊智換了個坐姿,回頭朝大排檔深處喊道,“老板,我們要的啤酒和小龍蝦呢,怎麼還沒上?”胖老板忙不迭將手上的油汙抹在圍裙上,在烤箱散發出的煙霧中抬起頭,迷茫地問:“你們明明還沒有點餐呀……”“嘖!”楊智向周辛樹一指,“我是沒點,但是這位先生點了呀!”胖老板還要爭辯,周辛樹出聲道:“你按照他說的做就行,速度快些,最好是有現成的。”“讓周隊長破費了,”楊智嬉笑道,“不過你也不要以為我這是在趁機敲竹杠,我隻是想要證明一件事,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周辛樹假裝沒有聽到:“方信和西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楊智拿過一雙一次性筷子,輕輕掰開,在手裡互相敲擊,視線則漫無目的地到處遊弋:“話說當年月之影……也就是你所說的西雅,可謂是紅透了半邊天,提起她,無論男女老幼無不挑大拇疙瘩。那個時候,我的師傅還是個籍籍無名的小魔術師,知道他的人不超過一千個。不過在那個晚上,兩個人的命運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你說的這件事我知道!”周辛樹打斷了楊智的話頭,簡明扼要地陳述出接下來的部分,“西雅在魔術公演的時候,一名記者跳上舞台,公然泄底。輿論和魔術界一邊倒地指責西雅,最終導致了……西雅的離世。”他突然醒悟過來,“方夏,方信,方夏,方信!難道說,這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Bingo!”楊智打了個響指,“說的沒錯,方夏和方信其實是同一個人的兩種身份。對外界而言,方夏是嫉惡如仇不畏強權的良心記者。對我們而言,方信是五君子的一員,師傅的得力助手。”周辛樹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池魚眼中永遠隻有利益,我本以為他和方夏隻是利益交換,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對狗男女竟然是師徒關係!”話未說完,隻聞聽風聲呼嘯,他下意識伸手擋在額頭上,哢嚓一聲,一陣劇痛自右手手臂傳來,幾股鮮血汩汩流出。抬眼處,但見楊智大馬金刀地站著,手裡握著半截破碎的啤酒瓶,臉上儘是憤怒,他一字一頓地說:“不管你是誰,我、不、準、你、侮、辱、我、的、師、傅!”周辛樹自知失言,將手臂上的玻璃渣子胡亂抹掉,也不去給傷口止血,他拿起桌上剩餘的一瓶啤酒,咬掉瓶蓋,仰頭咕嚕咕嚕喝了起來,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胖老板端著一盆小龍蝦呆立當場,他正好目睹方才楊智突然暴起用啤酒瓶砸向周辛樹的一幕,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將小龍蝦放下來。周辛樹將空瓶子撂在地上,轉臉對胖老板說:“再來兩瓶啤酒。”又對楊智道,“我剛才罵了你師傅,你也討回了公道,接下來還是繼續正題吧。”“哼,就算你告我襲警,我也認了。”楊智順手從盆裡吵起來一尾又肥又大的小龍蝦,熟練地撥開蝦殼,先吃了蝦尾上的嫩肉,接著小心翼翼地撬開蝦頭,用蝦鉗將裡麵的那一坨小指頭大小的蝦黃蘸起來,然後放到嘴巴裡吸吮,良久才說,“八年前,我離家出走,孤身一人來到暮雲市,無親無故,因為臉皮薄,不好意思去沿街乞討,三天三夜沒有吃飯,差點沒餓暈過去。那天晚上,我路過現在這個大排檔,師傅正好和師娘在這裡吃飯,桌上擺著兩瓶啤酒和一盆小龍蝦。師傅看出來我的窘境,他主動提出要跟我打賭,隻要我能夠猜出來他的哪隻手裡藏著硬幣,就請我吃小龍蝦喝啤酒。師傅的手可真快呀,讓人眼花繚亂,師娘說這就是魔術。我完全沒有看出來那枚硬幣藏在何處,隻好猜了個右手,沒想到竟然猜對了。於是,師傅便讓我坐下,還教我吃小龍蝦的正確方法。哈,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在心裡打定主意,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他永遠都是我的師傅。”“那麼唐心心呢,”周辛樹麵無表情地喝了一口啤酒,“她嫁給了我之後,還是你的師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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