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贏的人是白子期。旁邊的百花甚至已經準備好在白子期倒下的時候接替他跟卡洛對決了。但現在顯然已經不需要這份覺悟了。“子期的確贏了,但更重要的是——卡洛輸了。”唐婉過去把卡洛扶到牆角坐下,他的眼中果然滿是迷茫和疲憊。和堅信著自己的白子期不同,卡洛從始至終都未能徹底相信組織所謂的“正義”。“彆再勉強自己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唐婉輕輕一笑,和百花一起站在白子期身邊。金吾衛的馬蹄聲踏破了夜色,闖入了眾人的視野之中。為首的金吾衛腰後插著兩把刀,身材高大威武,肌肉隆起卻不過分膨脹,全身恰到好處的平衡感裡流露出一種洗練的感覺。“這就是……你的選擇嗎?白子期。”金吾衛抬起頭來,臉上沒有五官。“什麼……”白子期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在這裡,所有人都是把他當做“白樂天”。“這家夥的臉是怎麼回事……”百花被這種詭異感所困擾著,沒辦法將對方當做同類。“不隻是這樣,你們看周圍。”唐婉提醒道。四周早已從宣德裡的宅邸變成了一片荒蕪的河灘,白沙淡水,永無止境。無顏武者站在對麵,他們站在這邊。其他的金吾衛、湘靈、庭院、街道、鐘樓鼓樓甚至是長安城,都消失無蹤。“沒錯。”白子期昂起頭,直視對方:“湘靈她,什麼都沒做錯。對這樣的人下殺手,不是覺醒者應該做的事情。”“等到她做錯了什麼的時候,你以為來得及嗎?”金吾衛的聲音十分洪亮,充滿了威壓感:“那時候死在她手上的人,你覺得他們做錯了什麼?”“那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再阻止她。”白子期並不後退:“以沒有犯過的錯給人定死刑,我做不出這種事情。”“那你就以為彆人想做出這種事情嗎?”金吾衛的聲音愈來愈大,怒火不斷從中溢出:“國王級的擬生體——普天之下,能不能找到可以斬殺她的存在都不知道!”“你說的對”,白子期答道:“但總有人要站在她這邊,不然——我看不過去。”白子期握緊了手裡的兩柄唐刀:“為了這種理由對最相信自己的人刀刃相向,不過是懦夫。”“懦夫?”金吾衛冷笑著拔出腰間的兩柄唐刀:“很好。既然你選擇了這邊,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話音和人幾乎同時到達。高大的身影眨眼間出現在白子期眼前,雙刀交叉揮下。天道鏡心流——白子期也連忙揮出雙刀。天道鏡心流——碎影!四道寒光閃過,兩對雙刀劍火星四濺。“好痛……”白子期承受不住雙刀上的力道,接連不斷地後退。這時他才看清楚,那對唐刀,和自己的一模一樣。“你是……白居易?”白子期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人。“是,又怎麼樣?”金吾衛發起衝鋒,宛若一陣疾風。“子期!”“小子!”唐婉的鎖鏈和百花的太刀閃現在兩人中間,擋下了金吾衛的攻勢。“不能讓你就這麼傷了他。”唐婉四周的空間泛起水波一樣的紋路,鎖鏈一根根浮現在視野裡。“這個選擇,我也有份。既然要用刀說話,肯定得算我一份。”百花的太刀和小太刀擺好二天一流的架勢,隨時準備全力以赴。“那就試試看。”金吾衛收回了唐刀,雙手提刀搭在另一隻手的肩膀上,關節微微調整到最適合發力的狀態。唐婉感受到壓迫,不停地增加周邊的鎖鏈數量。百花身體前傾,太刀和小太刀交錯握著,積蓄力量。白子期額角留下一滴冷汗,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天道鏡心流·風璿!兩柄唐刀刹那間閃過,帶起強大的風壓,化為絕密的劍氣縱橫四野。三人也同時發招,衝著那駭人的劍氣中心奔去。天之鎖·天羅地網!風舞百花·龍舌蘭!天道鏡心流·新月!可是幾乎是在接觸的一瞬間,三人的攻勢就被瓦解。鎖鏈被切斷、刀劍被彈開,劍氣的餘勢擦著武器的邊劃過,撕碎了肌膚。這還不是結束。金吾衛用力蹬地,旋風般衝到白子期身邊,雙刀揮下。“!”白子期立刻反應過來,雙刀平行著斬過去。對方的刀和白子期交叉著對撞,力量卻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再次被擊飛的白子期咬牙切齒,在白沙上翻滾了幾下之後終於穩住身子,迸發出全身的力量朝著對方衝去。天道鏡心流·落星!剛才就是這招,將全副武裝的卡洛給穩穩壓製下來。金吾衛見狀,擺出跟白子期一模一樣的架勢:天道鏡心流·落星!兩張綿密的劍網同時拉開,淩厲的劍氣在荒原上一下下地碰撞起來。