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十一月份,岩城素來愛下雨,空氣裡既濕又冷,帶著刺骨的寒意。越是這種天氣,就越激起人們的惰性。但近來沈之沛來店裡查崗的次數卻越來越頻繁,對他們這些員工經常噓寒問暖。雖說沈之沛向來貼心,但之前的貼心是出自良好的教養,現在的貼心卻是帶了些討好的意思。這天,他又來了,提了一大袋蘋果,又大又紅。顏卿一邊洗著蘋果一邊問駱梅:“你有沒有發現最近沈之沛學長有些奇怪啊?”駱梅正在發呆,聽到顏卿的話後啊了一聲,乾笑了兩下,道:“沒有啊。哪裡有?很正常啊。”但她臉上的紅意卻一直延續到了耳根。她隻是偶然在沈之沛麵前提過一次她喜歡吃蘋果,沒想到就被他記住了。而這個事情好像隻有他們倆知道,心裡頓時有種吃了蜂蜜的感覺。顏卿並沒有注意到駱梅的異樣,隻是問駱梅道:“我想學攝影,但是買不起照相機,我想借沈之沛學長的,你說他會借給我嗎?”因為拒絕了爸爸給她的生活費,她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哪裡有餘錢買照相機?“沈之沛學長平時那麼照顧大家,應該會借吧。”想起沈之沛,駱梅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顏卿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確實,比起大方,大概沒人能跟沈之沛比吧。她跟沈之沛提起的時候,沈之沛正在吧台上算賬,果然眼皮都沒抬一下就同意了。“我要借三個月,如果在這段時間裡你要用照相機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會立即還給你的。”時間畢竟還是太久了,她可不能打擾到彆人的事情。“這個倒不用。”沈之沛搖搖頭,終於從賬單上移開了目光,道:“我家裡還有三四個,送給你都無妨。”沈之沛的語氣稀疏平常,就像是請人吃飯般輕鬆隨意。若是彆人,顏卿一定會覺得他是在變相地炫耀,但放在沈之沛的身上,她是絕對相信的。沈之沛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來有著優渥家境的人。聽到沈之沛的話,顏卿立即搖頭。照相機很貴,她不是個喜歡占彆人小便宜的人。如果不是實在囊中羞澀,她不會借彆人的東西。過了片刻,顏卿聽見沈之沛問她:“顏卿,你覺得我們店裡的生意好嗎?”當然是好的。自從這個奶茶店開了之後,除了國慶節那幾天,幾乎每天都門庭若市。但是沈之沛卻搖著頭苦笑道:“我第一次做生意,竟然還虧本了。”虧本?顏卿拿起沈之沛手上的賬單。其實生意已經夠好了,隻是因為沈之沛在很多細節上花費太多,所以使得賺的錢不夠填補空缺罷了。最大的問題就是,店裡請了將近十個兼職人員,沈之沛又把員工的工資開得很高,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還不如請上一兩個長工,再請上一兩個兼職人員呢。她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雖然涉及到她的利益,但是沈之沛一向對他們很好,她可不想昧著良心去坑這位樂於助人的學長。她拍著胸脯,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道:“沒事,你就放心裁員吧,大不了我再另找一份兼職。”沈之沛十分為難地看著她,道:“我考慮一下吧。”他的聲音裡透著滿滿的無奈。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和店裡的每一個人都成為了好朋友,如果還有其他辦法,他實在不想走到這一步。因為這件事,顏卿開始留心身邊的兼職廣告。最近在城西的國貿大廈旁新開了一家世紀酒吧,星期六開始營業,當天晚上需要五十位女生充場子,一個小時一百。顏卿對於這份高薪酬十分心動。顏卿還沒去過酒吧,對酒吧的了解僅限於電視上偶像劇的惡俗橋段,即使知道還有很多人一起去,心裡還是有些害怕,因此叫了駱梅一起。駱梅也從沒有去過酒吧,但她卻很想去看看。世紀酒吧的裝潢很好,色調暗沉,但燈光五彩繽紛,打在牆上如夢似幻,各種各樣的酒在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不一樣的色彩,舒緩優美的歐美歌曲帶著慵懶的愜意,讓人情不自禁地淪陷於這種氛圍之中。有人在舞池裡扭動著身體,有人坐在桌子上和朋友交談,有人悶悶不樂地喝著酒,各形各色的人穿梭其中。顏卿和駱梅自進來後就無聊地在酒吧裡隨處走動著,卻意外遇到了一個人。真的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陸銘川西裝筆挺,夾著公文包,麵無表情地從外麵走進來,他俊朗的臉被燈光倏然略過,五官顯得更加棱角分明,即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他依舊能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距離上次見麵已經有些時日,再見陸銘川,顏卿興奮得差點跳起來。