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要忙著參加校裡的辯論大賽了，可能會有點忙，就沒時間陪你了。”祝溪坐在她對麵，一邊嚼著肉沫茄子，一邊說。微光拚命地吸著酸奶，有一搭沒一搭地嗯了他一聲，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在想什麼呢？”祝溪見她有點傻乎乎的樣子，忍俊不禁地抽出一隻空閒的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乾嘛呀？”被微微捏疼的她嘟囔著望向他。“我說我去參加比賽，沒空陪你，你就不打算抱怨一下？”微光笑嘻嘻地咬著吸管：“你想我怎麼抱怨？嗯......你去比賽不要忘了我呀，一結束就要來陪我。”“太假了。”祝溪故作不滿地瞥她一眼，繼續埋頭吃飯了，“想我就光明正大地在比賽的時候來陪我。”“好咧。”微光從善如流地回應他。飯堂的不遠處，坐在靠窗位子上的沈易枝微微側頭，就看見了正與祝溪笑靨如花的微光，目光一沉，不留痕跡地回過頭，對陪同他來的人說：“吃完飯後你還有什麼想做的嗎？”他對麵那人從熱騰騰的牛肉麵中抬起頭，笑得很開懷。她的眉清目秀，落落大方，笑容在她臉上如同一朵盛開的花，是一個天生的美人胚子：“怎麼，要約我去看電影嗎？”沈易枝抬起手表看了看，略微沉吟：“今天下午正好有時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肯定是要去的。”那人傾城一笑，足以吸引路過的人不禁多看幾眼。其實微光早就注意到他們了，就在她吸著酸奶左顧右盼的時候......當連祝溪跟她講他參加了辯論大賽還進了決賽這件事時，她都還有點心不在焉。沈易枝身邊的那個小女生真好看啊.....不對，看上去也不像個小女生，總有點眼熟，這不是......剛要想起來，祝溪的手又捏住了她臉：“傻微光，我都吃完飯了，你還在發什麼呆呢。”她急忙擺擺手：“沒有沒有，我哪有發呆了嘛。”隨後她陪祝溪去放碗筷。飯堂放碗筷的地方向來人流較大，微光被擁擠的人群擠到空曠的一角，手一滑，那包喝完的酸奶摔到地上。她彎下腰去撿，想丟進垃圾筐裡，這時，有人比她先一步撿起了那包塑料袋酸奶，隻見他手纖細修長，然後動作乾脆地把酸奶丟進了垃圾筐裡。“沈易枝？”微光抬頭，看見沈易枝正目光冷清地望著她。他隻是看了她一眼，就被他身邊的女伴招呼過去了。微光呆呆地定在原地，忽而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她好像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深深的冷寂和落寞。她和祝溪走出飯堂的時候，正好遇上沈易枝和他身邊的女生，然後微光聽見那女生用不大不小，剛剛好的聲音衝他嬌嗔：“你總算有時間陪我看電影，所以我不管，這次我一定要看鬼片。”“好好的為什麼要看鬼片？”“為了害怕的時候，能名正言順地抓著你呀......”聽見他們的對話，微光神情很不自然地笑了笑，目光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巧對上了那個女生的眼睛。那個女生也是剛好轉頭，看見笑得一臉尷尬的微光，於是她主動起她身邊的沈易枝：“哎，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是你的學生嗎？”沈易枝也側過頭，看過來，神情平靜地說：“嗯。”“沈老師好！”微光迅速地做出反應。微光身邊的祝溪也看過來，看見沈易枝後，露出吃驚的神色，咦，這不是......之前撞見他和微光接吻的男老師嗎？“原來是師妹呀，你好，我是法律係的新一屆研究生，曾書妤。”曾書妤！微光總算想起來，就是那個大二就遠赴海外留學，被學院評選是優秀學生代表，連續三年的榮譽牆上都貼著她的照片......