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枝一走,路詩琪立即就對微光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乾嘛啊,人家好心關心你,你就這樣把他氣走了?”微光愣了愣,手心握著的毛巾,仿佛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視線隨著他的背影向遠處望去,畫麵裡一片晴朗。她把他氣走了啊......看著路詩琪對她那無言以對的表情,微光默默地坐下草坪,翻著沈易枝給她的塑料袋找傷藥。路詩琪看不過去,從她手裡搶過傷藥,幫她塗在之前攀岩受傷的膝蓋上,她一邊塗,一邊說:“沈易枝人真的挺好的,上次你去律師所麵試,我電車不是沒電了嘛,我擔心下大雨沒有人去接你,打給祝溪他不接,才打給沈易枝.....”“他一聽是你,就立馬從檢察院開車去律師所接你了。”“虧你還總是把他推開。”微光默不作聲地看著路詩琪幫她上藥,恍恍惚惚地在心裡說,詩琪,你有沒有遇到過一個人。明明是想靠近他,卻又害怕他知曉自己心底的慌張與喜歡,所以才會裝作不在意地避開他。這時,邢朝陽從人群中跑出來,看見了在草坪上休息的微光,他大汗淋漓地走過來,笑容如同陽光般燦爛:“總算見到你了。”微光趕緊起身,對他微微一笑。此時的路詩琪也抬起頭,正巧,對上了邢朝陽那雙璀璨如銀河的眼睛。她忽然驚呼道:“哎,怎麼是你!”邢朝陽看向路詩琪,俊朗的笑意浮現在臉頰上:“是啊,我們又見麵了。”她看向邢朝陽的眼中仿佛有光芒散發出來,那一刻,路詩琪帶笑的眼眸,美好得讓人移不開眼。於是,摸不著頭腦的微光傻乎乎地問:“哎,你們認識啊......”路詩琪立即就拍了一下微光的肩膀,那架勢很凶:“你還說呢,要不是你......”據路詩琪所說,那天微光跟唐婉撕破臉皮後,喝得酩酊大醉,她一個人扛著神誌不清的微光往賓館走。彆說微光神誌不清,其實連她自己也是迷迷糊糊的。倆個人走在無人的大街上,又哭又喊,不提有多丟人了。漆黑的夜幕裡,隻有一盞盞路燈,孤零零的照亮冰冷的街道,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倆個花季少女這樣走在街上,難免會引起些不懷好意的人的注意。正當路詩琪摟著微光望著星空,準備吟詩作對時,然後,微光這個女人,居然直接當場嘔吐了。這一吐,直接就吐到了她新買的鞋子和衣服上,她痛心疾首地尖叫一聲,恨不得把她當場丟在路邊。正當她慌張尖叫時,一個戴麵罩的黑衣男人,忽然衝上來,摟住了正在俯身嘔吐的微光。然後馬上抱起微光往角落跑,路詩琪驚呆了片刻,立馬衝上去,追著那男的喊:“臥槽,來人啊!救命啊!”眼看微光就要被那體力強健,又身高體壯的男人帶走了,路詩琪趕緊脫下被微光吐臟了的板鞋,往那男人的後背上砸。路詩琪雖然平時嬌生慣養,但到底性格是女漢子,一扔就砸中了那麵罩男人的腦袋。這時,路詩琪沒有意識到,她已經跟麵罩男人跑到了更偏僻無人的角落,那男人被砸中腦袋後,停下腳步,把肩上的微光放下,回過神,那雙黑得令人發怵的眼睛,如同黑夜裡魔鬼的瞳孔。令她猛地一顫。麵罩男人從口袋裡掏出小刀,一步步向她靠近。她本可以轉身就跑,但看了看昏迷在麵罩男人後方的微光,她咬牙切齒:“我家很有錢,如果你放過我們,你想要多少錢,隻要我能給,我都會給你。”那麵罩男人沒有說話,是不是在思考她不知道,這時,一輛夜間巡邏的警車開了過來。路詩琪聽見警車的滴滴聲,她立馬衝出角落,對著警車大喊:“來人啊!救命!救命!”她不知道身後的男人被她這舉動激怒了,舉著小刀衝過來,她側身回過頭,差一點,肩膀就要被刀劃傷。那男人步步緊逼,她抱頭鼠竄。警車上衝下來幾個警察,正當那刀即將傷到她的那一刻,一個粗壯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腕。就是在這樣十分混亂的場景中,她遇見了英勇就義的邢朝陽。聽完路詩琪的敘述後,微光自責不已:“都怪我當時喝多了,才會讓你陷入這麼危險的境地。”路詩琪擺擺手,很義氣地摟著她的肩膀說:“什麼啊,是那人不知好歹,偏偏我們運氣背,給遇上了。”邢朝陽笑了笑,寬慰道:“沒關係,已經沒事了。”微光頗為感激地看著他:“真的是多虧你來了。”“今天我們幾個這麼巧碰麵了,不如就一起去吃麻辣小龍蝦吧!我想吃很久了!”路詩琪激動萬分地說。“呃,我腿傷沒好,不適合吃辛辣的。”微光說。“嗯,我還得去警局值班,下次再聚。”邢朝陽說。路詩琪氣得捶胸頓足:“你們都這麼不給我麵子的嗎!”之後,微光休息了幾天,就繼續去檢察院實習,幫沈易枝整理文件。自從城市長跑,微光把他氣走後,他就沒再找過她。微光也樂得清閒,隻是,沒想到她去檢察院上班了,沈易枝都像是故意避而不見她一樣。他讓同事給她留了工作,去檔案室整理文件,做他想要的案件的筆記。一整個下午,微光都泡在檔案室做筆記,連個人影都沒見著,累了就趴在桌上睡會。午後的陽光透過檔案室陳舊的玻璃窗灑灑洋洋的落進來,紙質的塵埃在半空中晃悠著,折射出溫柔的光。她好像睡著了,又好像沒睡著,腦袋裡啪地一下,蘇醒後下意識地抬頭左顧右盼。這時,她忽然意識到,肩上多了一件男士的西裝外套。