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借屍還魂(1 / 1)

忘川河畔,奈何橋過,簌簌彼岸花叢遍布河岸,豔麗如血,遠遠望著好似火焰燒天,美的膽戰心驚。一向安謐寂靜的地府今日卻是頗為熱鬨,無數啼泣悲鳴的哭聲從閻羅殿響徹了忘川河,斷聲不絕,男女老少皆有的痛苦嚎聲如數灌耳,連路過的鬼兵鬼奴門都聽得心裡發慌,疾步走過不願多看,唯有少數幾個膽大的鬼奴會停步佇看。原來那響亮哭聲的來源是剛走過奈何橋的鬼魂們,少數也有百八十位,有男有女,老少穿梭其中,一眼看過去白壓壓的一片,瞧著個個都在邊抹眼淚邊哭的歇斯底裡,好像自己死的多委屈無辜。隻管死人的地府從不缺少無辜枉死的冤魂,因此鬼奴們隻是唏噓兩聲就拿好自己的東西趕緊走人,絲毫未有半分的同情心。看的太多,總是麻木了。“諾,莫要哭了,喝了這碗湯便去投胎吧,來世投個好人家就不受這委屈勁了。”外貌看著不過豆蔻年華的孟婆笑眯眯的轉手一揮,一碗盈滿光華流轉的湯水就浮到了哭的兀自不休的婦人麵前,那婦人長得貌美,卻是麵色慘白如紙,又抹淚不止,怎麼看怎麼嚇人的緊。那婦人聽後便抹淚不泣,端過小口飲的乾淨,再禮態合宜的向孟婆道了個謝,隨後才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年輕女子,那女子長相清麗端重,神色淡然無波,竟是從頭到尾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兒啊,為娘先走一步,若是咱母女倆有緣,來生為娘的定不讓你再受這無妄之災。”那婦人說著說著,一雙美目又是盈盈含淚。年輕女子聽後卻是微微一笑,在這人人悲憤恐懼的痛哭中頗是叫人刮目一新,她抬手與婦人親密相擁,溫柔細語的哄慰自家哭泣不止的娘親;“好,女兒答應你,娘你先走一步,女兒隨後就來。”抱了足足半刻鐘,婦人才是放開了年輕女子,之後再鄭重的注視了她片刻後才在她的柔聲催促下轉身跟隨鬼兵離開,卻是三步一回頭,頗為不舍的看她這從沒讓她操心過半分的冷靜懂事的女兒。等到那婦人徹底消失眼前,年輕女子才一收眼就見麵前的孟婆滿懷好奇的看她,新奇的問她:“小姑娘,怎的你不哭啊?”明明她看起來是比孟婆要大了許多,卻是張口就喚她小姑娘,這情景怎麼看怎麼古怪,偏那女子絲毫不為在意,隻是從容道;“我為何要哭?我林家天命如此,自該順從天意而是,何必哭哭啼啼,為人不堪。”“那他們會什麼哭呢?”“林家上下為國捐軀奉獻,但林家家主偏是違逆天威,預謀造反,落得功敗垂成,舉族誅殺的下場。錯隻錯在了他一人身上,但他們都是無辜受累,哭,亦是應該。”孟婆繼續笑問;“小姑娘,你這說法矛盾,你說天意如此,無需哭啼,卻又說他們無辜株連,那不就是說上天眼盲,不顧凡人生死,亂指為錯麼?”“非也,人生在世吃五穀食百病,人心受汙而亂濁,做事看果不看因,多會做下諸多錯事,淪亡生死不知閻羅裁判入無垠地獄受苦無儘,而上天垂憐世間生靈,不忍上一世做錯事的就再無翻身之地,因此送人來世受苦,今生再還罪孽。”年輕女子淡淡道,“他們哭,是因為這一世沒做錯事卻受無罔罪,這無錯,但他們是為了償還上輩子的罪惡,這對他們亦是好事。”