可是幾乎每一下,白子期都被壓製著,無論是力道、出劍的方向、角度、時機,兩者都有雲泥之彆。每對撞一次,白子期就被削弱一份。明明不能輸的。湘靈的思念、自己的決意、大家的安全,全都在此一戰。自己如果還想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想對得起眾人的信任,就應該愈戰愈強,打敗他。對,愈戰愈強。這是白子期,唯一的倚仗。白子期的劍也的確在不斷變強,或者說,進化!每出一劍,都比之前要更快、更狠、更準!這種肉眼可見的進步,就連窮奇都會感到害怕。但是這在過於強大的對手麵前,隻是徒然。凜冽的劍氣彙聚在一起,從數量、力度、技巧全方麵壓過白子期,將他重重擊落在河灘上。“轟”地一聲響起,沙塵飛揚。“子期!”唐婉心急如焚,四五條鎖鏈螺旋狀捆在一起,帶著千鈞之力朝著金吾衛飛去。“……”金吾衛卻頭也不回,反手一刀彈開鎖鏈。“不行!”鎖鏈再度伸出,在金吾衛麵前密密麻麻地鋪開,幾乎要將他鎖死。“沒有用的。”金吾衛大步朝著白子期走去,冰冷的弧光斬斷了鎖鏈。“……斷了?”唐婉難以置信地看著金吾衛。單條鎖鏈的確沒有複合的鎖鏈強度那麼高,但卻也是真名武裝,居然那麼輕易地被斬斷了。她再次理解到,眼前的對手跟她們差了不止一個層級。“怎麼了?不是要證明自己能殺了國王級嗎?現在這種程度,隻會去送死而已。”金吾衛冷冷地道。“……輪不到你來說,懦夫。”白子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架起唐刀。“笨蛋!現在是激怒對方的時候嗎!”百花咋舌。“你太弱了。沒有這個力量。”金吾衛搖搖頭。“所以……我要變強。”白子期收回了唐刀,雙手提刀搭在另一隻手的肩膀上,關節微微調整到最適合發力的狀態。“風璿?”金吾衛看著白子期的架勢,立刻就明白了。“就算是一樣的招式,你以為你的風璿和我的風璿,是相同的嗎?”他搖著頭擺出相同的架勢。下一刻,兩人同時衝鋒。天道鏡心流·風璿!以兩人為圓心,強大的風壓再次迸發出來,無數劍氣暴風般朝著四周散開。“擋下了?”唐婉驚訝道。“不,還是子期比較弱。對手太強了。”百花搖搖頭。正如百花所言,金吾衛的劍氣很快蓋過了白子期的劍氣,他的暴風正不斷壓縮著白子期的暴風的空間。白子期雖然艱難支撐著,崩壞卻隻是時間問題。“認清現實吧,小子,你是會輸的。”金吾衛歎息道。“我才不要!”白子期收回了唐刀,不再保持風璿的氣勢,而是全力衝去:“現實這種東西——就是為了被改變才存在的!”天道鏡心流·弑王!唐刀沿著彎曲的路徑劃過,詭異如魑魅,劃破暴風。“什麼!”唐婉驚訝道:“風璿的劍勢被打破了?”刀光劍影隻在一瞬間,她甚至都沒能看清對招的刹那,就已經結束了。金吾衛的右腕衣衫儘碎,鮮血橫流。“你……乾得不錯。”對方的聲音依舊平穩,卻第一次有了讚揚的意思:“用弑王當成風璿的變招,破了我的劍勢。”“但你還是輸了。”白子期搖晃了一下,倒在地上。“我……其實也想過跟你乾一樣的事情。”金吾衛轉過身來朝白子期走去,白沙上留下淺淺的足跡:“但那始終是一場空想,並不是正確的路。”唐刀抬起,輕輕揮下。意外的金鐵交鳴聲響起,太刀擋下了唐刀。“夠了!”百花怒目圓睜:“正確的路什麼的,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你說什麼?”金吾衛的怒氣也不言而喻。“就算你贏了,又能夠證明什麼!”百花嘲諷道:“能夠證明你是對的嗎?”“說得好!”唐刀再次揮動,狠狠地敲打太刀:“那你倒是告訴我,怎麼樣才對!”“這種事情鬼才知道!”百花竭力擋下攻勢,吼道:“自己去想!”“遵從聖上的判斷!用一個人的生命換取千萬人的安全,難道不對嗎?”唐刀的力道越來越大,卻不像是之前那麼有章法,反而有種發泄般的淩亂。“要是那個被犧牲的人是你!你還願意嗎!”百花不屑道。“我倒是寧願那個人是我!你以為犧牲彆人的人心裡就一定好過嗎!”“嘴上說得那麼好聽!到頭來還不是踩在彆人的屍體上往上爬!掛著‘正確’兩個字,就可以問心無愧嗎!”太刀的力量愈來愈弱,完全落在下風。“那難道不正確的行動,就能夠問心無愧!”唐刀的蠻力發揮到了極致,直接彈飛了太刀。可是沒有武器的百花卻並不畏懼:“要是你心裡真的這麼想,就不用整天把正確掛在嘴邊說給自己聽了。”唐刀停在了百花的脖子上,不再前進。“真是群傻瓜。”金吾衛道:“但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們。如果再有一次機會的話,我也,想這麼做。”冷淡的話語中,第一次洋溢出了溫暖的感覺。他,笑了。空無一物的臉龐逐漸出現了清晰的五官,俊秀而清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