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處不相逢(1)(1 / 1)

微光抱著一大遝作業,那是法學院裡不同法類專業學生寫的論文,他們在講座開始前就提前交給沈易枝,然後由沈易枝帶回去進行批改,獲得講座相應的學分。去辦公室的途中,沈易枝看她很不情願地拿著這些作業,就一本正經地跟她說:“陶微光,這可是一種鍛煉。”微光看著她手裡這一遝厚厚的論文,習慣性地吐舌頭,做鬼臉,“有什麼好鍛煉的?”“培養你以後上班聽老板話的可貴品質,以及為工作任勞任怨的良好品德。”沈易枝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從容不迫地瞎編理由,“更重要的是,繞著學校走幾圈,剛好能鍛煉身體。”微光耐著性子聽他說完了。其實她很不想吐槽,這沈易枝的腦子怕不是有坑?周圍的空氣好像凝結住了幾秒鐘。“......我是不是說得很尷尬?”“......是。”猶豫了幾秒,微光從心地回答。這回的空氣比剛剛更冷,原本凝結幾秒鐘徹底變成了凍結。“也沒有很尷尬了。”微光訕訕一笑,“沈老師這是幽默,我懂得,我懂得。”沈易枝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神色一凜,冷意從他眉眼間流露出來。雖然他沒有轉過頭用這冷漠的姿態看向她,可一向察言觀色的陶微光還是能從他冷峻的側顏中看出他此刻神情的冷漠。然後,她聽見他用不大不小,正好倆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其實我隻是想逗你開心。“沈易枝說完後,好像鬆了口氣,神情也隨之放鬆了許多。可陶微光在聽見他這句話後,她的臉色反而很不好看了。出於某種防禦心理,她有些的話沒經過大腦就已經說出來了:“沈易枝,你其實沒有必要特意逗我開心吧?”她脫口而出的話如此傷人,可也不難看出,此刻她內心的慌亂。如果是一般男生對她說,其實我隻是想逗你開心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從他口裡說出來,就會令她的心驚膽顫。沈易枝沒有回應她緊張,且防備十足的目光,自顧自地往前走。走了幾步,他語氣好似很輕鬆地說,“那你就當作沒有好了。”他神情裡沒有半點失望和沮喪,眼底隻有一片平靜且深沉的汪洋大海。氣氛再次變得異常尷尬。這份尷尬一直持續到她來到辦公室,當沈易枝把一些資料丟在她麵前時,她還處於防禦狀態:“這些是什麼?”“我在檢察院負責的屍檢案子。”沈易枝在整理學生們論文同時,頭也不抬地回答她。然後,微光好奇地翻看了看。“感興趣?”他問。“沒有。”她趕緊合上資料,口是心非地回答他。沈易枝抬眼,淺淺地望向她,像一縷光落在她身上。他說:“我不介意你繼續看下去,因為我是故意丟給你看的。”微光心跳得厲害,卻還能故作冷靜地問:“難道你是想用這些案子吸引我,然後好故意接近我?”她逼問沈易枝的語氣帶著點凶意。沈易枝平靜地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神色微怒地逼問自己。他有些恍惚,總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許多年前的她,也曾是這樣戒備十足地盯著壞人。她在等他的回答,可他就是不說話。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比夜色還濃重。此刻他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望著她比星辰還絢爛。隻因為他的眼睛裡,藏著太多的心事。微光也隻好無言地望著他,從他的眼睛裡,她好像看見了孤獨。他的瞳孔裡倒映著孤獨的她,她就像是一道穿梭在銀河裡的孤獨的微光。“沈易枝。”她認真地問他,“你為什麼要刻意接近我?”“沒有為什麼。”沈易枝把那些文件拿起來遞給她,麵對她的神情比草木還要肅穆,“你也準備大四了,把這些案件拿回去看看,如果你想,可以到我這來實習。”微光還想再逼問他爭論一番,可他已經下了逐客令:“檢察院的實習生待遇,你是知道的。”“陶微光,如果你不想做我的助手,我也不勉強。”沈易枝說這話的神情冷傲,態度強硬,與平時言笑晏晏的樣子,完全不一樣。沈易枝比她想象中還要難懂。微光啞然失笑:“我不會來的。”“是嗎?”