她說的言之鑿鑿,叫人信服,而神色從始至終卻不見絲毫得意喜色,孟婆聽得連連點頭:“那這麼說,你上輩子也是個罪人咯?”“應當是。”“何以會說應當是?”“我覺得自己不會做錯事,不是身懷罪孽之人。”年輕女子道,“但我入了輪回,就說明我也是做錯了事,佛祖慈悲無喜之心我還尚未參透。”孟婆再問她;“這一世你為善供天,無愧為地,但你若還是入了畜生道,一輩子受苦受難,生死皆是不得好死,你可會怨怒上天無理,對你無情?”“不會,但我再入地府,定會問清我哪裡做的不對,”年輕女子搖頭,斂了神色定定。“是對是錯,我都要問個明白,倘若真的有錯我定不怨懟,但若無錯受苦,我絕不作罷止休。”短短瞬間便可看出這溫婉如水般不見波濤起伏的女子,表裡之下卻是剛折不屈,深水暗湧潮流,堅心難改的高傲生性,孟婆聽完之後忽是哈哈大笑,再一旋身卻成了白眉垂膝的老者,手執雲紋木杖,墨底白袍綴滿身下。年輕女子見狀一愣,正要說話,執杖老者卻看著她連連讚歎三聲好字,隨即杖頭輕點她的眉間,再念咒語後那女子身上便現華光四溢,轉瞬間再看,便是一個身著墨底白袍的華衣女子懸空而立,長發飄揚,眉心處有紅色雲紋,衣袂飄飛間仙氣嫋嫋,依稀像是天上的白鶴降世,叫人為之歎服。周圍的人看見如此場景,不禁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的猶如銅鈴,裡麵帶著幾分驚與豔。尤其是婦人連忙止住的啼哭,蒼白的嘴唇蠕動著,不可置信的叫道。“是我兒嗎?”一襲白衣翩翩的女子緩緩落地,緊閉著的雙眼這才睜開,一瞬間一股清淡冷雅之氣踴躍出來,使得女子多了幾分道骨仙氣,讓人望塵莫及。“又經曆了一劫,眼下看來此時此刻恢複我的記憶,莫非長老是有何指教?”紀九歌輕啟薄唇波瀾不驚的說道,老者蒼老的手指撫摸著白須,一雙眼低垂著,被修長的白眉給遮掩著,依須間看見彎起的弧度,透出一種高深莫測的笑意。“老夫出現在此刻,便是為了考驗。姑娘作為蓬萊的下一任族長,天賦實力也是幾千年來唯一一人而已,經曆輪回的磨難也是為了磨練心智、神元歸一,他日能更好的執掌蓬萊。老夫甚是歡喜姑娘處世為人豁然開達,看懂人情世故。不隻是我,曆劫九世劫難,各位長老都對你的一言一行親眼目睹,甚是歡喜。清鐲於蓮,勝於蓮之高潔,獨獨於俗世,保持著本心,是蓬萊島鳴天鶴一族最為出色的族長之選。”白眉長老張弛有度的說著,眉眼之間透出的喜悅之情,紀九歌清目都能瞧見。隻是曆代的蓬萊族長都需要經曆十世百態,才能守住本心,立於高巔,方能讓蓬萊處於不敗。紀九歌作為蓬萊的下任族長,自然而然也是需要經曆輪回、嘗百態之苦味。此次曆劫還是紀九歌六百歲是主動請纓長老封除記憶進入地府投胎曆劫,隻差最後一世便可神元歸一,此階段老者出現多多少少有些不合規矩。不過紀九歌向來不是遵守法度之人,不過對於蓬萊鳴天鶴卻是不同。鳴天鶴規矩如鐵,紀九歌不會去打破,不過長老們卻又是隨意自如,真真是規矩由人定。定了定神色,紀九歌朝著白眉長老垂了垂頭,隨即問道。“既然長老出現此地是為了考驗,想必是蓬萊長老們有了新的決定,既然九歌已經曆了九次劫,唯獨差最後一次。此節骨眼上長老們定然是有自己的定奪,進行最後一世的考量。”白眉長老舒心的笑了起來,白須眉抖動著。