她趕緊點頭哈腰：“師姐好，師姐好。”學院裡牛逼的人真的太多了，她這麼不起眼的小人物還是乖乖退下吧。於是，打完招呼後的微光立馬拉著祝溪逃之夭夭了。沈易枝緊蹙眉頭，望著微光挽著祝溪的手臂離開的背影，陷入沉思，身旁的曾書妤發現他出神，扯了扯他的衣角：“還不走，在想什麼呢？”“該不會是見到漂亮師妹就舍不得挪開腳步了？”曾書妤打趣道。“書妤。”沈易枝忽然低下頭看她，認真地問，“如果我臨時有事，不能陪你了，你是否會生氣？”一時間，曾書妤的笑容僵住了，半響後，她又莞爾一笑地說：“不會呀，反正我知道你下次有時間了還是會陪我的。”沈易枝抬起頭，徑直往前走，神情平淡地說：“嗯，走吧，我們去看電影。”曾書妤開心地緊跟上他的腳步，看著他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手，在他身後的她，忽而伸出手，心底一酸。隻是那麼幾厘米的距離，為何，就那麼遠呢？跟著微光腳步匆匆離開後的祝溪，很不開心地問她：“剛剛那個沈老師是教你上課的？”“不是，他是我們學院新聘請來的公共課老師。”祝溪裝得很灑脫的樣子說：“看他這相貌，應該也不比我們大多少，你可不要見異思遷。”微光瞪他一眼，笑嘻嘻地迎上來：“怎麼連老師的醋都吃了？”祝溪冷哼一聲：“才沒有。”周末，微光早早就起床。她梳妝打扮後，穿上黑色西褲，配上白色襯衫，踩著七公分的高跟鞋下樓了。路詩琪此刻正坐在電車上哼著歌，翹著二郎腿，一見到微光從宿舍樓出來了，立馬激動地嚷嚷道：“起床起那麼久，你不知道我在這等了你快半小時？”“那我這不是來了嘛！”“你就打扮得這麼樸素？”路詩琪看著微光這乾淨的素顏，頭發都紮著丸子樣，沒有一點點與眾不同的靚麗，她痛心疾首地感歎道，“敢情你這半小時都沒化妝啊？”“那你想我怎樣，麵試而已啊，姐！你要我打扮得多花枝招展去乾嘛，勾引男人？”路詩琪嘴角彎起一個微妙的弧度，看上去頗有點壞笑的意味：“也不是不可以，正好你就可以換個男朋友了。”微光懶得理她，一個跨步，坐上電車後座，推搡著對路詩琪說：“趕緊開車。”之後路詩琪把微光送到了市裡的律師所，臨走前，對神情緊張的微光說：“不怕不怕，小場麵。”路詩琪說完後，還特彆豪爽地拍了拍她肩膀，然後大手一擺：“我去玩了啊，麵試完了發消息給我。”然後電車絕塵而去，隻留下在律師所門前瑟瑟發抖的微光。微光看了看律師所門前那塊金字招牌，理了理襯衫衣領，腳步一頓，一咬牙就氣宇軒昂地走進去了。之後，填表格，排隊等麵試，一排的麵試學生中，不僅有政大的，還有彆的學院或大學的法學生。她獨自找了個角落坐下，翻出手機看麵試要點，這時，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她急忙抬頭，就看見了跟她同是記者團的許欣欣，正衝她欣喜地笑：“微光！”“欣欣，你也來了？怎麼不早說，這樣我們還能結伴過來。”微光也欣喜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你跟我一樣看上了這間律師所啊，我還以為你會去詩琪他爸的單位實習。”“詩琪.....走後門的事還是算了。”“也是，這年頭，還是得憑實力說話。”許欣欣忽然腦海一閃，問，“祝溪呢，他不陪你過來麵試嗎？”微光神情一沉，怏怏地說：“他最近忙著參加辯論賽，哪有時間陪我......”“是學校那個辯論賽嗎？”“嗯。”“我聽說唐婉也去參加了......”許欣欣支支吾吾地看著她，眼神閃爍。“怎麼了？”微光明顯感覺到許欣欣還沒說到重點。“微光，我見到祝溪和唐婉單獨約會過，而且不僅是我，我們1班有好幾個人都看見過......”後來微光是怎麼麵試的她已經記不太清了，隻是明顯感覺到她在麵試的時候底氣都不足，連考官問她問題她都沒有聽清，還失神地問考官：“不好意思，我沒太聽清，能再說一次嗎？”這不是她平時的水準。她也知道，但她終於還是勉強應付完這次麵試了。