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八風不動(1 / 1)

上帝之手 鰻魚Tech 1688 字 3天前

邊榕迫不及待地將小花搶在手裡,放到鼻子前麵聞了聞,竟然還有香味。“送給你了。”長發男孩摸了摸邊榕的頭發,“我的名字叫池魚,你可以叫我小魚哥哥。你呢,叫什麼名字?”邊榕點點頭:“邊榕。”池魚將手帕和嬉笑的表情一起收好,柔聲問:“那麼榕兒,你可以告訴小魚哥哥,你為什麼不開心呢?”邊榕抽了抽鼻子:“我媽媽她……她病了,病得很重,需要動手術,醫生說很危險。”“嗨。”池魚擺擺手,“不就是動手術嗎,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以前就動過手術,”他拉起自己的T恤,露出腹部上那道蜿蜒猙獰的傷疤,“你看,現在好了,我還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麵前。”邊榕一手捏著玻璃珠,一手握著小花,緊緊抿著嘴唇:“可是,可是醫生說要將我媽媽的肺葉切除。”池魚笑得滿臉皺紋:“哎呀呀,榕兒我告訴你,每個人都有五片肺葉,隻切除一片的話,是不會對身體產生任何不良影響的。就是不能乾重活,不過榕兒可以幫媽媽的忙呀。”邊榕垂下眼簾,聲音很低很低:“真的嗎?”“當當當當!”池魚將兩隻手在麵前重疊,用力搓了搓,便多出來兩樣東西,一根吸管,一條毛線,“不信的話,我可以做個試驗給你看看。”邊榕立即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滿懷期待地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孩。池魚左手握住吸管,右手握住毛線,緩緩道:“這根吸管,就相當於你媽媽的肺,看,兩者都可以吸氣嘛。這條毛線呢,就相當於你媽媽的身體,看起來柔軟實際上卻很堅韌,可以以柔克剛,為你遮風擋雨。看好了,接下來,我要將這根毛線穿進這根吸管,對,就這樣,完全穿進去,兩者合為一體。然後,重頭戲來啦。”他將套上吸管的毛線對折,然後掏出一柄剪刀,在對折處用力剪了下去,“這就是手術刀,醫生像我一樣剪掉了你媽媽五分之一的肺葉,好,讓我們將生病的肺葉丟掉。”他用手緊緊捂住“傷口”,“剛剛我已經完成了手術,你猜你媽媽現在怎麼樣了?”邊榕差點就哭出來:“我媽媽……我媽媽她被你剪成了兩段!”“不要慌,看好嘍。”池魚握住毛線的一頭,慢慢從被剪斷的吸管裡麵往外拉,一直到完全拉出來,毛線仍然是完整的一條,連半點痕跡都沒有。邊榕看得分明,吸管和毛線套在一起,兩者一起被剪刀剪成兩段,可實際上,吸管確實變成了兩段,但是毛線卻仍然保持完整。“這是怎麼回事?”池魚得意地笑笑:“這就是魔術。魔術告訴我們,眼淚也會開出花朵,一刀兩斷仍能藕斷絲連。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失去希望。”從那時起,邊榕便開始鑽研魔術,她很快就破解了吸管與毛線的奧秘。所謂江湖一張紙,戳破不值半文錢,這個魔術其實很簡單,竅門就在吸管上。這根吸管首先必須是不透明的。其次必須提前動點手腳,也就是在最中間的位置,縱向切開一條口子。當毛線穿過吸管,然後一起對折,在用剪刀剪斷吸管時,魔術師用手握住折疊處的下方,然後用力從兩邊往下拽毛線,如此一來,最中間的毛線並從口子裡被拽了出來,整體的形狀就像大寫字母“A”。由於吸管是不透明的,而魔術師的手又擋住了A中間的橫線,觀眾自然無法知曉其中的變化,還以為毛線和吸管依舊完全重疊在一起。當剪刀減掉A的尖角時,那條毛線其實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接下來就被魔術師拉了出來。手術很成功,肺葉切除後進行的8個病理切片檢驗結果都呈陽性,媽媽終於從病魔的魔爪下逃過一劫。不過那個名叫池魚的長發男孩,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好像是上帝向人間伸出的手,在關鍵時刻拉了邊榕一把。兩年前,一個名叫“池先生”的魔術師橫空出世,他在表演時總是戴著麵具,從來不以真麵目示人,由於腦洞巨大無比,創意駭人聽聞,被一部分人稱為“上帝之手”。第六感告訴邊榕,“池先生”與記憶中的小魚哥哥一定存在著莫大的聯係,他們,會是同一個人嗎?這個時候,邊榕多災多難的媽媽早已患上了阿茲海默症,這是一種記憶力會逐漸喪失的怪病,俗稱老年癡呆。醫生說最後的結果是忘記一切,自然也包括邊榕,然後陷入沉眠,成為活死人。也許偶爾會醒過來,但失去的記憶卻再也找不回來。邊榕也已經從當年懵懂的小女孩成長為可以獨立在小劇場表演魔術的練習生,無論遇到何種艱難困苦,她總是會想起那句話。“魔術告訴我們,眼淚也會開出花朵,一刀兩斷仍能藕斷絲連。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失去希望。”“邊侄女,邊侄女?”院長身不由己地打斷了邊榕的回憶,“現在太晚了,要不你就彆回去了,就在你媽媽的病房裡加一張床,不需要另外收費。”