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寒心中一驚,潛意識地看了一眼趴倒在桌上昏睡的陸陌離,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回答道:“不是我自己選的,但是是我挑中的。”蒼遲指尖輕輕摩擦著玉簪的尾部,指腹劃過龍紋的時候微微用力,在骨節分明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淺淺地紅色印記,他的皮膚蒼白地有些幾近透明,幾乎可以看清楚裡麵微微流動的暗紅色血液。他的睫毛低垂,隨著他瞳孔地轉動微微顫抖著,他的喉嚨深處溢出一絲低笑,抬眸時眼角眉梢露出一絲淡而妖媚的風情,又合著眼中的那一點探究之色,活活地讓花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沒有放下玉簪,而是朝著花寒的麵前邁了極小的一步:“這根簪子不但不是你平日喜歡的風格,還刻著你最不喜歡的龍紋。你常說龍雖威風,卻始終不適合女子戴在頭上,因此從來不會選擇帶有龍紋的飾品衣服,三千多年來,這點從未改變。加上這根玉簪溫潤細膩,上麵隱隱有著潤養的痕跡,絕非新品,而上麵的氣息又並非你所有,更像是……”他的視線投射在旁邊的陸陌離身上,雖未說明,卻溢於言表。花寒有些挫敗地歎了一口氣,她認命地在旁邊坐了下來,雖篤定蒼遲並不會將他怎樣,卻依舊有些心虛:“這根簪子確實是陸陌離所有,我剛剛與他聊天,正巧談到這個。我想著這是你平日裡喜歡的風格,便問了他幾句,誰知道他竟將簪子贈與了我,我心想橫豎不過一根簪子,應當沒有關係。”她眨了眨眼,故作鎮靜地看了一眼蒼遲,“蒼遲,你不會真這般小氣吧?”蒼遲並沒有回答花寒的問題,而是將玉簪放在了桌上。他輕輕晃動著折扇,眼角雖有笑意卻未曾達到眼底,他忽地挑眉看了一眼花寒高束的長發,眉眼彎彎地問道:“那你這頭發應該也是他為你束的了?”花寒輕輕撓了撓後頸,點了點頭:“剛剛我沐浴到一半感應到有人窺探,便急急忙忙追了出去。正巧碰上他為我送飯,見我頭發有些亂,便替我整理了一下。”蒼遲輕撫扇柄,緩步饒到花寒身後,他先是沒有說話,然後花寒感到他的扇柄輕輕將她的束發挑起,隨即蒼遲的聲音從她的後上方傳了過來:“手藝倒也算不錯,不過比起我來還是稍稍遜色了那麼一點。”他頓了一下,把頭低到花寒耳邊,輕笑了一聲,“你覺得呢?”花寒覺得身上忽然莫名打了個激靈,忙點了點頭:“是是是,你的手藝自然是一般人比不上的。”蒼遲聽到花寒地回答,這才滿意似地點了點頭,半晌,將折扇放到一般,輕輕一揮手,花寒便連人帶凳子移到了銅鏡麵前。蒼遲站在花寒身後,眉眼裡含了一絲帶著風情的笑意,他的語氣仿佛是閒來無事賜予的恩典一般,既為難又帶著一分閒散:“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少不得重新幫你束一束發了。”他話音一落,五指一翻之間原本被束好的長發重新披蕩在了花寒的肩上。他輕輕拿起梳妝台上的雕花木梳,一下一下輕柔地梳著花寒的頭發。他的嘴角含著淺淡的笑意,表情明明十分閒散卻偏偏顯示出了幾分認真的模樣。他一點點地將她的頭發放在手心,動作輕緩,仿佛手上的是一件奇跡珍貴的寶貝一般。花寒自小便是蒼遲親自替其梳妝打扮,縱然在人間十年兩人未曾見麵,也依然感到十分習慣,沒有半點生疏感。她從銅鏡裡麵看向蒼遲,卻發現蒼遲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抿了抿唇,仿佛並不奇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花寒便發現每次蒼遲替她束發的時候,神情總是有些奇怪,那種感覺仿佛,仿佛是在透過她看向其他什麼東西一般。而束發結束之後,他卻又會很快恢複他平日的模樣。在她正在觀察蒼遲的時候,蒼遲忽然開口:“我囑咐你的事情你辦得如何了?”花寒心下一驚,有些心虛地乾咳了一聲,眼神也不自覺地從銅鏡裡麵移開:“我試過幾次,但都沒有辦法長時間的將妖王佩裡的妖力注入那股綠色的屏障之中。大概是無論如何,我都沒有理由在陸陌離身邊一次性呆地太久的原因。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奇怪地事情便是有好多次我分明已經感應到仙障變弱,可再次試圖衝突的時候卻發現仙障又重新被人加厚了。”