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雀台決鬥(1 / 1)

囚鸞 鰻魚Tech 2560 字 4天前

紅鸞節不日即到,近來鸞宮上上下下全為這件事忙活。不妨,一段小小的插曲打亂了眾人的節奏,在鸞族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掀起波瀾的始作俑者是雪長老。鸞族中有七位長老,七位長老中隻得一個是女兒身,便是雪千重。能在六個精明強乾的男人的環伺下坐穩長老之位,雪千重確有過人之處。她為人聰明果決,辦事雷厲風行,法力在眾位長老之間也是出類拔萃的。因而深得扶丞賞識,力排眾議讓她這個外族出任了長老。細論起來,雪千重並非鸞族中人。而是屬於白鵺一族。自打三萬年前百鳥之帝少昊無故失蹤後,百鳥之國也隨之分崩離析。一些強大的鳥族各占據五荒中的一塊自立門戶,剩下一些不成氣候的族群要麼各自散去要麼依附於其他鳥族。像是鵸鵌、鵷雛、九鳳等皆托庇於鳳族。滅蒙、玄鳥、離朱以及白鵺則投靠了鸞族。一個異族女子想要進入鸞族的權力中心,用凡人的話說可謂難於上青天,兼之鸞族的風俗曆來瞧不得女子掌權。雪千重能在七大長老中占據一席之地,離不開扶瓊嘔心瀝血的扶持。雪千重固然錚皎,然而瑜不掩瑕的是,她還有一個缺點,完美地蓋過了所有的優點。就是脾氣壞。這次的風波就是由她的壞脾氣引起的。這一日扶幽與胤玄在一處品茗。胤玄的煎茶功夫過人,深得扶幽喜愛,經常過來蹭茶吃。白霧嫋嫋上升。釜中清水已沸,魚目似的水泡一顆接著一顆炸開。胤玄舀了一匙事先研好的茶沫傾入釜中,濃釅的茶香立時四溢。加以環攪,三沸過後,茶湯變為清亮的翡翠色。胤玄倒了兩碗,一碗推至扶幽麵前,“這是我從女床山帶回來的雪霽茶,煮茶的水是禦龍溝的春泉,你嘗嘗看味道可還過得去。”扶幽端起碗輕輕呷了一口,有如仙泉潤喉,比之彆的茶多了一層清爽感,明明是熱的,竟覺有一股雪氣撲麵而來,濤濤皓雪仿佛近在眼前,精神為之一振。“這茶真有趣。”扶幽放下茶碗款款道:“本來被水霧熏的有些昏昏欲睡了,喝了這茶困意竟一掃而光。”“雪霽的確有振奮精神的功效。你既喜歡,不妨帶些回去。”“帶些回去就免了,我宮裡又沒有會煎茶的人,給了我也是浪費。還是來你這蹭茶吃最愜意。”胤玄淡淡一笑,移目去看院子裡的菊花。他看菊花,扶幽便看他,回想起剛認識他那會兒,她看他哪哪都不順眼,現如今回過頭來再看,怎麼就哪哪都順眼了呢?真是咄咄怪事一樁。正看的津津有味,冷不防胤玄的目光倏然蕩回來,四目相對的一刹那,扶幽的臉迅速躥紅,驚慌失措地滑開目光,佯裝去看天上的雲。她滑開的太急,沒有看到男人清湛的眸光,以及那清湛眸光後麵的深濃笑意。雪千重的人就是在這時候來的。兩個仙奴抬著一副擔架。擔架上放的不是彆人,正是白澤。準確地說,是奄奄一息的白澤。身為一隻瑞獸,白澤並不精通打架,法力也不是十分高強,這次挨了雪千重三大鞭,差點沒當場掛掉。雪白的皮毛上三道皮開肉綻的傷口交錯縱橫,觸目驚心。本來連動彈一下都費勁的白澤見到了主人,強自掙紮著走下擔架,一步三晃地朝胤玄走來。眼看馬上就要走到地方了,又“撲通”一聲倒下了。扶幽大驚而起,“這是怎麼回事?”兩個仙奴解釋說是白澤與雪千重養的一隻異獸,名喚“烏玉”的發生了衝突,雪千重小小教訓了白澤一下,最後趾高氣揚道:“我們家長老帶一句話給大祭司,說是請祭司大人看好您家的這頭畜生,若是膽敢再招惹烏玉,就彆怪我們長老她手下不容情了。”“放肆!”