手機裡是沈易枝發來的消息:外套是我的。以後你要在檔案室睡覺的話,不如帶個枕頭過來。微光看著這條手機消息,不滿地回複道:謝謝組織關心。所以外套要怎麼還給你?幾秒後,沈易枝很快就給出了答複:洗好了放我辦公室。這真是一個令她琢磨不透的人。第二天,微光帶著洗好的外套來他辦公室,還是沒見到他人,於是她放下外套就直接去檔案室了。這幾天在檔案室,她接觸到了很多真實案件例子,大到連環殺人案,小到偷竊和強奸婦女,她就是個初入茅廬的新人,初次接觸案件,總覺得不太真實。看到檔案裡那些犯罪的照片和口供,有時,她會訝異,沒想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好人模樣,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她一邊看,一邊感歎,人心深不可測啊。低頭看檔案的微光太過入迷,以至於她沒有注意到,檔案室裡有人向她走了過來。但她一抬頭,卻隻看見那人拐進了書架後麵,她沒多想,剛想把檔案袋放回原位,恰好,透過書架,她看見了沈易枝乾淨如刀鋒般的側顏。一時間,她放檔案的手停在半空中。溫柔的光與空中的塵埃飄飄蕩蕩的圍繞著他,俊冷的側臉沐浴在一片柔和的世界裡。她站在暗處,他站在陽光明媚處,畫麵裡的她與他明明不同框,像被光影分成了平行兩個世界,可為什麼在那一瞬間,她好像聽到了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期盼。沈易枝從書架上拿下一個文件盒,轉過頭,就看見了站在角落的微光。他走過來,神色平靜得一如往常:“整理好案件了?”“還有一點......”“拿筆記回辦公室,我在那等你。”沈易枝說完後,就乾脆利落地走了。幾分鐘後,微光抱著一遝檔案袋和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回到了沈易枝的辦公室。沈易枝坐在沙發上,眼神明亮地看著她:“這幾天了整理案件,有什麼收獲?”微光覺得沈易枝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令她極其不舒服,她漫不經心地答:“沒什麼收獲,就是接觸到一些真實案例,知道該怎麼評判一些是是非非。”沈易枝忽而一笑,從沙發上起身,整了整衣領,像是要出去,於是微光就問:“你去哪?”“屍檢。”他莞爾一笑,眼中頗有戲弄她的笑意,“陶助手,一起去?”微光這才意識到,她現在是他的助手,如果他要屍檢,她也理應去幫忙的......她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問,“又去太平間?”“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你,那就在辦公室整理檔案。”“我去,我去。”她這幾天整理檔案整理得都快吐了,也許看他屍檢,還能真的吐出點東西來。到了醫院的太平間,微光看到那個頭發肮臟淩亂,被水泡得全身臃腫的女人時,還真的就忍不住哇地一聲,跑出走廊的垃圾桶乾嘔了起來。沈易枝鎮定地戴上手套,撥開黏糊在女人臉上濕漉漉的頭發,微光湊上前去看,那女人的臉早已被海水泡得麵目全非......這一看,弄得她胸腔裡又一陣惡心。沈易枝經過外表屍檢判定,認為死者死亡時間已經超過24小時。他對死者身體進行檢查,沒有發現傷口,初步斷定是溺水身亡。因為被海水浸泡時間過久,所以沒有在死者身上提取到精液,但不排除死者被強奸後殺害的情況。沈易枝一邊拿著鉗子,一邊把手遞過來,沉穩地對微光說:“毛巾。”她瑟瑟發抖地將乾淨的毛巾遞過來。“透明袋。”她聽話地遞過來。“剪刀。”她心驚膽顫地遞過來。一番腥風血雨後,沈易枝麵對著被他破開肚皮的死者,波瀾不驚地對死者的胸部和腹部逐一檢查。微光看著死者滿腔的海水,空氣中彌漫的都是海腥味與腐臭味,她想吐也吐不了,隻得咬牙站在一側協助他。微光絕望地想,她是發了什麼瘋才會選擇當他的助手啊.......最後,沈易枝將部分器官用福爾馬林瓶裝起來,然後進行屍體複原,他有條有理地指揮微光給他遞針線。屍檢結束,沈易枝脫下手套,步履輕鬆地走出房間。微光跟在他身後,鬆了口氣。出來後,聞見醫院花香四溢,她才從太平間壓抑的氣氛中緩過神來。“你今天表現不錯。”沈易枝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她大腦還有點恍惚:“啊,還行。”什麼表現不錯,她的表現簡直糟糕透了,一直躲在角落不敢看屍體,連遞工具的樣子都是扭扭捏捏的。微光知道沈易枝是給她麵子才會這麼說。於是,她說:“其實你不應該找我做助手的,我沒有什麼經驗,而且我也不是法醫出身。”“不是法醫出身就不能做我的助手了?”沈易枝眼中有笑意,深深淺淺,與陽光融和在一起,“上次你來的時候,隻敢在外麵看著我。”“但你今天戰勝了自己。”微光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哪有啊......”沈易枝笑了笑,轉身去開車回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