她頓了一下,把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你說,這施法之人會不會真的一直就在陸陌離身邊,甚至今日對我動手的就是他?”蒼遲的手指靈巧地在花寒的發絲間遊走,他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那樣的屏障三界之內隻有白澤後人能夠布下,但我的青鳥卻未在秦宮發現半點白澤一族的神力。想來若白澤後人真奉命在他身邊保護他,也應是被那九重天上的人動了手腳,否則,饒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會如現在這樣半點蹤跡也尋不到。”花寒有些遲疑,她皺了皺眉:“連你也尋不到蹤跡?”蒼遲用發帶將花寒的頭發高束,與陸陌離不同,他的指尖總是帶有一點冰涼的意味:“若我在秦宮,自然是可以尋到。隻是近幾年來我除去人界之事,還要幫白璃處理一些妖界的事物,因而不能總是注意到這邊。我雖在秦宮幻化了傳信青鳥,但說到底不過就是我的一點精氣罷了。若是奕茴有心要暗中將白澤後人安插在秦宮,青鳥發現不了也是自然。”他輕輕的從束發裡挑出兩束頭發勾了出來:“隻是若對你動手之人真是白澤後人,他又為保雲墨要與你們同往夏國,那少不得要出現在我身邊。到那時,若他隱藏無蹤倒還好,若稍有動作, 便少不得要在我麵前暴露了。”花寒通過銅鏡看了一眼蒼遲:“隻要你能解決就好。”她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把心底地那個疑問給壓了下去。在她猶豫的時候,蒼遲已經將她的頭發重新束好,與陸陌離簡單的束發不同,蒼遲總是習慣在她的耳鬢兩旁各留一小縷鬢發。蒼遲斜眼看了一下桌子上的玉簪,右手一攤,一隻鵬鳥紋路的玉簪出現在他的手心。他垂眸看了一眼玉簪,輕而有力地將玉簪插入了她的束發之間。等到花寒站起身來,蒼遲的目光仿佛是欣賞一件自己做出的藝術品一般看了好幾眼,半晌,重新打開折扇輕輕揮動,眼眸裡分明有著得意之色:“這樣看起來,實在比剛才要好上不少。你這張小臉,也能讓人看得下去了。”花寒聞言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瞪著蒼遲:“我這張臉,可是再好看不過了。我在秦宮可是和陸陌離有秦宮雙絕的稱號!”蒼遲敷衍般地點了點頭,仿佛並不在意花寒的回答一般在凳子上坐了下來。他對陸陌離的身影視而不見一般略過他的手拿起扣在桌子上唯一剩下的茶杯,將杯中的冷茶倒了進去。他極其將就地輕輕晃動了一下茶杯,茶杯裡便漸漸浮現出幾縷熱氣,他輕輕地在上麵吹了一口,仿佛自語般地說道:“這茶,還是要熱的才好。”花寒有些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她晃眼看到蒼遲袖口邊陸陌離的玉簪,忽然想起問題的所在:“對了,夏國皇宮裡你的那團精氣居然還在?你又把他變成了女子之身?”蒼遲輕輕放下茶杯,袖口在桌麵上微微拂過,卷起一個極微的褶皺:“既然你代替他成了太子,他自然應該替換你成為公主。”花寒想起那團精氣小時候一臉正經的模樣,再想想他穿著女裝的模樣,縱然是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也忍不住讓她有一瞬間的惡寒,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就好,雖然我覺得這實在有些太過分了一些,不過既然是你的精氣,想必跟你一樣……懂得變通。”她好不容易將“變態”兩個字咽回腹中,“其實陸陌離的那根簪子原本是一對的,說是他母後贈與他讓他日後贈給心儀之人的。除去他送我的這一根,他說要將另外一根贈與你的那團精氣,所以你若是還沒打算收回精氣,最好讓它一直保持女子之身彆露了餡。”不知是否是花寒太過敏感以至於出現幻覺,花寒總覺得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蒼遲的眉毛似乎極微的挑動了一下。他半晌沒有開口,再抬頭時,眼底卻是一片看不出深淺的流光溢彩:“你說,他這玉簪原本是要送給他心儀之人的?”他嘴角的弧度越發的明顯,明明是滿含風情地模樣,卻莫名地讓人感覺到了一絲冰冷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