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又見狐狸(1 / 1)

薔薇之鎖 鰻魚Tech 2587 字 4天前

到了接近中午的時候,少女和韓昭心都起來了。為了以防萬一,白子期的房間就在少女的房間旁邊,而林月瞳和韓昭心的房間都在白子期旁邊。此刻,四人聚集在少女的房間裡,後者正像是鬆鼠吃堅果般啃著鮭魚飯團。“名字?”林月瞳問道。“神無月千佳。”“父母?”“唔……不知道。”千佳搖搖頭。“你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嗎?”月瞳吐槽道。“可是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呀。”千佳滿臉無辜。“那你的名字是誰幫你取的?”白子期疑惑道。“大叔啊。”“大叔?”韓昭心追問:“是個怎樣的大叔?”“頭發卷卷的,吉他彈得很好的大叔!”千佳的眼睛閃閃發亮,似乎很喜歡那個大叔的樣子。“你的吉他就是他教的?”白子期想起當時千佳在廣場上唱歌的樣子,雖然並不是原創的,但她唱起來熟練而輕快,一點都不像是新人。“嗯對!彈吉他可好玩了!”千佳雙手往背後一摸,摸了個空,頓時驚訝起來:“啊咧?吉他呢?我記得一直都是背在背上來著?”“吉他我們待會幫你找,你記得自己去過這個地方嗎?”白子期拿出事先打印好的德川大廈的照片。千佳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好像沒有。”“那你練過劍道嗎?或者會用刀嗎?”韓昭心比了個劍道裡“正眼”的姿勢,雙手一前一後握住劍柄,準備揮劍。“沒。”千佳搖搖頭。“這樣啊……”白子期和月瞳對視一眼,看來千佳對於另一個金發千佳一無所知。多半武藝和能力也都掌握在對方身上。多重人格理論上來說可以解釋金發千佳的存在,但是人格轉換的時候發色和瞳色會改變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後來那個大叔去哪裡了?”白子期將話題拉回來。“不知道。有一天早上起來就不見了。”“那現在千佳住在哪裡?”韓昭心試著和對方拉近距離。“唱到哪住到哪。”千佳數著手指頭道:“有時候是和一起唱歌的朋友住在一起,有時候就找間旅店或者民宿住進去。”韓昭心愕然:“這個……警察不管嗎?”千佳看起來就是個未成年少女,長時間居無定所還總是在深夜唱歌,被日本警方看到的話一般都會送到養護設施裡麵去的。“有時也會有警察來,但我總是跑得夠快,所以他們一直抓不到我。”白子期強行忍住了想要捂臉的衝動:能以這種方式一直生存下來該說是心大呢還是該說神經粗糙呢……“千佳不會想要去上學嗎?”韓昭心問道。“為什麼要去上學?”千佳反問道。“額……因為身邊的人都去吧。”韓昭心訕訕地道。“為什麼大家都去?學校很好玩嗎?”“這個,學校不是用來玩的地方。”韓昭心汗顏。“那千佳不想去。”“可是不去學校的話長大後工作就很可能找不到哦?”“找不到工作會怎麼樣?”“會餓肚子,沒地方住。”“可是千佳現在既不會餓肚子,也不會沒地方住啊。”韓昭心無話可說。“看來不能夠以正常的邏輯去衡量她。”白子期吐槽道。千佳既不會畏懼和彆人不一樣,也不會害怕被彆人甚至是被社會係統排擠,似乎一切都是以自己的快樂為中心在行動。“彆太在意了。”月瞳搖頭道:“這家夥能夠穩定地存在多久都是個問題。就算不被藤原家抓到,說不定神明複蘇之後也隻是被拿來當炮灰。而如果神明沒有順利複蘇,那麼她本身能不能繼續存在也會是個問題。”白子期頓時啞然。