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文黎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在被照顧,顏瑾宜能感覺到自己開始接受這種前所未有的關懷,她很怕自己依賴上他,無法逃離醉人的溫柔鄉。沉溺是在一段關係中受傷的致命因素,一旦產生,需要花大把的時間和精力清醒過來。“繼續說吧。”她又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這個行為其實很幼稚。文黎微垂眼眸,開始講述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袁瑞這個二愣子,知道文黎結交了不少豪門貴族的人,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覷,也想變得和文黎一樣,就認識了不少富二代。那些富二代靠譜的沒幾個,大多都是敗家子,其中有個叫馮威的最為過分,可袁瑞不知道啊,還一個勁兒地奉承人家。馮威家前幾年在A市是有點名堂,但這幾年已經景氣不起來了,偏偏馮威迷上了賭博,一賭就輸幾百萬,他爸已經被他氣得進醫院好幾次了,但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一得空就去賭。袁瑞主動巴結他,他還挺樂意,袁瑞再怎麼說也是文家的女婿,他想著袁瑞手裡頭肯定有點錢的。馮威就趁著袁瑞酒醉簽下了一份擔保人的合同,他借了一千萬後又去賭博,輸得一塌糊塗,欠了一屁股的債。而這馮威借的是趙德逸的錢,趙德逸嗜錢如命,自然不會罷休。馮家已經沒錢給他補這個空缺了,趙德逸的人自然找上了袁瑞。袁瑞手裡頭哪來那麼多錢,他在文家辛辛苦苦工作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攢了幾百萬,怎麼可能願意把血汗錢拿出來呢,他又不敢告訴文玉聲,隻好一鼓作氣,找來一些人,給他們錢讓他們幫忙解決,結果卻是什麼都沒解決,反而徹底得罪了人家。文老爺子一直不喜歡這個招贅進來的女婿,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的女兒怎麼會喜歡沒有誌向的男人,要不是文玉聲被查出不能生育,治了好多年也沒治好,沒有豪門要她,他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袁瑞做出了這檔子醜事來,文玉聲雖然痛恨,但又不得不為他向文堂辭求情,那是她的丈夫,她不能看著他被警察局的人帶走啊。文老爺子考慮到文家的聲譽因為文媛的事情已經受損,本打算親自出麵替他們解決,可文黎受傷回來後,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文老爺子把“偏愛”這兩個字的涵義用實際行動表現了出來,他把處理權完全交到了文黎手裡,任由文黎處置袁瑞的過錯。那文黎自然說讓警察秉公辦理,隻要稍微壓下風聲就行。文玉聲氣到了極點,恨不得上前撕爛他的嘴剖出他的心,看那是不是黑色的!袁瑞同樣懷恨在心,但沒勇氣上前反駁他,隻能跪在低上握緊拳頭,目光死死地鎖在他身上。文黎對他們兩人的憤怒表現很滿意,他麵不改色地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任由他們繼續發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淡定模樣,唐璿芝看得都氣。折騰了兩日,文黎依舊沒有改變要將袁瑞置之死地的意思,文老爺子也不去勸說,文玉聲認清現實終於不做掙紮了。可袁瑞不想欠一屁股債,更不想進監獄,就私下和文黎談判,表示做什麼都行,隻要文黎能饒他這一次。“所以他們就離開公司啦?”袁瑞離開公司顏瑾宜能理解,可文玉聲沒道理離開啊,她那麼想在文家有高的地位,怎麼會因為袁瑞離開就走呢。“其實在文玉聲眼裡,袁瑞要比那些虛名重要,她不能生育,袁瑞卻一直陪在她身邊,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至少比他的父母要真情實意多了。“袁瑞提出這個要求,我沒理由完全答應他。我說,除非他和文玉聲一起離開,不然該怎麼辦還是得怎麼辦。”文黎並不覺得自己這是趁人之危,他隻是替文媛把那些硬加在她身上的痛苦一一還了回去。袁瑞和文玉聲一直以來對文黎都有很深的敵意,一方麵是因為文老爺子寵他,另一方麵是因為他的出現擋了他們不少財路。他們遲早要正麵開杠,躲不掉的。文黎不願再做被動的一方,他也明白隻有主動出擊才能占有優勢。袁瑞和馮威私下交好的事,文黎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等,等他們鬨出幺蛾子來。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等到了,把文玉聲拉下台是他的計劃之一,這次一箭雙雕,很省事了。“你真厲害。”顏瑾宜轉頭衝他一笑。文黎淡淡地“嗯”了一聲,在十字路口停頓了一秒後向左拐去,顏瑾宜一下子就看出這條路不通向自己住的小區,他是不記得路了,還是要帶她去彆的地方?“意大利餐可以嗎?”“嗯?”原來他要帶她吃飯啊。“我認識一個店主,他今天生日,邀請我共進晚餐。