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沒有殺呢…”“大概是之前聽說了點什麼，認識了奇怪的人吧。”李雲琊這麼回答。躲在倪長吉的臥房中的二人，若是被發現的話恐怕會發落的相當難堪。但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許真似乎恪守此道，再加上所謂藝高人膽大，她隻一味跟李雲琊閒扯。李雲琊見她似乎不畏懼旁人，也隻得隨著她說。倪長吉，雖是出了名的貪贓納賄，目無王法，一時權傾朝野，是大晉聖上眼前的紅人。獨女倪素月，生的纖巧婀娜，有天人之姿，又兼才學，名動建康。不知道著刺殺倪長吉的任務是誰布置下的，不過…李雲琊暗想，這等渣滓，人人得而誅之。“倪素月進宮拜會什麼公主去了，不必管她。隻是倪長吉身邊有兩個高手時時護衛，讓人頭痛。一個是昆侖奴，力大過人。另一個據說是什麼劍術名家的弟子，有點棘手。你知道我使不了劍…”許真自嘲的笑笑，“所以那個什麼劍術家和倪長吉本人就交給你對付了。我也不是想幫你，就是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師兄你，心不在焉。”說著，許真伸出手遞給李雲琊一個小瓷瓶，“快吃吧，是抑製那個的藥。”“你…這是提前交給我了？”李雲琊有些驚訝，但是伸手接過，打開了瓷瓶，卻倒出來不止一顆。“這？”“反正…也隻是暫時抑製的東西。索性多給你點。”許真撇撇嘴。李雲琊立刻服食了兩顆，接著把瓷瓶收好。可以很清楚的聽到外麵侍女來往，但沒有一個人進入房間。“其實原本，我們也能好好說說話的…隻是，誤會嫌隙太深了。我說，師兄啊，你知道為什麼這種藥我從來不服用麼？那天那個小子看的不錯，我右邊的琵琶骨被鑿穿了。”“什麼？！”李雲琊一愣，鑿穿琵琶骨，是十惡不赦的罪人才該受的酷刑。“所以隻能勉強用用匕首和細刃的劍啊。內力什麼的也根本續不起來…”許真忽然慘笑一聲，“你覺得我可悲嗎，師兄？”李雲琊點點頭。每個人都有無奈和悲哀，但是誰也沒有資格評價彆人的悲哀。“但很諷刺的是，很多時候我還是想活下來的。有時候…我很羨慕你。”“這話，有人說過。”“是那小子吧。”許真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那小子恐怕才是應該被我們羨慕。倒反過來羨慕你…其實…昨天晚上，他追上了我，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還說…他願意用一枚回天令換你的命。”太傻了…李雲琊想，宵雪，你個混蛋怎麼可以這麼傻！“回天令啊。想想看，那個根本是萬金難求的。我問他為什麼不願意用來治好自己，他說反正一時死不掉，不如用來做更有用的事情。”李雲琊抬起來，諷刺的笑笑：“那，你同意嗎？”“我治好了，也沒什麼用處。對了，聽說散發回天令的天一閣處在廣漠之中。沿著洛水西行，穿過鄯善，在廣漠中若是發現妖異桃林，那就是到了。接下來，還要靠著奇門遁甲，河圖洛書，才有可能找到這個地方。”“無稽之談…”李雲琊搖搖頭，“師妹你也信？”“怎麼不信？還有人說你是真龍轉世呢。”許真說著，忽然一把拉上麵巾，低聲道，“來了。”“來了？”李雲琊也拉上了麵巾。的確，門外傳來兩個男子的聲音，除了倪長吉之外，還有一個人？“我們還是進去談。”倪長吉說著，推開門。隔著屏風的縫隙，李雲琊注意到除了倪長吉，剩下的兩人一個是許真描述的昆侖奴，而另一個，居然有幾分眼熟。昆侖奴關上了門，突然皺起眉嗅了嗅，李雲琊和許真對視一眼，難道這個怪異的人能夠聞出生人的味道？許真忽然對他使了個眼色，從袖中摸出一小粒丹藥猛地捏碎，頓時，一股白煙升起。昆侖奴立刻護在了倪長吉身邊，而另一個人居然也挺劍而起。戴連昭？李雲琊顧不上多想，徑直衝向了戴連昭。與此同時，許真如同一柄利劍，已經閃到了昆侖奴身後。昆侖奴猛地讓開，許真順勢將他身邊的椅子抵在了門上，接著便一劍刺入了昆侖奴頸部。