的確,就像月瞳說的一樣,千佳本質上和那些在德川大廈被擊殺的狐狸或許並沒有區彆,可能隻是依附於某種偉大的東西的渺小存在,什麼時候消失也不足為奇。對於千佳來說,死神就在身邊,觸手可及。或許須臾之間,它就會朝你走來,將冰冷的鐮刀貼在你的脖子上,宣告這段短暫的旅程終結。千佳將輕輕撥了幾下木吉他上的琴弦,又根據彈出來的音色調了一下指板上琴弦的鬆緊。來回一兩次之後,她終於滿意地點點頭:“嗯,就這個了!”“那老板,這個就行,我們晚上會回來取,在此之前先放你這裡可以嗎?”白子期付好錢,將收據收下。樂器店的老板爽快地答應後,三人緩步走向電車檢票口。千佳對於去名古屋的事情的確還有一些記憶,但吉他卻早就不知道丟在哪裡了,三人隻好陪著她來買了一把新的。畢竟這家夥要是心情不好了突然變身成狐狸,那就沒幾個人吃得消了。咲夜給的指示是“陪她玩”,所以韓昭心和白子期認認真真地研究了一下京都好看好玩的地方,準備這幾天帶千佳去轉轉。當然,出門前千佳和韓昭心也都經過了月瞳的整容套裝的洗禮。眼下,三人正朝著著名的伏見稻荷大社趕過去。“不過,我們這麼悠哉沒關係嗎?從之前的樣子來看,咲夜學姐那邊的情況可一點都不輕鬆。”韓昭心有點疑惑。咲夜曾經跟白子期等人講到過藤原家和朝倉家的對峙:在朝倉家實力薄弱的地區,藤原家的人會帶著機槍和榴彈炮,趁著夜色像是猛虎一樣撲向朝倉家的據點,一夜之間就將它易主。很難想象在這種情況下,咲夜還願意讓白子期他們逗留在京都。“的確千佳事關重大也說不定”,白子期特地壓低了聲音:“從京都逃出去也一點都不容易。但是這些理由並不是那麼充分。如果咲夜學姐一定要我們回去幫忙的話。應該是會下死命令的。”“總之,在得到明確的指示之前,先呆在這裡也不錯。咲夜學姐這麼做,就有她自己的理由嘛。”白子期儘量露出可靠的笑容。“嗯。”韓昭心笑笑,跟大家一起下了電車,穿過稻荷神社的朱紅色大鳥居,緩步往山上的千本鳥居走去。鳥居是日本神社的典型建築,用來區分人類居住的地方和神域。但成百上千的鳥居豎在一起,幾乎遍布整座山的地方,全世界也僅此一處。據說是因為稻荷大社的稻荷神是掌管生意興隆的神,因此有許多工商團體和公司會來這裡祈求保祐。在回去之後,如果賺了錢,之後就要來還願,所以就會在這裡建鳥居以還願。久而久之,這裡的鳥居就會越來越多,到最後,就成了這樣宏偉的景觀,綿延好幾公裡的鳥居就在稻荷山上,如果全部走完需要三個半小時左右。並且每一個鳥居也都有所不同,比較有錢的就做大鳥居,沒錢的就做小鳥居,所以還有的地方會一分為二,由兩條通往同一個地方的隧道所組成,如此就可以容納更多的鳥居。千佳好像很開心,邁著歡快的步子穿梭在根根分明的鳥居之中。韓昭心怕她走失,總是緊緊地跟在後麵。月瞳依舊一副冷漠的表情,似乎隻有在毒舌的時候才會露出愉悅的神情。但白子期知道,那家夥一定無時無刻都在觀察著周邊的狀況,就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樣。而白子期,卻有點漫不經心地看著四周的風景。自從三年前以來,他總是一門課接著一門課地上,一個任務接著一個任務地做。像是這麼悠閒的時光,他也很久沒有體驗過了。白子期又想到那個問題:自己為什麼要到菲爾特來?對啊,為什麼呢?為了可以跟朋友炫耀自己去了美國的貴族大學?為了掌握強大的力量?好像都對,又好像都不對。但無論他問誰,都不會有答案。抬眼望去,朱紅色的鳥居依舊連綿不絕,似乎永無窮儘。路邊不時出現一輛尊狐狸石像,有些叼著寶珠,有些叼著鑰匙,似乎在看守什麼。偶爾到一大片鳥居和另一大片鳥居之間的交界處時,轉頭便可看到遠處起伏的山巒,蒼翠欲滴,仿佛凝聚的波濤。天高地廣,山高水長,須臾之間,可能就是滄海桑田。覺醒者和擬生體之間的鬥爭已經持續了上千年,大概在這之後也還會持續上千年。