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蒼遲(1 / 1)

秦國,德陽殿內。偌大的宮殿之中,隻有一個近侍立於長階之下。高椅軟塌之上,一個年逾五十的男子正依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他身前的玉桌之上,一紙密信正展開攤於案上。密信的正中,一條刺眼的折痕顯示著長椅上靜坐之人此刻的心情。靜默之中,殿門被輕輕推開,一抹刺眼的陽光照進大殿,將高椅上的人驚醒。他眉頭微蹙,一抹不悅在他眼中一晃而過。近侍見他已醒,極快的朝他回稟:“啟稟皇上,是太子來了。”秦皇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他朝著殿外揚了揚下巴,近侍知意,朝著來人行了個禮便退出了大殿。隨著殿門的再次關上,殿中又重新恢複一片昏暗。秦皇沉默半晌,方才開口:“離兒,你來看看李晉寄來的密函。這夏國國師,果然並非虛有其名。”殿下之人不過總角年歲,卻已能從眉眼之間窺見日後的絕世風華。他聽從秦皇呼喚上前,執了密信迅速地瀏覽了一遍:“此人心計深沉,有心挑起秦夏兩國爭端,不可小覷。”此人正是秦國太子陸陌離。陸陌離乃是秦國皇後孫氏之子,自小備受秦皇寵愛。他天資卓越,三歲識千字,五歲已精通史政。如今更是不過剛年滿七歲,便對政治軍事有了自己獨到的見解。為此,秦皇對他甚為重視,在他五歲之時就將其冊為太子,更是親自對其栽培,授於騎射之術。在麵對政事時他幾乎都能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秦皇在其五歲之時曾以天下大勢對其提問,他不僅能審時度勢劃出天下格局,更將三國優劣精確指出,令秦皇大為讚賞。此後雖為韜光養晦極少讓他爭鋒於人前,卻也時常單獨與其論之國家政事。秦皇微微抬眸,將身體坐正:“民間曾有傳言,得此人者得天下。隻不過此人自出世以來便一直輔佐夏帝,寡人雖有意試探,卻一直無從下手。”陸陌離將密信重新放於案上:“傳言不可儘信,這些大抵是山中隱士想要引起各國注意的慣用手段而已。隻是他顯然已洞察父皇意圖,父皇還需多為留意才是。”秦皇慢慢把玩著手心之中一對精致的玉核桃:“傳言不可儘信,也不可不信。我與夏帝交手數十年,對他也算了解。夏帝此人生性多疑,便是多年為他出生入死之人,他也不會儘信。這蒼遲能在夏帝手下七年步步高升,掌控夏國諸事還能使夏帝毫無疑心,必定不是平庸之輩。”他站起身,緩步而下,走到大殿正中:“況且這七年來,我大秦與北晉不知暗中用了多少勢力,想了多少辦法,都沒能將這個看似最弱的夏國吞入腹中。這蒼遲的手段,實在是讓人看不透也摸不著。”陸陌離看向秦皇:“依父皇所說,此人更是不得不防。”秦皇思索片刻,轉頭看向陸陌離:“離兒你怎麼看?”陸陌離走到秦皇跟前:“北晉如今虎視眈眈,與夏國結盟已是刻不容緩。我們以質子為信,夏帝便是心中不願,為了夏國也是不得不為。但這蒼遲看似無意的在夏帝麵前提起兒臣,實則是為了加深夏帝與我秦國的間隙,其心恐怕是想瓦解秦夏兩國的結盟。隻是看李晉回複之言,夏帝似乎暫時還沒有因為他的話有所動搖。”秦皇冷笑一聲,手中玉核桃碰撞出刺耳的響聲:“夏帝老謀深算,未必那麼簡單。”陸陌離瞬間反應過來秦皇話中之意:“父皇是說夏帝未必真心結盟,他用的不過是緩兵之計?”