邊榕搖了搖頭:“不了,我明天早上七點就要去悲喜……天堂魔術團報道,現在還要回去準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這是很明顯的借口,她隻不過是無法麵將自己當成黃蓉的媽媽。“可是……”院長皺緊了眉頭,“最近有風聲說,在隔壁閒雲市接連殺害魔術師的連環殺手逃竄到我們暮雲市了,而且還準備繼續作案,侄女兒你也是魔術師……如果不是你執意要求我一定要在你母親醒來的第一時間通知你,我絕對不會再大半夜裡給你打電話的。”“放心啦院長,那個凶手的目標都是成名魔術師,我這個籍籍無名的練習生,恐怕他還看不上眼吧,哈哈。”邊榕自嘲地笑了笑,與院長揮手作彆,她很快就會知道,原來在不起眼的八風療養院當中,恰好還真有位成名魔術師,就連照壁上的對聯,也是出自此人手筆。此人複姓司徒,單名一個義字,早年間曾經火過一段時間,後來江郎才儘,便從魔術界銷聲匿跡。不過據他本人的說法,這是向佛祖靠攏的第一步,進入“八風”的境界。佛家所謂的“八風”,指的是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四順四逆總共八件事。司徒義是院長的好友,他經常吹噓說魔術師應該像自己這樣任由八風吹不動,也就是無論遇到八風中的任何一風時,情緒都要不為所動。可惜的是,當司徒義聽到故友孫仁和薛禮相繼慘死之後,情緒產生了極大的波動,整天疑神疑鬼的,這不,幾乎是在邊榕抵達的同時,他接到了另一名故友楊智的電話,獨自一人遛出了八風療養院。出了院門後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瀝青路,兩旁古木參天,枝葉扶疏,距離路口大約要走五分鐘,司徒義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五分鐘。司徒義很幸運地在路口攔到了一輛草綠色的出租車,可是左右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將自己八風吹不動的人設拋到九霄雲外,有些焦躁地吼道:“師傅,你快下來幫忙看看是怎麼回事啊,我趕時間!”戴著鴨舌帽的司機鑽出駕駛室,他趁司徒義不備,將手裡早就準備好的繩索套在了對方的脖頸上,毫不留情地用力往後拉緊,同時冷笑道:“我看,你還是趕時間去投胎吧。”司徒義倒地大約兩小時後,邊榕從八風療養院離開,走著走著,在路燈昏暗的燈光下,她看見不遠處的路麵上放著一條繩索,大約拇指粗細,就像一條匍匐的蛇在伺機而動,隨時準備噬咬過往行人的咽喉。繩索是魔術師最常用的道具之一,出於職業習慣,邊榕將麵前這條來時還不曾見到的繩索撿起來,掂在手裡隨意擺弄了幾個小魔術。突然,她停住了腳步,在幾米外的前方,地上仰麵朝天躺著一個人,準確來說,應該是一具屍體。屍體正是司徒義,他那雙賊眉下麵的鼠眼雖未完全模糊呆滯,但再也不會轉動,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脖頸間的那道勒痕,就像一條紫紅色的蟲子,趴在蒼白的皮肉上吞噬著宿主的生命力。伴隨著短促而沉重的警笛聲,一台警車呼嘯而至,從車上跳下來一男一女兩名便衣,為首的身材魁梧,已經拔出64式手槍,同時厲聲喝道:“舉起手來,伏地不殺!”聲如巨雷,勢若奔馬。邊榕就像陷入了一場夢魘,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為何有人會死在自己麵前,又為何警察會來得這麼快?她使勁眨著眼睛,終於再次看清楚了那道勒痕,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裡的繩索很可能就是凶器,連忙驚慌地將其丟在地上。這個自保的動作顯然讓後麵那名下車的女便衣有些緊張,她似乎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場麵,連話都說不利索,隻顧著哆哆嗦嗦:“你……你再……再動我就開槍了!”而事實是,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帶槍。為首的男便衣用左手小指在空中虛畫了一個圈,示意同伴不要緊張,同時鎮定自若地說:“我是市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周辛樹,旁邊這位是我的副手唐甜,現在我們懷疑你與一起謀殺案有關,請跟我們回局裡協助調查。”邊榕慢慢轉過頭看向那名警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我沒有殺人,我怎麼會殺人呢……”看清楚邊榕的臉,周辛樹突然呆住了,這些年來,他做過很多次類似的美夢,什麼樣匪夷所思的場景都有所涉及,但是從未有過像今夜這般真實的體驗。那個女人近在咫尺,熟悉的眉眼正如記憶中那般從未改變。難道這個世上真有上帝存在,祂大發慈悲,將她送回來了嗎?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