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七點還有五分鐘的時間,刑和暢忽然起身,雙眼從昏暗的屋內睜開。他突然的動作,將正在擺弄手機,魂不守舍的林銘給嚇了一跳,手機差點摔下。林銘連忙跟著站了起來,想要開燈,卻被刑和暢一把按住。“直接走吧,不用開燈。”“哦,好。”林銘感覺那雙手繃得很緊,他似乎正在克製自己,企圖擺脫黑幕的魔障。門被刑和暢打開,兩人跟隨其後,為了避免宿管發現蹤跡,他們快速地避開主樓道翻牆溜了出去。秦天的帖子效果確實不錯,校園內人煙稀少,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熱鬨,整個學校除了街燈就隻有宿舍樓還有亮光。三人選擇了僻靜的草地貼著外圍小心前行,走在最前方的刑和暢一言不發,掠過他身上的風也像是沾染了那種沉默,顯得極為幽冷。秦天忍不住捅了捅林銘,卻發現林銘的臉上一片的茫然。“怎麼了你?”秦天推了推他。“啊,什麼?”林銘吐了口氣,從愣神中回醒。他扭頭看著秦天,顯得有些疑惑。秦天一看林銘都沒聽自己說話,怕是丟了魂,連忙安慰道:“怎麼,還在為挽秋剛那通電話的事煩神呢?人家記憶不是還沒完全恢複麼,不認識你也正常。”“嗯。”林銘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苦笑。之前宿舍內,挽秋久違的電話倒是來了,但是卻不認識自己,而這種陌生感,直接導致了連關切變得讓對方難以接受。電話很快在對方的敷衍中被掛斷,再回過去,已經無人接聽。秦天看安慰沒什麼效果,再看看漆黑的前方距離大樓越來越近,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整個人顯得有些神色緊張。三人此時各懷心事,沿著無人的外圍繼續走向學院東南角。野草荒蕪,最深處已經能淹至小腿,踩下的腳步不時地發著細細碎碎的聲響。這在幽冷的夜晚宛若鬼魅在同行。因為沒有星月的光芒,遠處的A樓顯得很是陰沉,牆壁上的紅漆散發著猩紅色亮光,宛若咒怨的雙眼,死死盯著前來窺探的路人。忽然,刑和暢停下了腳步,他迅速彎下腰。林銘與秦天一看情況不對,立刻跟著蹲了下去。但是,半晌之後周圍也沒有異動,再看刑和暢,他正保持著那種彎腰的姿勢,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右側的某處,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麼詭異的東西一般。這一凝望就足有數十秒之久,蹲下來的秦天與林銘屏住呼吸,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等到刑和暢扭過頭時,他的眸中居然散發出異樣的光,身子突然朝著兩人貼近了過來。“那裡,是乾嘛的?”“那裡?哪裡?”林銘被對方怪異的舉動嚇了一跳。“就那裡。”刑和暢努了努嘴,指向了邊緣處。“那是柵欄啊,柵欄後麵就是學校的外圍了,外圍是……”在林銘的解說之下,他這才反應過來,現在所處的區域已經是學院的邊緣地帶。夜色昏暗,黑色的鐵柵欄被裡裡外外的雜草與爬山虎淹沒。他輕輕點頭,緩緩地走了過去。“怎麼了,這是?”秦天不解地望著林銘。“應該是發現了……什麼吧?”林銘也不敢確定,他踮起腳尖望向那滿是爬山虎藤蔓的圍欄,眼睛隨即一亮。仔細地辨認了一番後,他終於發現問題所在——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之間存在一些突兀的間隙,看起應該被人為撕扯過從而留下的痕跡。“這裡有人來過!”刑和暢再次彎下腰,抓起一竄東西。林銘與秦天立刻走近,看到了塌下去的野草與被扯下的爬山虎藤蔓。“厲害,看得真夠仔細的。”林銘對刑和暢又佩服了幾分,眾人原本都在小心翼翼前行,還真沒去在意那些細節。他立刻順著柵欄上露出的縫隙看了看,隻看到外圍一片片的樹木,鬼魅的寂靜中,那些樹木的背後隱藏著無人看透的黑暗。“這事兒,你們怎麼看?”刑和暢回頭問向兩人。林銘嚼了嚼口香糖,沉思不語,他正在尋找一個合理的答案。而秦天則想了想,立刻脫口而出道:“會不會是有些情侶想要乾那種羞羞的壞事,剛好選到了這裡。以前,學校外麵的小樹林不乏出現這類的緋聞……”秦天說著,自己也感覺有些尷尬。“不,不像。”林銘搖了搖頭,他拿起地麵上的爬山虎,輕輕地掐了一下。“葉子很新鮮,被扯下的時間應該不長。附近剛發生過命案,如此膽大的情侶可能性很低。再加上,柵欄上沒有攀爬痕跡,所以排除乾柴烈火的可能。”“不錯,繼續呢。”刑和暢臉上露出幾分期待。“你們再看,有兩個痕跡需要注意。第一是地上前行的痕跡很多,方向朝著廢棄A棟大樓;第二則是柵欄上爬山虎被扯下的痕跡,也一直在向前延續。顯然,這是個朝著命案現場而去的人,而這人正在柵欄上尋找著什麼。”“厲害,分析得很到位。現在敢來這裡找東西的人,膽子真是夠大嘛。我倒要看看,這人究竟想要乾嘛。”刑和暢臉色嚴肅,壓低腳步朝前搜索起來。