紀九歌不虧是鳴天鶴的佼佼者,一說便是一針見血,此次長老們正是在最後一次曆劫上作出了新考量。老者笑意收斂,皺紋堆積的雙眼睜開一條縫隙,紀九歌瞧見一絲精光乍現,黑色的眼珠湧動著金黃色的光芒,不過很快短短一瞬便消失了無蹤跡。白眉老者手執雲紋木杖,木杖旋動立即浮現出白色的光芒,浮動在紀九歌的身邊。“此次最後一世曆劫,長老們決定破例一次,隻要在這一世間中收複三隻最為凶狠的妖怪,便可重回蓬萊鳴天鶴榮登族長之位。”白眉長老的話不緊不慢的從四麵八方傳來,紀九歌心中便一下了然,長老們這是對自己手下留情,相比前麵九世的磨練,收複三隻凶狠妖怪隻是彈指之間的區區小事。隻是心中猛然一下緊皺,揮然之間如有不妙之事。紀九歌沒有多想,白色浮光已經包圍著紀九歌的身軀,隨即迎麵一陣涼意,紀九歌融合在浮光之中,白衣翩翩、墨發都漸漸變的虛幻,空靈的化作一道光,很快的融入進床榻上躺著的少女身上。瞬間,臉上蒼白猶如白紙,都儘數紅潤起來,緊閉的雙眼開始轉動起來,下一秒紀九歌便張開眼,隻是身子有些僵硬氣虛,靈魂輕盈,這一刻覆上沉重的人體便有些不適應。“神君,此間國度非比常理,在這裡你隻是一介凡人,借助這個全新的身份可方便你收複妖孽,隻是老夫需叮囑一番,你行事時萬萬小心,不能讓人察覺這具軀殼易主,更不可透露你身為仙人的身份,尤其是天機不可泄露,切記切記!”白眉長老的話語在紀九歌的耳邊響起,帶著幾分凜然的告誡,紀九歌神色無波,隻是簡單的回答道。“長老放心,我自有分寸。”很快一道微弱的光芒便在房間內消失,紀九歌支撐起身子半坐起來,映入眼簾的便是綴滿流蘇的簾子,簾子繁複華麗,內裡是紗簾繡滿了祥雲牡丹,外層則是光滑亮麗的錦布,一見便知道是富貴人家。房間奢華極致,偌大的空間裡觸目的地方都擺設著富麗堂皇的器物。蓬萊鳴天鶴一族向來是過慣了清淡無波的日子,吃穿用度都是樸素簡雅,飲露水食青果,著羽衣住高樹,眼前的擺設布置卻太過奢侈刺眼,令她不適。紀九歌心中明白白眉長老所說的方便行事到底意義所在,非富即貴的家世的的確確會助自己一臂之力,不過相反處於高處也容易被人瞧出端倪。搭在錦被上的雙手挪動,紀九歌想要下床查看情況,最後一次的曆劫條件便是殺死三隻凶狠妖怪,紀九歌不是拖泥帶水之人,想要立刻去追尋妖怪的下落,斬殺封印取得神元,歸一本體方可回鳴天鶴。身體往前傾動,隨即不小心看見了銅鏡之中一張蒼白無力的臉龐,丹鳳眼斜上,眼光有些混沌無神。紀九歌心神一動,旋即思及到,自己的魂靈能夠和眼前的姑娘融合,必然是需要對方失去魂靈。一副身軀隻能允許唯一的魂靈,強行融入進去如能占據原本身體內的魂靈,也會導致身體極其虛弱,不能靠著強大的力量來進行滋養,久而久之就會損壞身體,繼而也危害到魂靈。魂靈本和身軀是密不可分。可眼下能夠順利進入這具屍體也就意味著魂靈早就離去,難怪紀九歌覺得身體過於僵硬和冰冷,看上去蒼白毫無血色。隻是看見著富貴人家,很難想象原主到底為何而死?而且環顧四周,紀九歌尚未發現任何人。“看來得萬事留意了。”紀九歌重新半坐在床榻上,想要一探究竟這個世間的情況,還有原主的身份,不然一無所知隻會露出破綻。輕閉雙眼,紀九歌雙手合一,身軀周圍頓時浮現出一圈淡淡的光芒,光芒包裹著她的身軀,很快就迅速的彙集在雙眼中。