他們的交集太少,很難碰到一起。所以她立即劉白一上身,忽略一乾人投來的目光,大聲喊著陸銘川的名字,急急地跑過去攔住陸銘川的去路。“陸銘川,你來這裡乾什麼?”顏卿大張著胳膊,微偏著腦袋笑著問他。陸銘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今天穿得格外樸素的顏卿,眸子裡隱藏著淡淡的情緒,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顏卿尷尬一笑,道:“這個酒吧今天開業,需要兼職人員充場子,錢可多了。所以我就來了。”陸銘川的心情頗為複雜,似是嫌棄道:“你怎麼什麼兼職都做?”顏卿嘿嘿一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她怎麼能讓陸銘川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明白她的不容易呢?但下一秒就聽見陸銘川道:“我的工作室還需要一位生活助理,如果你需要兼職的話,可以考慮一下。”顏卿的眼睛倏然一亮,毫不客氣:“工資高嗎?”陸銘川對顏卿一副鑽進錢眼裡的模樣既是無奈,又是好笑:“你覺得我會坑你嗎?”顏卿立即兩眼冒光,他的意思是工資可觀嗎。所以迫不及待道:“不用考慮,我答應你。”她之前還覺得她和陸銘川交集太少,不好近水樓台先得月,如今有了正當的理由去接近他,她自然忙不迭地點頭答應著。陸銘川這才滿意,又看了一眼顏卿身後的駱梅,囑咐道:“女孩子不要經常來這種地方,你還是和你朋友早點回去吧。”如今已經深夜十點,他們兩個小女生在這種地方晃蕩,最是不安全。顏卿還沉浸在剛才的興奮中,哪裡能聽進去陸銘川的忠言逆耳,隻胡亂地點著頭。結果讓陸銘川十分氣悶的是,當他出來的時候,顏卿依舊留在酒吧裡。怎麼這麼不聽話。陸銘川大步走過去,顏卿正在品嘗這裡的雞尾酒,這裡因為剛剛開業,第一杯雞尾酒是免費的,顏卿就想嘗嘗,沒想到酒勁還挺濃。一抹醉意上頭,她的臉上有絲絲紅暈,比平時的她看著多了幾分媚意。陸銘川想起了顏卿上次的驚豔,沒來由得心頭一跳。“走吧,我送你們。”陸銘川道。顏卿從板凳上跳起來,立即叫了駱梅跟上去。車裡放著優雅的英倫音樂,她們坐在後座,顏卿望著陸銘川的後腦勺,乾淨爽利的碎發下是勻稱的脖頸,他的手握著方向盤,指節分明的食指在上麵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突然就點到了顏卿的心裡。她能感覺到,陸銘川對她還是有些不一樣的。隻是,這種不一樣還太淡,淡得如同清湯寡水,淡得隻有她細心觀察才能發現一點點蛛絲馬跡。可她明白,她想要的不僅僅是這樣。因為有了陸銘川的承諾,顏卿當晚就向沈之沛辭職了。沈之沛以為顏卿是為了他著想,感動不已,對她說:“無論以後你遇到了什麼事情,都可以來找我。”不得不承認的是,沈之沛的確是個很值得信任的人,每次顏卿遇到了什麼事情,他總願意幫忙。其實顏卿也有些悵然。雖然才工作了兩個月,但是她看著奶茶店從剛剛辦起到現在一切都正常運轉,就像看著自己細心哺乳的孩子慢慢長大一樣,她對這個奶茶店漸漸有了感情,如果可以,她也想留在這裡。隻是有些時候,我們總要被迫地做出一些選擇,這選擇不能隨心所欲。岩大本就是在市中心,陸銘川的工作室距離岩大隻有十幾分鐘路程,位於蘭戈大樓的第十二層,這地方寸土寸金,陸銘川能租到這樣的地方,資金雄厚可見一斑。顏卿跟著陸銘川去他的工作室,發現工作室裡的人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但好在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秩序井然。陸銘川似是為她解釋道:“工作室還在起步階段,所以規模不太大。”在這個工作室裡,雖有陸銘川招進來的,但大部分都是他的同學,男生占了絕大多數,隻有零星幾個女生。他們友好地對顏卿笑著,對陸銘川突然帶進來的這個女生充滿了好奇。顏卿也回以禮貌的微笑,自覺忽略掉那些打量的目光。齊天早就聽說陸銘川要帶一個人進來,見到顏卿的時候,卻沒想到是個好看的妹子,他覺得這張臉頗為熟悉,隱隱在哪見過。想了好一陣子,終於拍了一下腦袋,大叫著道:“陸銘川,你這是以公徇私啊。這不就是之前追你的女生嗎?”顏卿撲哧一聲笑出來,這人怎麼咋咋呼呼的。陸銘川早已習慣齊天時不時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因此並不解釋,跟顏卿介紹道:“他是我大學舍友,也是我工作室裡的得力乾將,你就叫他齊天就行。”“齊天……大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