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紅塵顛倒(1 / 1)

囚鸞 鰻魚Tech 1775 字 4天前

菟絲死後,扶幽著實消沉了一陣子。一同消沉的還有白澤。白澤自始至終都在內心自責那日沒能及時攔住菟絲,明明她就在他身旁,他怎麼就半點沒發現她的異樣,加以阻攔呢。卻不知,誠心要死的人,你是怎樣也攔不住的。胤玄也是這樣勸他的,但他鑽了牛角尖,無論如何也出不來。隻能等他自己明白。為解相思之苦,白澤後來養了一籠兔子,日日采青草喂它們。後來又覺得籠子太憋屈,索性散養於竹林,不消多久,隻隻肥不可言。教邪雲拎去烤成香酥兔肉了。初時白澤還沒發現,後來發現林裡的兔子越來越少了,這才開始留心。後來發現是進了邪雲的肚子,好脾氣的他愣是跟邪雲打了一架。鬨到了胤玄麵前。胤玄看著一身白毛炸起的白澤,無奈道:“無非是幾隻兔子,你說你至於嗎?”大白獸冷著一張臉,“至於。”胤玄無可奈何,又轉頭問邪雲,“你呢?又是為什麼要吃白澤的兔子?”邪雲的回答很誠懇:“好吃。”胤玄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白澤卻氣壞了,瞪向胤玄,“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做這個主,我就自己給自己討個公道。”“還討公道,說的好像是多嚴重的事似的。”不等白澤回嘴,笑悠悠看向邪雲,“白澤不依不饒,非要你給他一個交代。你打算怎麼辦?”邪雲給出的處理辦法很實際,“我賠。”“你賠?你拿什麼賠?”白澤火冒三丈。邪雲也不樂意了,執拗道:“我拿兔子賠。”白澤據理力爭,“你賠的兔子是我原來的兔子嗎?”“那你原來的兔子能取代菟絲嗎?”胤玄不緊不慢插進來一句,“白澤,接受現實吧,菟絲回不來了。無論你找了多少個替代品終究無法取代她。於你而言,她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那個,縱算你有千千萬萬個兔子又如何,對你最重要的那個已經不在了。”胤玄這一席話出口,白澤沉默了好一陣,終究什麼也沒說,頹然轉身出了屋子。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提起過他的兔子。自打長老院內部經曆了那樣一番變故後,各大長老之間離心離德,雖然再也威脅不到扶幽了,卻實實在在地削弱了其作為一個整體的力量。扶幽詢問崔嵬可有補救之法,崔嵬回答說:“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凡是選擇必然伴隨著一定的犧牲。君上既然選擇了權力,請務必牢牢握緊它。”扶幽以手支額,“你覺得雪千重這個人可以重用嗎?”“能不能重用她,君上心裡比我有數。”“她這個人,是有野心的。從她當年對我大哥不屑一顧卻仍是選擇嫁給了他就可見一斑。可是鸞族的貴族容不下她呀,他們奉行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為了往上爬,她不得不依附於我二哥。如今是我。這樣難拆難解的關係,真不知道是我們在利用她,還是她在利用我們。”“白鵺無非一介小族,想必翻不起什麼大浪。”“聽說白鵺一族的族長前幾日寂滅了,你說這下一任的長老之位?”“不妨讓她去做。”“哦?”“白鵺一族凋零,近些年來無有堪當大任者,隨便揀一個扶上去了,也不過淪為她雪千重的傀儡。還不如直接把這個位置給了她,討她一個高興。”“崔嵬先生為了當好這個謀士當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呢,才來星垂野這幾天,裡裡外外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的。”男人的目光掩藏在麵具下的陰影裡,看不分明,“隻圖更好的為君上分憂罷了。”扶幽玉指纖纖,揉著眉心,並不搭話。崔嵬也不急,躬身候立在一旁。隔了好一會兒,懶洋洋的女聲才飄進他耳畔,“就按你說的做吧,順道賞她一條金袍子穿。上次攻打鳳凰原,她好歹出了一份力。”崔嵬順從道:“是。”“唉,真是無聊呢,上次那個誰誰是不是進獻了兩個麵首?”“是清讞長老。君上要召他們過來解悶嗎?”“嗯,叫過來吧。”“我這就去。”胤玄按下琴弦,對前來傳達扶幽的命令,叫他去無極殿的宮人回道。回房脫去水紋長衫,換了一件稍稍正式的衣服,胤玄便往無極殿來了。到了無極殿,扶幽卻沒有立即接見他。侍從引著他去了後麵的偏殿,叫他在門口候著。隔著一扇門,胤玄聽到裡麵有微弱的喘息聲,宛似浪潮的起伏,由遠而近,一點點蔓延過來。他垂手立著,臉上木無表情。一朵浪花悄然躍至水天相接處,牽引著更大的浪潮席卷而來,一舉將他淹沒了。許久,浪潮退去,胤玄聽見裡麵一道慵懶的女聲道:“請大祭司進來吧。”房門打開,一個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出現在門口,“大祭司,君上有請。”裡麵扶幽正被一個緋衣少年服侍著梳妝。扶幽從妝匣裡拿出一隻金雀釵,望著鏡中的少年問,“我帶這支釵子好看嗎?”“不好看,顯老了。”少年拿走扶幽手上的金雀釵,放回妝匣,重新揀了一支白琉璃珠步搖插到扶幽發上,“這個才好看,顯得君上活潑。”