對原主的記憶進行了查看,紀九歌這才得知原來原主叫做雲歌,家裡是開銀樓的,是家中的嫡長女,捧在手掌上受儘寵愛之人,也難怪房屋之中極儘奢華。隻是讓紀九歌有些意外的不是雲歌的身份,而是雲歌所在的國度有些異於常規。紀九歌也是擁有經九次輪回之人,每一次的國度都循規蹈矩,隻是這一次情況有些特殊。這是一個女尊國度,女子的身份高貴典雅,是權利和金錢的象征,是站在國家頂峰之人,處於統治地位。然而男子地位十分低下,需要仰人鼻息生活,處於被統治地位。按照原原主的記憶來看,雲歌家也算是這個國家中有臉麵的大戶人家,在這個家族中掌權有話語權的便是雲歌的母親--雲嘉楠。整個銀樓都是雲家世世代代的家業,都隻能傳遞給家中的嫡長女,依次下去庶出的女子也可以參與商業,但是男子卻是唯獨沒有權利分一杯羹,隻能等待著出嫁。雲嘉楠雷厲風行,做事十分果斷,在商業上眼光十分獨到,因此整個若枝國的男性傾心與她,想要芳心許下,從此為她做一個賢內助。雲嘉楠這邊這才妻妾成群,雲歌的爹爹隻是其中一個,雲歌對他都沒有太多印象,大抵是失去了寵愛。而且,這個世間隻是若枝國情況如此,在六國之中,若枝國是閉關鎖國,從來不與外人互通往來,隻能允許本國人之間的交往和通婚,整個國家都是遊離在六國之外,長久不知外麵消息。不過好在妖怪隻在若枝國,少了不少麻煩。正打算起身活動筋骨,剛一動身,鏤空的木質門陡然之間便被推開,頓時一襲青衫搖曳著進來,裙底摩擦著發出沙沙的聲響。紀九歌恢複了神色,很快便看見一個挽著雙頭發髻的丫頭端著東西進來,看見紀九歌清醒過來,靈動的雙眼頓時圓瞪,透出喜悅,顧不得手上的東西,隨即放在桌上,幾步便來到帷帳內。“小姐,你可算是醒過來了,急死疏菱了,我一直讓下麵的人給小姐頓了上等燕窩,小姐大病如抽絲倒,需要好好滋養身子。這不小姐病倒,家主可擔憂了。不過好在小姐安然無恙。”紀九歌不動聲色,眼下臉上的蒼白是最好的掩飾,說多隻會錯多,暫時不熟悉情況的紀九歌決定先以退為進。微微咳了咳,紀九歌記得原主隻是有些偶感風寒,不過沒有料到會直接要了小命。疏菱看見紀九歌仍虛弱,趕緊撫平了枕頭服侍著紀九歌躺下,紀九歌未言一語,腦子裡還正在查探關於這個陌生國度的信息。“小姐好好休息,有事喚一聲,疏菱在外麵等候。”紀九歌點了點頭,隻是耳邊總覺得有些喧鬨之聲,剛才一門心思都在原主身上,不過現在心神穩定後,外麵的一舉一動便清晰起來。“今日府中有何熱鬨之事嗎?”疏菱頓住身子,抬眼看著紀九歌,臉上有些欣喜之色,眼中也隨之來了興致,大大咧咧的說道。“小姐有所不知,這今日小姐身體不適當,反反複複沉睡著,也不見好轉。家主請算命師來為小姐卜算,需要喜事來衝散擋在小姐頭上的烏雲,所以家主這才迎娶了第五十八位側君,想要為小姐衝衝喜,這不今日一早才進門不久,小姐果然就醒過來了。”紀九歌雖然提前知曉這是一個女尊男卑的國度,沒有想到雲嘉楠可真是行事果斷,且十分有興致,都已經是第五十八位了。不過從外麵傳過來的微弱聲音來評斷,這場婚事規模甚小,過於有些冷清。“我也是無事,應該過去瞧瞧,給阿娘道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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