倪長吉想要躲開，但許真一腳踹上了他的肋骨。倪長吉頓時痛的倒在了地上，幾枚銀針迅速刺入他的要穴。戴連昭不敢說話，隻是專心和李雲琊纏鬥。恐怕他是疑心許真用的是迷藥。攻人先攻心。這一點果然沒錯。李雲琊並沒有拔劍，而是專心躲著戴連昭的劍。戴連昭先是生疑，而後忽然亂了陣腳。李雲琊見勢，猛衝上去，腰間一柄劍如同軟鞭那樣彈出，輕點戴連昭幾處要穴。戴連昭一時動彈不得，和倪長吉一樣倒在地上。“爹爹?爹爹！！”有人猛地拍門。許真示意李雲琊噤聲，避閃到了門後，悄悄撤開了椅子。門一下子被打開了，來人正是倪長吉的獨女倪素月。她還沒有換下入宮時的盛裝，驚恐的望著地上的三個人。“爹！！”她猛地撲上去，發現倪長吉沒死，隻是全身癱軟。又去看戴連昭，戴連昭眉頭緊鎖，拚命的轉動眼珠。倪素月好像一時沒看明白，但許真已經看的清楚，橫了李雲琊一眼便閃到了倪素月身後。李雲琊順手關上了房門，隻聽倪素月驚叫一聲，已經被許真牢牢用繩索捆住。“動手。”許真看看李雲琊，李雲琊提劍走到了倪長吉跟前，一劍刺入了倪長吉的心臟。倪素月想哭，但是被許真點了啞穴，眼淚不斷的滾下來卻也發不出聲。“走。”李雲琊低聲說，正在這時，許真臉上的麵紗由於之前劇烈的打鬥滑落了。倪素月瞪大眼睛，目光中充滿了怒火。她又恨恨的看向戴連昭。戴連昭先是驚懼，而後，不知是悔恨還是彆的什麼情緒在他眼裡閃爍著。許真伸手撿起麵紗，重新紮牢，扭頭示意李雲琊一起出去。對不住。李雲琊在心裡說，對不住了。“糟了！”李雲琊一愣，許真指指邊門示意李雲琊跟著，施展輕功飛身而起。李雲琊也聽見正門處似乎有異動，一大批人馬正朝著這邊過來。“程大人！後門已經把守好了！”李雲琊聽見有人這麼說，但是後麵的就聽不清了。許真安排的兩匹馬就藏在邊門的草叢之中。兩人翻身上馬，迅速揚起一陣塵埃。“跟著我！往西走！”許真狠狠的抽了馬一鞭子，回身囑咐李雲琊。兩個人都還算善於禦馬，一路已經出了建康，沿著小道疾馳。李雲琊回身望望，也不知那邊有無人追來。但很快，他注意到有個身影正在逼近，駕著馬，像是瘋了一樣朝著李雲琊奔來。“快走！”許真冷冷的說，李雲琊隻得回過神。耳邊隻聽得到馬蹄和急促的風聲，太陽白花花的懸在頭頂，明明汗流浹背了，但依然覺得冷。也不知過了多久，李雲琊聽到了急促的水聲。是洛水嗎？波光粼粼的湖麵上，隻有幾隻小舟。夾岸的綠意讓人心生欽羨。許真的馬漸漸慢了下來，李雲琊隻得跟著。但是身後的人已經不依不饒的趕了過來。“喂！你們！”氣喘籲籲的停在他們麵前的是宵雪。他身上的常服已經濕透，臉頰蒼白。“大姐！”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小塊玄鐵令牌，“你看！回天令！”說罷，他伸手將回天令拋向許真。許真接住，看了一眼，而後便冷笑道：“你不怕我反悔？”“…我不相信你會。”宵雪鎮定的望著李雲琊，“雲公子，跟我走吧。”李雲琊沒有說話，因為許真隻是把回天令猛地扔回宵雪身上，翻身下馬衝向李雲琊。李雲琊下馬避閃，卻被她大力撞倒在地。那柄劍撕開了李雲琊的右邊袖口，李雲琊看著她低垂的眉睫，卻似乎不像平日那樣冰冷。劍尖一下子戳進了李雲琊的肘彎，李雲琊咬牙不動，卻見宵雪已經到了許真身後。許真手腕一動，李雲琊慘叫一聲。似乎有什麼從手臂裡被挑斷了。她又一回身，架住了宵雪的刀，輕輕一揮就把他逼退。李雲琊痛的額上滾落下豆大的汗珠，但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許真扯掉麵紗，用力綁在了李雲琊的右臂上，接著從他身上解下佩劍掛在了自己身上。“小子…”她忽然回頭望向宵雪，“我要的東西已經拿走了。人…你自己救吧。”說著，她用儘了全力將李雲琊往水中一推。李雲琊感到身子一沉，卻見到她已經翻身上馬，疾馳而去。“李雲琊！！！”李雲琊看見他跑向自己，然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