秦皇微微眯了眯眼,看著殿中灰暗的角落:“結盟是真,間隙也是真。夏帝心中自然清楚如果此刻不與我秦國結盟的後果,夏國北邊與北晉接壤,這些年並不好過。隻是他也未必甘心居於人後。這次派遣蒼遲護送夏國太子來我秦國,恐怕意在於你。”陸陌離疑惑:“兒臣?”秦皇重新走上長階,在玉塌上坐下:“他既然有心要拿你做文章,自然是要有實質性的東西才行。夏帝心思深沉,喜怒難辨。他年逾半百膝下隻得一子,如今卻被迫送來為質,怕是早已氣極。若是再得知你不過七歲便已精通文韜武略,怕是夜不能寐遲早會動殺心。”陸陌離抓住此中關鍵:“所以這次蒼遲來秦表麵上是為了護送夏國太子,實際上想刺探兒臣的虛實?”“不止是你。”秦皇閉上眼,不知是在思索什麼:“還有秦國的兵力。自從七年前那一次大戰,秦夏與北晉雖邊境多有摩擦,暗中也多次較量,卻始終未曾真正動兵。如今他夏國既要與我秦國結盟,自然要弄清楚秦國現在的實力。”陸陌離看向秦皇,請示道:“那父皇的意思是?”秦皇慢慢思索著,語氣雖緩卻落地有聲:“自你北晉一戰嶄露頭角以來,為避免引起北晉與夏國的忌憚,寡人一直宣稱你不過是照寡人意思行事。如今他既然要來打探,你便好好的與他做一場戲,記住,從今日起,你便隻醉心於詩詞,攻於棋藝。無論誰問起你,或是試探你,你都要做出不擅騎射的樣子,若是能做出體質孱弱的模樣更好。”陸陌離點頭,表示明白:“那夏國那邊父皇預備如何?”秦皇手中的玉核桃越轉越慢,語氣也越來越低沉:“他既然要來探,寡人便讓他探。寡人這大秦雖比不上北晉,卻也不是一個大夏可以小看的。隻要北晉威脅還在,他夏帝饒是心機再深沉,也不得不把他的太子送過來,隻要我們控製住他的太子,便是不能將他完全掌控在鼓掌之中,也能加以製衡,讓他不敢輕易生出反叛結盟之心。”陸陌離想起剛剛密信之中李晉提起的大夏太子,沉吟道:“依兒臣之見,這大夏太子夏子易也絕非平庸之輩,李晉在信上提及他曾打聽兒臣喜好,恐怕是受夏帝授意,也不得不防。”秦皇一揮衣袖:“黃口小兒,何足掛齒。”陸陌離微微皺了皺眉,他自己也不過年僅七歲,自然明白五歲孩童早已並非一無所知。若是太過看輕,恐怕遲早會吃大虧。他往前一步,朝著秦皇提醒道:“父皇,兒臣五歲時已通讀軍書,識得千文了。”聽到此話的秦皇心中微微一窒,他本想反駁並非所有人都如同陸陌離一般天資卓越,最終卻順了陸陌離的意思:“如此的話,等到那夏國太子到了宮裡,你除了必要交往之外,無事便少與其走動。等這幾日寡人讓你母後在宮中挑選出一個僻靜的宮宇好好歸置歸置,撿些珍品奇玩送進去,也以免被人說我堂堂大秦,竟怠慢夏國太子。”“至於那蒼遲。”秦皇微微眯眼,似乎不甚在意的在密信上掃過一眼。他朝著殿門兩旁微微透光的雕花木窗望去,眼底劃過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淺灰色的瞳孔在一瞬間染上了深沉濃烈的色彩,“寡人這麼多年來還從未親自領教過他的本事。如今他既來我秦國,寡人倒要親自見識見識,這個聞名三國的國師到底是個怎樣的奇人。若他真如傳聞所言。”他常年習武的手掌全力一握,掌中玉核桃瞬時碎裂,“既不能為我所用,便應殺之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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