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良醒來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在一間昏暗的房間裡,他用了十幾秒鐘的時間來恢複他之前的記憶。半晌,他想了起來,這是他師兄的辦公室,一家心理谘詢診所。“你醒了?”蘇良的師兄,去年畢業的心理學研究生閔峰走了過來。閔峰倒了杯溫水遞給蘇良,“你今天睡得很不踏實,有心事?”蘇良坐起身苦笑了一下,接過水杯喝了一小口,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之後他摸了摸胸口,隔著布料,他摸到了掛在脖子上的東西。冰涼的小瓶子被他的身體捂得溫熱。“今天是她的祭日。”閔峰立刻有些懊惱,似乎是很後悔自己做了什麼蠢事一樣的咧了咧嘴。“對……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其實不用麻煩你的,師兄,我沒事。”蘇良笑了笑。閔峰不讚同的皺了皺眉。“老師都給我打了電話了,還不嚴重?要我說你啊,你就在我這裡住上一個月好好接受一下治療,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我沒活在過去,師兄。”蘇良笑著搖了搖頭,“你們也彆總擔心我尋死,我不會的。”閔峰歎了口氣,不打算再與蘇良爭辯下去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蘇良看了眼手機,上麵有兩個來自導師的未接電話,“老師找我。”塘川市川南區擁有塘川市曆史最悠久的幾所大學,其中以塘川大學和南平大學最為有名,南平大學最早的校舍甚至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蘇良是半路出家的心理係,拜在心理學導師程震門下。想著蘇良苦笑了一下。怎麼人人都覺得我會自殺……蘇良摸了摸胸口,那裡掛著一個小瓶子,手觸摸到那本該冰涼的卻被自己的胸腔捂熱的小瓶子,蘇良頓覺一陣安心。我是不會尋死的,你知道,即使你不在了。蘇良的童年記憶裡有一場車禍,他在那場車禍裡失去了自己的雙親,之後在他的記憶裡是長久的孤兒院生活,以及在孤兒院裡遇見的她。她和自己說話,和自己玩耍,陪伴自己度過最孤獨的那段時光,讓自己走出了幼時的陰霾。那是他記憶裡的天使,照亮著他的每一寸世界,每一寸靈魂。後來他被人領養,再後來好多好多年以後,仿佛是上天注定一般的,他們重新相遇。他以為這一切都是命運,都是神賜給他的幸福。直到兩年前,這一切的幸福畫上了句話。她死了,自殺。我的世界失去了天使,變得荒蕪。蘇良苦笑了一下,又摸了摸胸口的瓶子。她確實是自殺,警察說確定是自殺,但是自殺總是有理由的。“這也是我轉專業的原因……”蘇良喃喃自語。川南區刑偵支隊裡,局長尚臣蕭皺著眉吐了口煙。幾份報告放在他麵前,桌子上還散落著幾張照片,之後他掐滅了煙,拿起一張照片仔細端詳著。他歎了口氣,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川南區刑偵支隊的會議室裡一片忙碌,大家都表情嚴肅地看著投影儀,投影布上展示著一張照片,照片裡的人手腳都被綁住,倒掛在衣櫃上,胸口上插著刀,臉被劃得亂七八糟的。這是一名死者,很明顯,是他殺。“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痕跡,甚至於死者的生活痕跡都沒有留下。”一名女警按了一下某個按鈕,投影布上的畫麵變了,是死者的證件照,和死者的資料。“死者男,年齡五十三歲,有強奸前科,兩年前出獄,死亡時間為前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一日的下午兩點,房間裡沒有任何痕跡,凶手走之前把整個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樓道裡沒有監控,小區的監控經過篩查均未發現可疑人員。”“小區院牆有蹬踏過的痕跡嗎?”會議室那頭的男人彈了下煙灰問道。“原本是有的,但是凶手十分謹慎,全都處理了,我們提取到的腳印不完整,沒有認定價值。”“反偵查意識很強啊。”“屍檢結果呢?”女警把手裡的遙控器遞給了另一名警察,他是前不久剛調到川南區刑偵支隊的法醫主任薛楠的法醫助理沈南浩,沈南浩接過遙控器站了起來,走到投影布前按了一下按鈕說道。