地方有點偏,彆介意。”汽車停在一個古色古香的院落外,明黃色的銀杏樹立於中央,穿越白牆黑瓦眺望著外麵的世界,淡淡的花香從門縫中流出,顏瑾宜不禁抬頭望向了頭頂木質的匾額,上麵刻著蒼勁有力的五個大字:意大利餐廳。不是吧,這裡居然是個意大利餐廳?“很疑惑吧,其實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和你反應一樣。”文黎上前輕推開了門。“你怎麼發現這個餐廳的?”周圍很偏僻,沒有幾個人家,連店都很少見。這個意大利餐廳開在這,不像是為了做生意,倒像是懷舊。“說來話長。”他頓了頓,驀地湊到她耳邊,慵懶地說了句,“這裡這麼偏僻,你腿又不好,不怕我對你做什麼嗎?”顏瑾宜的耳邊一陣酥麻。彆人若是在黃昏時分帶她來這種地方,她可能會有警惕性,但文黎絕對不會乘人之危,她可以確認,而這種“盲目的自信”讓她更加認識到自己對文黎的感情在加深,很可怕。“不怕,彆人可能會對我做什麼,你不會。”“為什麼?”“因為你是文黎。”“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不依不饒,想從她嘴裡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來。“你,有點笨。”她賭氣般推下了文黎的雙手,自己拄著拐往前走了一步,文黎站在原地傻笑了一聲,隨後又握住了她的手臂,怕她在石階上摔倒,“我在你麵前可能是這樣吧。”“哪樣?”她也學他,明知故問。“有點笨。”兩人對視一笑,無儘的甜蜜在心頭擴散開來。這個意大利餐廳的店主叫連旭,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又瘦又高,像個竹竿子,胡子被剃得乾乾淨淨,一笑就會露出八顆大白牙。他今天做了一大桌拿手好菜,還拿出了兩瓶甘甜的桃花酒來。當文黎挽著顏瑾宜進門的那一刻,他卻沒有驚訝,反而指著文黎放聲大笑道:“你個小子,終於談戀愛了啊!”文黎每次來這裡都是一個人,連旭也沒聽過文黎提起什麼女人,今天他悄無聲息地帶了個女人過來,兩人的行為還很親密,連旭自然而然地把顏瑾宜當成是文黎的女朋友了。顏瑾宜笑著搖搖頭,身旁的文黎卻故意加大了嗓音道:“來晚了,彆介意啊。”聲音完全蓋住了她說的“我不是”,她轉頭疑惑地瞪了他一眼,他卻裝作無辜,用口型道“我說錯了嗎”。連旭正轉身去拿了張毛毯鋪在椅子上,沒發現他們搞怪的互動。“你能抽空來,我就很感動了,不知你女朋友怎麼稱呼啊?”連旭把圍裙摘下掛了起來,見顏瑾宜腿腳不方便,思考著要不要再去熬個骨頭湯來,雙手叉在腰間糾結的樣子還有點可愛。文黎扶著顏瑾宜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將拄拐放到牆角,“顏瑾宜,顏色的顏,瑾瑜的瑾,宜人的宜。” 語氣溫柔得不像話。顏瑾宜低頭搓著手,莫名緊張了起來,手心也麻麻的。“你好啊,我叫連旭,瑾宜,我能這麼叫你嗎?”連旭憨笑著向她伸出了手,她連忙回應,“你好啊,嗯,可以這麼叫我的,沒事。”連旭比她大了兩輪,稱呼上麵沒什麼好介意的,照理說,她應該稱呼他為叔叔的。“要不吃飯吧?”“我再去熬個骨頭湯來?”“不用了,已經有很多菜了,快坐下來吧,你不動筷子,我們哪裡好意思吃呢?”文黎把連旭推到椅子上坐下,不許他再忙活了,桌上這麼多菜,他肯定準備了很久了,哪還能讓他再下廚呢,連旭這身子骨也不年輕了啊,又不是二三十歲的小夥子了。文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起桌上的酒就要開,顏瑾宜忙製止道:“不許喝酒。”上次他醉酒是在她家附近,她的腿也沒骨裂,背他回去沒什麼問題,可今天他們在郊區啊,交通也不方便,難道要在這裡住下嗎?文黎聳聳肩,委屈地把酒遞給了坐在對麵的連旭,“我從來不在這喝酒的,你是警察,我酒駕是不可能的,還要送你回去呢,我會這麼傻嗎?”她尷尬地撓了撓頭,“抱歉。”也對,文黎沒那麼傻。她隻是見過他喝醉後的難受模樣,心裡覺得不好受,不想他再一次醉在自己麵前,所以太過敏感了。“沒事,喝醉了可以在我這裡住下,我這有一個空房間的,床很大的,可以睡兩個人。”要不是顏瑾宜在旁邊,文黎真想給連旭豎起大拇指,考慮得太全麵了,好兄弟就是好兄弟啊,不含糊。“吃飯吧,嘗嘗這道菜。”“嗯,謝謝。”也許是兩人各懷心事午飯都沒有好好吃的緣故,他們低頭吃菜後就沒再說話,連旭看他們專心吃飯的場景,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往事,悄悄地放下了筷子。“埃莉諾剛嫁給我的時候,我很窮,我們吃飯的時候就像你們這樣,不會多說話,各自低頭吃東西。”他雙手撐著下巴,眼中存有無限哀思。埃莉諾這名字一聽就是外國人啊,這個意大利餐廳應該是連旭為埃莉諾開的吧。顏瑾宜環顧四周,在正前方的牆麵上看見了很多照片,上麵都是同一個人,一個金發大眼的外國女人,看上去很年輕,穿衣的風格是90年代的流行港風,很複古。可店裡就連旭一個人在,那這個埃莉諾是在多年前就......文黎沒有安慰什麼,像是習慣了連旭的突然傷感。“生日快樂。”她向連旭舉起高腳杯,裡麵裝著熱牛奶,因為腿腳不便,她不方便起身。“謝謝啊。”連旭坦然一笑。文黎同樣舉起高腳杯,“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