“活潑?我又不是小女孩了,要活潑乾嘛。”扶幽輕哂。“可是寄星喜歡君上活潑一點兒嘛,寄星第一次見君上的時候君上板著一張臉,不知道有多嚇人。那時候,寄星還以為君上永遠都不會召幸我們兄弟呢。”扶幽被寄星哄得身軟骨酥,“好好好,聽你的,就戴這支步搖。”從鏡中瞥見胤玄蒼白的毫無血色的麵容,“大祭司來了,寄月還不快給大祭司奉杯茶。”一身白衣,弱不禁風的寄月恭聲回道:“是。”“不必了。”胤玄突然道:“君上招我來此想必有要事相商。你們都退下吧。”寄月如舊應了聲“是”,待要躬身退下,寄星卻突然來了一句,“我等是君上的人,就算要退下也要等君上下命令,其他人的話,恕難從命。”寄月惶然不已,偷偷覷了一眼胤玄的臉色。胤玄的臉色的確不佳,目光一寸寸變得淩厲起來,刀子一樣落在寄星臉上。寄星到底道行淺,承受不來那樣目光的威壓,呼吸都變得艱難。關鍵時刻,還是扶幽替他解了圍,“知道你舍不得我,改日再招你來,現在先跟寄月下去吧,我和大祭司有事要談。”這才化解了這場僵局。出了無極殿後,寄月責備寄星道;“你太莽撞了,得罪了大祭司以後我們還怎麼在鸞宮立足。”“我們又不指望他,乾嘛怕得罪他。你還沒弄明白麼,我們的安身立命之本是君上,隻要討好了君上,還怕這鸞宮裡日後沒我們兄弟的立足之地麼?”“可是……”“好了,彆可是了,聽我的準沒錯。”……淡紅的胭脂暈染在臉上,扶幽懊惱地抱怨道:“都怪你把人趕走了,害得我要自己搽胭脂。”胤玄恍若未聞她的抱怨,“不知君上召我來所為何事?”“也不是什麼大事,前陣子不是請你幫我調查崔嵬的底細麼,可有眉目了?”“沒有。”“沒有?”胤玄正色道:“此人身份成謎,鬼神莫躡其蹤。臆度不是使用了假身份就是卻有通天本領可以瞞天過海。無論是哪一種,君上都要小心提防。”“有趣。”扶幽放下胭脂盒,拎著裙擺站起來。妝成過後的麵容,有一種經過渲染的嫵媚。寄星的眼光不錯,那支白琉璃步搖的確為她增色不少,一顰一笑多了一絲久違的靈動俏皮。因為在自己的寢宮,扶幽隻穿了一條及其寬鬆的袍子,隨著這一起身,袍子順著一側肩膀滑落,露出大片春光。胤玄雖然迅速避開了視線,可那大片裸裎光滑的雪肌到底落入了他眼底。忍不住發問:“你那個紋身呢。”扶幽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邊把衣服重新拉上來一邊道:“你說那個紅鸞花紋身啊,早撕掉了。”她說的漫不經心,胤玄卻聽得字字驚心,撕掉了,多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像他們的感情,說沒就沒了。現在想想,那樣甜蜜的曾經,耳鬢廝磨的日子,恍若隔世了。扶幽的石黛被衣角碰掉了,扶幽彎腰去撿。胤玄神色黯然,低低說了一句什麼就出來了。等扶幽把東西撿起來,才要問胤玄剛剛說了什麼,一抬頭,人已經不見了。隻有穿堂的涼風,一陣一陣,拂起她的青絲與袍角。.走出大殿的那一刻,一股壓抑已久的欲望攫住了他。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綠竹林,身體的溫度在上升,喘息變得粗重。他扶住一杆翠竹,微風颯颯,竹葉蕭蕭,輕掃著他麵頰。他知道如何去紓解這種不適,可是多年的修養與身為神君的尊嚴使他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種荒唐的舉動。一千年了,在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再對她懷有任何愛意時,她隻用了漫不經心的一句話,便戳破了他所有的偽裝。為什麼,為什麼直到現在她還能激發他全部的欲望,由身到心,一點點,一滴滴,被吞噬得乾乾淨淨。正當他想以神力強行壓下這股欲波時,一道尖銳女聲陡然想起,“她究竟有什麼好。讓你念念不忘,一年又一年。”胤玄看著緩緩走上前的雪千重,“你不該來。”“可我還是來了。”她款款走到他麵前,一張刻薄的瓜子臉,因為沐浴了晚霞的光輝而柔化不少,呈現出驚人的美麗,“這些年,我給你寫的信你都看了嗎?”自打雪千重離開星垂野,胤玄每隔一段日子總能收到一封信。那些信從八荒各地寄來,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在低訴著一個女人卑微而無望的愛。指甲在竹身上劃出一道細小的劃痕,胤玄歎息道:“看了。”“因此你肯定在心裡更加鄙視我了吧。”不等胤玄回答,“其實我也鄙視我自己,為什麼就放不下呢,非得自取其辱。可感情這種事真是由不得自己做主。胤玄,我就是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她看著他的眼睛,將壓抑了一千年的感情脫口而出。那一刻,她什麼都不顧了。她將她的心情說給他聽,心想,即便被笑話也無所謂了,反正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笑話。“雪千重。”她忽然聽見他再叫她的名字,抬起頭,意外撞入一雙澄明眼眸。“你願意嫁給我嗎?”她聽見他這樣問,然後整個世界顛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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