在這種時間跨度下,白子期和千佳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彆,都是片刻之間就會灰飛煙滅的東西。白子期又想起那時候顏藝和楚妍的話語:來日方長。可是沒有他們的歲月,白子期覺得這麼長久的來日,似乎並沒有什麼意義。“對啊,這樣的風景自己一個人看,實在是覺得太無趣了。”白子期搖搖頭,歎了口氣。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自己須臾之間的歎息恐怕沒有人能夠聽見。“不要唉聲歎氣啊少年,要積極向前。不然注孤生哦。”白子期的肩膀被拍了拍,耳邊傳來似曾相識的聲音。回頭一看,居然是穿著和服的季茗。她額前染成亞麻色的卷發正在微風裡飄揚。“你怎麼會在這裡?”白子期東張西望,發現月瞳等人早已沒了蹤影。他的臉色忽然僵硬了起來:自己居然走丟了,這麼低級的錯誤被月瞳知道的話大概又隻會是一頓痛毆。“我來京都旅遊啊”,季茗舔舔抹茶紅豆雪糕:“不都說了我來禦茶水大學交換其實是來玩的嗎?”她瞄了瞄白子期:“你還好吧?一臉‘我居然會走丟’的樣子。”白子期的笑容立刻僵硬起來:“不,走丟什麼的,怎麼可能有那麼回事。我隻是轉得太遠了而已。”“這就叫做走丟啊。”季茗吐槽道:“你這就好像在說‘這不是胖,隻是豐滿而已!’。”“之前那個路口有分岔路,應該是那裡跟月瞳她們走散的。”“白癡。”季茗用力敲了敲他的腦袋:“稻荷山上的岔路可多了,每條都差不多。你確定回到上個岔道口就能夠找到他們?”季茗是對的。千本鳥居裡,每條山路上都被無儘延伸的鳥居遮蔽了視野,四周的風景差彆也就沒那麼大。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每個路口、每條小路看起來都很像,不仔細觀察的話很容易犯迷糊。白子期一下子顯得很窘。他現在連手機都沒有,要聯係月瞳她們也聯係不上。季茗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這種小地方你還是沒什麼長進啊。連日本的SIM卡都不準備一下。”她頓了頓,說道:“往上走吧。稻荷山上的岔道雖然很多,山頂卻隻有一個。走到山頂的話,你大概就能夠見到她們了。”季茗邁開腳步,身影逐漸融入朱紅的鳥居之中。“不過,你好像又高了一點?”季茗偏著頭打量著他:“品味也變好了不少。頭發不總是軟塌塌地垂下來了,衣服的質感和層次感也不錯,放在禦茶水的話應該會很受歡迎吧。”“是嗎?”白子期的眼珠上下晃動著,瞥了瞥自己的衣服和頭發:“感覺沒什麼變化啊。”“大概隻有你還這麼想吧。還把自己當成三年前的高中生?那個夏天早就結束了哦,很久之前。”澄澈的日光透過樹影和鳥居落在季茗身上,將光芒與陰翳一起注入她的眼中。白子期看著她的眼睛,像是能透過它看到很久之前的自己一樣。“又回到這個話題了?”白子期搖搖頭:“沒完沒了啊。”“不要裝出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季茗笑了起來,有點像是小惡魔:“在等著彆人提到這個話題的,明明是你啊。”白子期怔了怔,半晌之後卻還是點了點頭:“被你猜對了,不管怎麼繞,我都還是會繞回這個話題。”作為兩個生活在那個夏天劃出的延長線的人,在多年之後偶然的擦肩而過間對視,卻發現兩條軌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們其實很像,或者說,同病相憐。顏藝也好,楚妍也好,都以一副光芒萬丈的姿態闖入他們青春裡最為灰色的日子,將他們的目光全部奪走,成為他們生活的中心。