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消失的亞空間化為一陣虛幻的煙霧,消失在空中。一隻巨大而黑影從煙霧裡遊出,以碩大的身姿遮蔽了滿天的星辰,阻擋了眾人的視線。“終於出來了”,咲夜凝視著那個巨大的黑影,喃喃道:“利維坦。”“利維坦?”月霞接道:“那不是神話裡對抗上帝的怪物嗎?”“沒錯。利維坦的話,大概連這個世界,都能夠吞沒。”唐婉問道:“利維坦……究竟是什麼?”“代表著終極混沌的怪物,這麼說應該比較容易懂。”咲夜平淡地回道。“終極混沌?”白子期重複道:“和狐狸不一樣嗎?”“是同質的存在,但是規模上有著本質的區彆。看看就知道了,它們的身形差了十萬八千裡。就結果而言,它們都是代表著消亡的東西。這世界上的一切,終究都是要消亡的。小到一個細胞,大到人類文明、地球太陽這樣的存在,無一例外。而利維坦,就是消亡、無序的概念本身,狐狸則是它衍生的存在,就像是分身。”——媽媽是相當偉岸的存在。我們隻是這個偉岸的生物身上掉落的一個細胞——雖然沒有微小到這種程度,不過這樣你們應該比較好理解。白子期回憶起千佳的話語,總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口中的媽媽,並非是伊邪那美,而是利維坦。“利維坦沉睡在第五維上的某個空間裡,一旦覺醒,就會吞沒目之所及的事物,讓它們都陷入消亡之中。這個就是它的本能。就像是狐狸攻擊你們,不為什麼,隻是因為它們就是消亡本身。所以它們是一切有形的物體的公敵。”咲夜明顯話裡有話。“咲夜學姐的意思是說……擬生體也是利維坦的敵人?”“沒錯。”咲夜點頭:“隻是和利維坦戰鬥的時間似乎已經太久了,久到連伊邪那美,都快忘記自己的使命了。”白子期這才反應過來:“也就是說,伊邪那美身上的傷,是利維坦留下的?”——愚蠢的人類啊。你們也是來尋求神明的力量的嗎?可是這個位置上的重壓,是會將你們的脊梁骨給折斷的。伊邪那美那時候說的重壓,指的應該就是和利維坦對抗的使命吧。她對於自己和利維坦同步覺醒的事情,心裡非常清楚。“對。神話中的黃泉之國,我覺得更有可能是在利維坦的內部。消亡的概念的最深處——那是最適合這個詞的地方。”“那麼剛剛你說的惡化,就是指和伊邪那美之間兩敗俱傷?”月霞指出:“沒有任何人勝出,但同樣誰也不會獲得足以反抗利維坦的力量。”“嗯,畢竟即使是這幅身軀,要對抗利維坦也是……”咲夜的眼瞳忽然睜大,暴喝道:“趴下!”眾人立刻趴在沙灘上。山巒般巍峨的身影從頭頂疾馳而過,發出雄渾的吼聲。即使塞住耳朵,還是會覺得鼓膜像是要被扯碎了一般難受。剛猛的烈風從他們身邊拂過,像是刀刃刮在皮膚上一樣疼。“這麼快就來了?”月霞握緊長刀站起來。“是感知到了伊邪那美的力量吧。”咲夜也站了起來,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剛剛海上的小島……消失了。”白子期再次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利維坦的破壞力,已經是地圖級的了。吞吐之間,居然有足以從地圖上抹去一塊陸地的威力。毫不誇張地說,它完全擁有短時間內吞噬日本的能力。已經不是考慮怎麼掩蓋它存在的時候了——光是能順利從這次劫難裡活下來,已經足夠令人燒香拜佛一百年了。“這家夥,果然不好對付啊。”咲夜凝視著那個巡遊在星海裡的身影,抽出了伊邪那美素白的長刀。“我有點不明白。”唐婉質疑道:“既然伊邪那美的使命就是對抗利維坦,為什麼這件事情不能夠讓伊邪那美來呢?”“利維坦就像是深淵啊。即使是神,凝視深淵太久,也還是會變成怪物。”咲夜若有所指:“就像你們看到的一樣。在和混沌與虛無戰鬥的過程中,伊邪那美已經變得瘋狂。且不說她是不是還記得自己的使命。