林銘與秦天小心翼翼地跟隨,一路來到A棟大樓腳下,除了那些被扯下的爬山虎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發現。居然毫無線索!?這樣的情況一時之間讓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氣氛也更顯凝重。忽然,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從遠處某個地方傳來。林銘驚得一抖,趕忙趴下,他的行為立刻刺激到了另外兩人,三人齊齊埋入草叢中,屏住了呼吸。“你們聽到了沒?”林銘小聲問道。“聽到什麼?”刑和暢與秦天同時疑惑起來,他們並沒有聽見,也沒看到任何東西。黑暗依舊是黑暗,那模糊的聲音響過一次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難道是我聽錯了?”林銘望了望十米開外的地下室入口,呢喃起來。“莫不是……有……鬼?”秦天立刻緊張起來,最近地下室的傳聞實在太多,他雖然不迷信,可並不代表著不害怕這種讓人望而卻步的地方。“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他小聲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雖然知道會被拒絕。果然,刑和暢立刻爬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冷哼了一聲。“有什麼好怕的,就算有人也肯定已經溜了。秦天,你就在這裡守著就好,有情況及時通知。林銘,我們走。”說著,他握緊拳頭準備前行。林銘點頭答應,手卻在地上摸索出兩塊小石頭,遞給秦天,囑咐道:“等會有情況,你就用這個砸門弄出動靜,然後就趕緊逃走就行。”“好。”秦天握住石塊,對於這樣的警示方法,他感覺輕鬆了一些。刑和暢與林銘弓著身子來到了鐵門前,鐵門一推便開。“林銘,我有種預感,剛剛我們要搜尋的那人,很可能和這案子有關。換句話說, 那人有可能是殺人凶手,重返現場的目的是想尋找什麼……或者……想埋伏我們?”踏入門前,刑和暢幽幽道。“這時候,你還嚇我。”林銘白了刑和暢一眼。但是,之前那聲若有若無的怪叫,卻讓他心中滋生起恐懼的萌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聞到了很重很重的腐臭味。“走。”刑和暢一把抓住了林銘的手,緩緩踏入了地下室。兩人並沒有打開開關,而是通過電筒的光束照向了裡麵。望著那觸目驚心的現場,刑和暢的手逐漸顫抖,他牙齒發顫地問道:“林銘,是不是有……有……什麼……不不對?”林銘正用電筒捕捉著地麵那十字的線索,被刑和暢這麼一問,他頓時腦海一炸。不祥的感覺忽然充斥到了腦海中,他僵硬的身子也終於發現了情況不對的真相原因——正是那股很重的臭味,這麼濃烈的必然是腐臭的屍體被人掀開而造成的。光束瞬間定格在了動物屍體上,橫七豎八的擺放與當時照片中的位置相差甚遠。一股冷風灌入進來,某個沾著血跡的尾巴還在一起一伏。林銘大腦陷入了混亂,他幻想出一個恐怖的畫麵,三人一路追尋而來的凶手正是那帶著兜帽的身影。那人全身包裹著黑色布料,人正躲藏在這地下室的陰暗處,沒人能夠看見他。但是他卻握著匕首……悄悄地……悄悄地朝著獵物……逼近……忽然,“咚~”的一聲傳來,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林銘手中的光線也猛地朝著聲音來源照去,他看到了一個墜落的漏氣籃球以及一團漆黑的影子。他驚得幾乎要跳了起來,卻被刑和暢死死地拉住了,準確而言,是刑和暢僵硬無比的手將林銘束縛在了原地。光線轉動之中,一個黑衣身影從角落撲了過來。林銘卯足了勁想要拉著刑和暢躲閃。不想,那身影速度更是飛快,“嗖~”地一下,就躲著他們從一側衝過去,鑽出門消失不見。“呼……呼……”黑暗密室中不斷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刑和暢宛若缺氧的病危傷者,如此驚駭的一幕,他卻依舊僵硬著身體紋絲不動,上下蠕動的蒼白唇舌說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而林銘也根本好不到哪裡去,他竭力地穩住快要跳出來的心臟,迅速地拉著刑和暢朝著門外衝去。然而禍不單行。新鮮的空氣剛滑入了鼻息,一個石塊就從天而降,一下砸在了林銘的胳膊上。林銘痛的一聲悶哼,同時看到秦天在黑夜之中正掉頭狂奔。他也來不及喊秦天,立刻四下張望,想要捕捉那黑衣人的動向。圍欄的外側傳來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顯然,那黑衣人影已經逃到了鐵柵欄的另一頭。他終於想通為什麼一路都有爬山虎被扯下的跡象——那極有可能是黑衣人影在尋找合適的逃離路線。在一聲歎息之中,林銘感覺自己被刑和暢緊握的手鬆弛了下來。他回頭望去,彎腰喘息的刑和暢已經鐵著一張臉站直了身體,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