被考官請出麵試房間後，她的大腦始終一片空白，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答了什麼，腦海裡一直循環許欣欣的那句，有天晚上祝溪隔壁宿舍的見到唐婉去祝溪宿舍找他，後來他們就一起出去了，聽說一整晚都沒有回來。微光聽完後，全身猶如被一桶冷水砸中，從頭涼到了腳尖。出律師所的時候，原本晴空萬裡的晴天變成了灰蒙暗沉的陰天，微光撥打路詩琪的電話，卻無人接聽。她在律師所門口站了會，頃刻間，大雨傾盆。雨滴淅淅瀝瀝，打濕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眼前是一片靄靄霧色，她蹲下身，像個蜷縮的小孩，雙手環抱在胸前，樣子顯得有些無助。律師所屋簷下的水珠噠噠的砸下來，驚擾不到溫暖室內的人們，卻足以驚擾到她。在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時候，一把深色的雨傘，遮住了她的部分天空。她在傘下，抬起頭，看見那把雨傘微微傾斜，遮住了她弱小無助的身形，而握住傘的那隻手腕，袒露在被襯衫袖口翻出來的地方，潔白且清瘦。她的心忽然突突地狂跳。在霧茫茫的視線裡，唯有沈易枝那雙清亮的眼睛，猶如白雪皚皚時的天光破曉，光芒萬丈。依舊是他，非常溫柔，且令人流連忘返的麵容，正沉默不語地低頭望著她。“你......怎麼來了？”她錯愕。沈易枝神色平靜地說：“路詩琪打電話給我，說她電車在路上沒電了，叫我來接你回去。”她怎麼不叫祝溪，偏偏叫沈易枝？微光不禁暗自抱怨道，可轉念一想，如果此刻是祝溪來接她，她又該如何麵對他？“還打算一直蹲在這嗎？”沈易枝低垂眼眸，眼眸裡像是有星星。微光終於意識到此刻的她有多狼狽了。隨即，她起身，鄭重地向他道謝。她道謝後，沈易枝還是站立在那，手中的傘還是傾向在她那邊，他仿佛與水色天光融合在一起，成為靄靄霧色中一抹墨竹的存在。他問：“麵試不順利嗎？”嗓音低沉，猶如清泉潺潺。微光沒有回答，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該回去了。”“我送你，車子在路邊。”“不用麻煩了。”沈易枝不再接話，然後，微光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屋簷外的細雨漸漸變小。“我送你去搭公交。”“其實很近的，我等雨小了，自己走過去吧。”“微光。”她望向他，這一刻，她終於看清，他深邃的眼睛裡的冷寂和落寞，就像夜色中一顆閃耀且憂鬱的藍寶石，“你值得被疼愛，被尊重，被善待。”霎那間，透過他的眼睛，微光像是看見那些被她遺忘已久的畫麵。“不要傷害她！有什麼，衝我來。”臉上滿是泥濘和汙垢的少年，被綁著雙臂，擋在她的麵前。“你不要哭，你爸媽看見了，一定會很傷心。”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臟兮兮的臉上，隻有那雙眼睛，清澈得一塵不染。“微光，你不要怕，等你回家了，就會有很多人愛你，疼你，照顧你.......”腦海中閃過的，淩亂的，破碎的，灰暗的畫麵，隨著雨聲淅淅瀝瀝，消散在他的眼睛裡。“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望著他深邃且明亮的眼睛，微光她不可置信地問。沈易枝也望著她，神情在這一刻變黯淡：“沒有。”“雨小了，你去坐公交吧。”他動作迅速且柔和地握起她的手，把傘柄塞進她手心裡，痛快地轉過身，走入紛紛落落的雨中。他孤傲的背影，逐漸融入陰沉的天色裡，像天邊最後一絲斜陽沒入黑暗。她的心突突地跳動，像是要衝破胸腔。她很想追上去問，沈易枝，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名為林易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