扶幽厲喝一聲,三春麗桃似的麵容因籠著一層薄怒而更增俏麗之色,“有娘生沒娘養的下賤貨,養出的奴才也是上不了台麵下賤東西,你們那個混賬主子教你們這樣跟大祭司說話?”還是剛才那人,虛虛一笑,“公主也彆埋怨我們不識尊卑,這些話都是長老要求明確轉達的,要是轉達不清楚長老該怪罪我們了。小人在此間的事已了,不敢打擾公主與祭司雅興,就此退下了。”扶幽氣得火冒三丈,正要叫上胤玄找上門去把雪千重那個女人暴揍一頓,胤玄卻悠悠開口道:“我還要給白澤療傷,就不招待公主了。”扶幽一拍腦袋,竟氣糊塗了,把白澤受傷這茬給了忘了,忙道:“你趕緊給白澤療傷罷,不用管我。”胤玄帶白澤回了房裡療傷,扶幽也幫不上忙。想起方才白澤那副可憐樣子,越想越氣,追上去,愣是把給那倆人給胖揍了一頓。饒是揍人也揍的不開心,因為人家說了,他們是命賤,要打要罰全隨主子高興,主子若是高興了,便是揍死他們也不打緊。如果你揍那個人根本不對你揍他這件事產生憤怒,哪你揍他還有什麼勁?扶幽罷了手,帶上那兩個仙奴,打算去找雪千重算賬。也不知是誰嘴快,趕著去知會扶丞了,扶丞在半路就把扶幽截了下來。訓斥妹妹道:“你好歹是個公主,成天喊打喊殺的成何體統。再說,以你那點微末的道行是人家的對手麼?找人家算賬,到頭來吃虧的還不是你。”扶幽不服氣道:“那二哥跟我一起去,把菟絲也叫上,我們仨一起去。”“要不要把父君母後也叫上?”扶丞的語聲陡然轉厲。恨鐵不成鋼地戳了妹妹一指頭,“管天管地的,怎麼不學學管好你自己。他胤玄的事要你強出什麼頭?沒事找事,回家給我閉門思過去。”被二哥訓了一頓,扶幽眼圈紅紅的,色厲內荏道:“不就是因為雪千重是你的人嘛,你就護著她。你還沒當上鸞君呢,她就敢這麼囂張了,等你繼位那天她是不是還要把我踩在腳底下?沒法沒天了。”說完,瞬也不敢瞬扶丞一眼,氣呼呼走了。扶丞隻是搖頭歎息。目光落在鼻青臉腫的兩個仙奴身上,肅殺之色畢現,“回去告訴雪千重,叫她給我收斂著點,否則她怎麼爬上來的我就叫她怎麼摔下去。”麵對扶丞,那二人早沒了先時的氣焰,跪在地上唯唯稱是。白澤的傷恢複得極快,沒幾天便痊愈了。扶幽跟菟絲也看過他幾回,他都是蔫蔫的,打不起什麼精神。扶幽就偷偷問胤玄說白澤是不是給雪千重打傻了,怎麼半點兒沒之前活潑了。胤玄好笑道:“那是因為有菟絲在,他覺得自己被打成這樣給菟絲看見了沒麵子。下次你單獨來看看他又是什麼樣。”扶幽好奇試了一次,發現果然是這樣。原以為事情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去了,誰承想這落定了的塵埃還能另掀波瀾。午後的陽光和煦媚人,扶幽於暖閣裡午睡方醒,聽窗外袖衣和幾個小丫頭嘰嘰喳喳的,也不知道嘀咕些什麼。叫進來一問才知道是胤玄給雪千重下了戰書,約她明日清晨於雀台決鬥。扶幽嘴裡吃著梅子,饒有興致地問,“那雪千重接下戰書沒?”“當然接了,雪長老不是最好出風頭麼。”扶幽叼了顆梅子就傻笑,“我就說嘛,忍氣吞聲不是他的作風。”第二日黃昏雀台下可謂人山人海,七大長老來了六個,看熱鬨的鸞族群眾更是裡三層外三層將雀台圍了個密不透風。扶幽左手拉著白流寐右手抱著一包梅子,在人海裡左擁右擠,憑空擠出一條路,占據了一個絕佳觀賞點。她本來是沒打算帶白流寐來的,可又一想萬一遇上了長黎她又招架不住,遂把這妖精帶來了。上次跟長黎沒分成手她都後悔死了,搞成騎虎難下的態勢,既折磨了自己又折磨了長黎。不一會兒長黎來了,果然挨了扶幽坐。摟著扶幽的腰熱切地同她說著話。白流寐忽然拈起一枚梅子塞進扶幽嘴裡,“公主,這梅子酸甜可口,你多吃一些。”