理所當然一般,住進他們的心底。可是對於白子期和季茗來說,那兩個人都太過耀眼,永遠都隻是觸碰不到的天際的星辰。他們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目睹著後者的光輝,卻無法真正擁有他們。但是在那場幻夢結束之後,兩人的軌跡卻完全不同。季茗成了日本的交換生,穿著時髦的潮牌,染著流行的發色,在新宿和涉穀肆意遊蕩。白子期去了菲爾特,每天都在想著怎麼殺掉擬生體,難得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還是沒什麼長進。白子期在尋求著“答案”。所以才會無論如何千回百轉,都希望聽到季茗的答案。“噢?”季茗睜大了眼睛:“意外地誠實呢。其實我的答案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在上一次見麵的時候。”——雖然當時覺得自己非他不可,他也非自己不可——但這不過是我的癡心妄想而已。沒有誰非誰不可,說不定這時候顏藝正在和誰滾床單呢。”白子期想起上次季茗的那些令人目瞪口呆的發言,無言以對。——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而且我也沒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把那時的我換成另一個人,大概也會喜歡上那麼閃閃發光的顏藝。就像是把那時候的楚妍換成另一個活蹦亂跳平易近人的鄰家少女放在你麵前把你拉進其他社團,你也會喜歡上她一樣。當時的白子期非常生氣,就像是那段時光完全被季茗否定了一樣。——說不定那時的我隻是想戀愛了,而正好顏藝又出現在我麵前,所以我喜歡上了他。可是現在認真想想,說不定真的是這樣。大概無論是誰,都會被那兩個人的光芒萬丈吸引。即使把白子期和季茗換成其他的人,這段故事的結局也不會有什麼改變。隻是,隻是,白子期無法接受而已。“但是啊,那時候其實沒有說完。”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一樣,季茗說道:“你不是突然有事走了嗎?害得彆人想耍帥都隻說到一半,這個鍋非得你背不可。”“的確,大概就算是換成彆人,也還是會喜歡上顏藝,結局也不會有什麼改變。說不定真的隻是我當時腦袋一熱,想戀愛了,顏藝就出現了。”她笑著抬起頭來,廣袤無垠的天空映入她的雙眸:“但對我來說,顏藝是無可取代的。”“我喜歡他,為了讓他看到我而努力刷成績,在每一件事情裡都竭儘全力,哪怕隻能夠靠近他一厘米,對我來說也是有意義的。多虧了他,我才能夠到這麼好的大學裡來,才知道這世上原來還有那麼多的事情可以做,人生還有這麼多玩法,這麼多可能性。”她用力地笑道:“就連現在,也是抱著要讓沒有選我的顏藝後悔這樣的心態在去找比他更帥的小哥。無論以怎麼荒唐的理由開始,看起來多沒有意義,但遇到顏藝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已經有足夠的意義了。”她的笑容有點用力過度,像是刻意要擺出這樣的姿態給根本不在現場的顏藝看一樣:我活得很好,很精彩,你後悔了吧?白子期皺緊的眉頭終於緩緩展開,心頭也變得舒暢。仿佛一股沉潛已久的溪流終於越過了漆黑深邃的地下隧道,沐浴在明媚的日光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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