“死者死於勒頸造成的機械性窒息,死後又被吊了起來,臉部的劃痕和胸口的刀傷都是死後傷,所用的致傷工具是死者家裡的水果刀,凶手的手法並不是很熟練,但是卻很冷靜,從死者死後到把人掛好凶手一共用了一個半小時。”“之後又清理了房間,對嗎?”男人眯了眯眼睛,“凶手必定十分痛恨死者,沒有拿走家裡的財務,不為錢,清理痕跡可以理解,但是把現場清理得如此乾淨,可能有潔癖或者強迫症吧?”說著他低下頭沉思了一下,“還把屍體擺得這麼有儀式感……”正在說話間,男人的手機響了,他皺了皺眉,待看清了屏幕上來電名字以後一怔,擺手示意大家先靜一下,之後他接聽了電話。“喂,尚局。”“方便說話嗎?”尚臣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您說吧,方便聽。”男人皺著眉,“我們在討論案情。”“哦……”尚臣蕭停頓了一會,然後繼續說道,“那你們討論結束以後,你來我辦公室一趟。”男人應了一聲。男人叫羅延輝,是川南區刑偵支隊的隊長,坐在他旁邊的是廖誠杉,川南區刑偵支隊的副隊長。“對了。”尚臣蕭的話還沒說完,“你叫小廖一起來。”“好。”羅延輝點了點頭,一直到聽到電話那頭掛斷電話的聲音,他才收起手機。所有人都看著他,他揮了揮手,“繼續。”廖誠杉站了起來,“目前我們是從死者的社會關係入手的,死者出獄兩年,這兩年裡結識了不少社會閒散人員,他本身也有一些高利貸前科,所以社會關係比較複雜,目前還在偵查中。”“行。”羅延輝點點頭,“方向不變,繼續查吧,散會。”說完他站了起來,其他的警員也都點點頭收拾東西,最早講解的那名女警關掉投影,之後大家都陸陸續續的往會議室外麵走。“小廖。”羅延輝喊了一聲,廖誠杉疑惑的去看他。“怎麼了羅隊?”“尚局找咱們倆,跟我過去一趟吧。”廖誠杉眨了眨眼睛,似乎有點納悶。“彆多想,行了,走吧。”廖誠杉是今年才當上副隊長的,兩年前他來到川南區刑偵支隊的時候二十七歲,今年副隊長退休,尚臣蕭局長提了他做副隊,這讓他有些惶恐。尚臣蕭還笑著和他說,“年輕人,怕什麼,你又不是當局長,上麵還有我和小羅呢,放手乾,沒事。”羅延輝帶著廖誠杉來到局長辦公室前敲了敲門。“進來。”尚臣蕭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羅延輝推開門,就看見尚臣蕭坐在辦公桌後舉著照片皺著眉。羅延輝推了廖誠杉一把,兩人一起走了進來。尚臣蕭倚在椅子上,歎了口氣,把手裡的照片遞給了羅延輝。“你看。”羅延輝有些疑惑,他接過照片,頓時一愣。“這……”“這是我的想法。”尚臣蕭頓了頓,“我希望你們在現有的路線以外,再查一查他。”照片上的男孩羅延輝覺得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是誰來。“您懷疑這個人嗎?他是誰?”“他叫蘇良,你記不記得兩年前辦過一起自殺的案子?”羅延輝想了想點了點頭,仔細一回憶,似乎有些想起這人是誰了。“自殺的人是他女朋友,是這起案子死者的養女,他們倆曾經出身於同一個孤兒院。”尚臣蕭說。羅延輝瞪大了眼睛,廖誠杉看看尚局又看看羅延輝,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既然死者是強奸罪……你們懂我的意思嗎?”羅延輝點了點頭。“而且這個蘇良……”尚臣蕭停頓了一下,捏住桌子上的資料摩挲著,“如果他不是凶手,那麼可能他對破案有幫助。”“什麼意思?”羅延輝一愣。“希望我沒有看錯人。”尚臣蕭歎了口氣,“小廖。”廖誠杉在旁邊站了半天了,沒想到尚局突然點名自己,他條件反射的站直身體答了聲,“是!”“彆緊張。”尚臣蕭安撫地笑笑,“你去接觸一下蘇良,彆讓他知道我懷疑他,這段時間你多去找他。”“好。”廖誠杉心裡雖然疑惑,但是還是應了。“他是個好孩子,我不希望是他,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他走出來了沒有……”尚臣蕭歎了口氣,“我希望你可以幫幫他,他也可以幫到你。”廖誠杉撓了撓頭。“你會明白的,去吧。”蘇良回到了宿舍,研究生二人間宿舍隻有他一個人,他平時獨來獨往,大家對他也不是很熟悉,原本同宿舍的室友是本地人,在塘川買了房子。養父母年紀都不小了,蘇良實在不希望在給他們二老製造悲傷,兩年前他一蹶不振,兩位老人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供他讀研已實屬不易,他不希望再讓養父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