有意無意把半截無名指送進她嘴裡。扶幽尷尬的耳根子都紅了,她出門前的確叮囑了白流寐適當替她擋著點長黎,但她也叫她用這種辦法呀。丟人,太丟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什麼特殊嗜好呢。不過,這一來倒真把長黎嚇退了,話也憋回去了,愣愣地坐在原地,好半晌沒言語。扶幽隻當沒瞧見,一把扯過梅子,開吃起來。白流寐那妖精太過討人嫌,笑嘻嘻欺過來抓梅子,她嫌她煩,“啪”一聲打在她手上,搞得跟打情罵俏似的。沒看見一旁的長黎臉色更難看了。四周忽然安靜的針落可聞。胤玄穿過人群,緩步走上雀台。恭候多時,雪千重這才姍姍露麵。她是那種一看即讓人不喜的麵相,吊梢眉,丹鳳眼,嘴角微微上翹,看人時總喜歡把下巴往高了揚,透著一股子招人煩的倨傲。蜻蜓點水般一躍,飛上高台,手中玄骨鞭直指胤玄,“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規矩,大祭司也甭同我講什麼繁文縟節,我們直接開打吧。”胤玄眼睛一眯,精光含而不露,“好。”話音未落,戮生劍“嗆啷”一聲出鞘。此劍名為戮生,即為屠戮眾生之意。相傳千年前由墮仙清藍以九幽地獄的鬼煞怨氣淬煉而成,劍身黑中見紅,煞氣繚繞。故又被稱之為“鬼劍”。“鬼劍”到了胤玄手上,煞氣全失,遠遠望去,倒像一把仙劍了。雪千重霹靂性子,說打就打,十八節的玄骨鞭揮動起來猶如蛟蛇狂舞,恍然一個“神龍擺尾”,掃向胤玄。戮生劍橫掠,玄骨鞭“叮”的一聲擊在劍身上,火花四濺。四濺的火花中,玄骨鞭以詭異莫測的角度拗轉過鞭梢。那一刹那,蛇尾忽的變成了蛇頭,張開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住了胤玄的手腕。鞭中骨針順勢刺出,恰到好處刺穿了胤玄的手腕。胤玄吃痛,戮生劍失手落地。雪千重占了上風。豈肯容胤玄反撲。鞭子淩空一抖,她的人也跟著一個翻身倒懸在了半空。手上靈鞭旋轉如疾,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風牆,將胤玄困囿其中。很快,胤玄的身影就被淹沒在了玄色鞭影中,周圍儘是呼嘯的氣流,稍動一下,就會被絞成齏粉。扶幽看的提心吊膽,自古以來她們鸞族的祭司就沒幾個擅打的,而且上次為了救她,他消耗了那麼多法力,也不知恢複沒恢複好。打輸了這場架倒沒什麼要緊,萬一再有個好歹——依照雪千重那個不管不顧的性子,沒個好歹才怪。玄骨鞭越收越緊,扶幽坐不住了,她剛要站起來白流寐暗中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她這才知道長黎一直在看著她。扶幽迫不得已又重新坐了回去,內心的焦躁分毫未減。就在扶幽坐下的同時,雀台的上的雪千重瞳孔遽然一縮。眾人尚未看清是如何發生的,她的人已經斜斜飛了出去。撞在雀台下方的一根石柱上,巨響之後,塵土飛揚。雪千重這一下撞的委實不輕,光血就吐出了好幾碗。再回首看雀台上的胤玄,雪衣掀塵不染,神色鎮定自若,原本屬於雪千重的玄骨鞭已經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沒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置雪千重於敗北的境地,但是他可以。胤玄不慌不忙走下雀台,眾人自動為他讓開一條路。站到雪千重麵前。