就算記得,你能指望那樣子的狂神在戰勝利維坦之後,能夠像是神話時代一樣守護人類?”唐婉沉默不語。“所以,咲夜學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這一刻,對嗎?”白子期詢問道。“沒錯。”咲夜瀟灑地笑笑:“朝倉咲夜所珍視的一切,不能夠讓這家夥就這麼毀掉。”“即使被菲爾特視為異端?”“即使被菲爾特視為異端。”白子期咬咬牙:“我……跟咲夜學姐一起去。”可是咲夜卻搖搖頭:“你就彆來了,子期。這不是適合你的地方。”“可是!”白子期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咲夜製止了。她拿出那把概念之魔劍,橫在白子期眼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人嗎?”——那個人跟你很像。——一樣是我最討厭的傻白甜,一樣是做事拖泥帶水感情上優柔寡斷認知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家夥。並且,你們都擁有自己所不期望的力量。“那個人,就是三年前參與弑神一戰的池夜明學長,對嗎?”白子期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對。恭喜你完成了這段八卦任務的後半段。”咲夜露出爽朗的笑容,像是遊戲裡的營業員小姐姐那樣:“我從他手裡拿到了這把焰弑,這才有把握對抗伊邪那美。”她繼續道:“那時候的弑神一戰,我沒能幫上他的忙。現在,這一次為他而戰。”白子期忽然怔住了。一股莫名的酸楚從他心底裡湧上來,澄澈的水珠在他眼眶裡打轉,他拚命忍著才不讓它掉下來。他也聽過關於咲夜的八卦。從月瞳口中,從唐婉口中,從菲爾特的各種各樣的傳聞裡。——我聽說咲夜學姐在弑神之戰中失去了重要的夥伴,甚至有人看到她當場流淚了。那個人對於咲夜來說,從來就不隻是夥伴這麼簡單吧。願意將自己最重要的武裝留給咲夜,應該是非常信任才對吧?是不是,也有什麼未能說出的話語,就這樣帶進墳墓裡了呢?——沒錯,我喜歡他,很喜歡。過了那麼多年之後,咲夜還在一個完全局外人的學弟麵前承認了對他的心意。究竟是已經在心底裡千回百轉過多少次了呢?白子期不知道。白子期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什麼會去在意這樣的一個家夥呢?所謂的喜歡就是那麼奇妙。你在遇見那個人之前訂了無數的標準,在心裡描繪了無數次他的身形外貌,他的言談舉止,可是有一天那個人真的出現在你的眼前的時候,你卻發現他跟你的想象一點都不像。一條標準都不符合。一點都不像是你喜歡的類型。甚至你連自己為什麼會去在意那個人,也都說不清楚。隻是你閉上雙眼時,他又清晰地出現在你的眼前。就像是賴上你了,怎麼甩都甩不開。——有事情自己憋太久了,總會想說一些,哪怕隻能是一些。那時候的咲夜,應該心裡已經滿溢著對他的思念了吧?像是她這樣永遠長袖善舞的人,居然也會有那麼落寞的時候。居然也會有想要為誰而不顧一切的時候。明明永遠都留有餘地,永遠都遊刃有餘。遇事總留三分熱,從不把話說絕。那些在漫長的歲月裡積累起來的自保的經驗,最後又被自己打破。“子期不是那個人,我很清楚。”咲夜緩緩往前走:“但我時常會想,如果有選擇,他還會不會去承受這一切不該屬於他的重負呢?如果當時我就能做到現在這樣,是不是又會是完全不一樣的結局呢?”咲夜左手握緊伊邪那美素白的長刀,右手握緊焰弑,道:“我說過,子期。這場戰爭並沒有將你的力量也計算在內。你隻要選你所喜歡的就好。即使你不參戰,我也會贏。”這一定是,那個人也不曾享受過的自由。咲夜的背後展開光之羽翼,乘風飛翔在九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