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雪長老釵裙狼狽,泥土和著鮮血糊在臉上,秀發淩亂不堪。明明已經輸了,還是一臉的傲氣,“大祭司法力高深,千重領教了……”“你可知道我為何要與你的決鬥?”沉默半晌,胤玄悠悠問了一句不相乾的。“知道。”“很好。”手起鞭落,蘊含了八層力道的玄骨鞭狠狠抽在雪千重身上,皮肉開了花般裂開,雪千重冷汗涔涔如雨落,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這一變故委實出乎眾人意料,四周安靜得可怕,連呼吸聲也幾不可聞。他們不明白,人既已輸了,他們的大祭司為何還刀斧相加。這似乎與他平日裡高風亮節的君子作風嚴重不符。胤玄卻沒功夫顧及他在群眾中的形象,第二鞭緊隨著第一鞭落下。雪千重的這根玄骨鞭頗有幾分名堂,據說是抽取了上古奇獸獓因的十八節椎骨,浸之以無量山的玄水曆時百年煉化而成。有開山裂石之威。胤玄以八層靈力禦之,連抽了雪千重兩鞭,後者的下場可想而知。待要再抽第三鞭,一個豔服男子越眾而出。男子墨發綠瞳,月貌花容。豔麗的薄紅衫子即使站在一群紅飛翠繞的鸞族少女中間也分外惹眼。扶幽不用看臉也知道,那是荇風。荇風近年來與雪千重交好是扶幽一早就知道的事,可她不承想荇風竟然會為了雪千重得罪胤玄。要知道他之所以能當上這個長老,可全靠胤玄當初力排眾議地提拔啊。荇風裝作沒看見其他幾個長老給他使的眼色,朗聲衝著胤玄道:“大祭司,恕荇風直言,雪長老既已認輸,您就不該再行淩辱於她,如此行徑,絕非一個君子所為!”胤玄看著對麵的荇風,眼神裡頗有幾分無奈,“荇風長老,我們共事不短了吧?”荇風一愣,不知胤玄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下意識回答道:“不短,足有三百年了。”“既然如此,那是我做了什麼給你這樣一個錯覺,讓你認為我是一個君子?”荇風呆住。扶幽則被這句話給逗笑了。笑了一下就很快恢複她端莊的儀態。荇風還想再與之爭論。一隻手驀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退下。”來人是扶丞。荇風也是扶丞一黨,對扶丞的話素來言聽計從,這次卻起了遲疑:“可是千重。”“我相信大祭司自有分寸。”這句話雖是對著荇風說的,眼睛卻看著胤玄。荇風聞言退了下去。場中目光又重新聚焦回胤玄身上。大祭司素衣玄裳,執鞭而立。因為靈鞭顧念主人,不聽使喚的緣故,胤玄以靈力牢牢遏抑著它。鞭身流淌著煙紫色的光輝。忽然,隨著“啪”的一聲鞭響,光芒四散開來,玄骨鞭又變回了一根通體烏黑長鞭。“承讓了。”將鞭子隨手拋擲於地,喚起地上的戮生劍,從容不迫的走了。那表情就好像他隻是出來散了個步,而不是跟人打了一場架。第三鞭胤玄隻用了三層力道,到底還是顧及了扶丞的情麵。沒了熱鬨可瞧,人群一哄而散。荇風趕緊搶上雀台。雪千重昏倒在血泊中,背上皮開肉綻,慘不忍睹。扶幽他們也圍了上來。看到雪千重這副慘樣,扶幽唏噓不已,問扶丞道:“她會不會死啊?”扶丞探過傷勢後說:“未傷及根本,死到不至於。但玄骨鞭之傷痛及骨髓,怕是要好好養上一陣子了。”和荇風帶上人就走了。這邊扶幽回頭想招呼長黎,發現長黎早走了,便攜著白流寐回了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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