沈易枝向前一步,這樣他們之間距離不到一米,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瞬間侵襲了她,“那你敢不敢跟我去個地方,也許去了,你就會改變主意。”微光撇過頭,不想被他這氣勢所壓迫,將視線轉向彆處,努力使自己看上去神色自諾:“你這是在用激將法逼我嗎?”沈易枝看上去才是真的神態自若,他目光一刻不離她身,神情也比她更從容,更篤定,“是又如何?陶微光,你就這麼怕我?”“我沒有怕你。”“那你去不去?”微光對上他如琥珀般明澈的眼睛:“什麼時候?”忽而,在沈易枝堅定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現在。”“現在?”微光神色不解地看著他。“就現在,跟我來。”沈易枝轉過身,說話的語氣強硬。之後,微光從沈易枝的奧迪車走下來,看見麵前幾棟高高聳起的建築,來往的人流經過大門,大門上麵鑲著塊金匾:X市第一人民醫院。微光眯起眼,用一臉‘你帶我來這地方是什麼意思?’的疑惑神情望著他。沈易枝則是目光波瀾不驚地略過她的神情:“跟我進去。”沈易枝大步地走進去,微光有點不情願地跟在他身後,小聲地吐槽說:“你帶我來醫院,不會是想要帶我去看泡在福爾馬林裡的屍體吧?”沈易枝裝作像是沒聽到一樣,挺直腰板,氣度不凡地走進醫院最裡麵。此刻,他走在她前麵的姿態,帥氣淡定得像是個男模。實際上在微光她看不見的神情裡,沈易枝的眼睛裡,是微微一笑的溫柔,是她願意跟自己來的慶幸。醫院負一樓的寒氣逼人,明晃晃的燈光下,幾個醫生和護士蒙著口罩,在不寬敞的樓道裡推行著被蒙上白布的床。微光膽戰心驚地跟在沈易枝身後,眼神驚恐地瞟見一些悲傷的人們麵對著被蒙上白布的人痛哭。看著看著,她猛地踉蹌了一下,沒想到沈易枝竟然是帶她來看真正的屍體!幸好,沈易枝回過身來扶住了她,他眉眼依舊有著清淺的溫柔:“不是說不會有下次了?”“什麼?”微光站定,抬起被他扶著的手,躲開他此刻的溫柔。“不會再摔倒。”“沈易枝,你可能.....記錯了。我是說......如果還有下次,就不用麻煩你扶我了。”微光眸光一暗,這裡的氣氛令她聯想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麵,她走路的腳步微微發抖,沈易枝想伸手扶她,卻被她躲開。她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裡染上悲傷,“所以,你帶我來這乾什麼,來看這些失去生命的人和器官?”看見她眼底的傷心與恐懼,沈易枝大步向前,拉住她躲開的手,目光炯炯如同一簇火光,照得她無處遁形:“微光,你在害怕什麼?”微光隻覺得那被他握緊的手腕如被火燙傷一般,她慌張地甩開他的手,後退一大步,故作鎮定地望著他:“沈易枝,我......有男朋友。”其實她心中難受得厲害。沈易枝,你又讓我想起他,就連握著我的手,都和他一樣溫暖。看著我的目光,也都和他一樣,溫暖熾熱到令人心安。此刻,沈易枝眼神裡的光在霎那間好像暗了暗,但這並不影響他此刻望向她的目光裡依舊深刻且明亮,隻是他的神情在一瞬間好像冷淡了許多:“我知道。”“這裡是停屍間。我帶你來,是想讓你看——”他話還沒說完,有人打斷了他。“沈教授。”這時,從一個小隔間裡,一個劍眉星目的男子走了過來,“你來了?”那人身著警服,上衣凸顯出他身姿挺拔健壯,長褲凸顯他的腿又長又直。在這種情景下,微光瞧見走過來的人是個警察,心底的緊張和難受都緩和了不少。她定眼一看,這男警察的膚色是偏健康而性感的古銅色,這英氣的相貌,看著還有點小狼狗的感覺......沈易枝餘光瞥見微光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人身上,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犯花癡,於是,他的眉心不自覺地跳了跳,不經意地擋在她身前,主動迎接那人:“刑警官,沒想到你比我還早到了。”“哪裡,我也是剛到不久。”刑朝陽站定在他們麵前,笑著說。她站在沈易枝身後,看見刑朝陽微微一笑,感覺就像是小狼狗一瞬間變成了小奶狗。微光還在出神,刑朝陽此刻的目光就已經穿過沈易枝,落到了她身上:“這位是?”沈易枝也看向她,抿嘴笑了笑:“陶微光,政大法學生。”這時的微光回過神,看著刑朝陽的眼睛,友好地對他笑:“你好。”刑朝陽對上她的目光,這感覺似曾相似,他像是看見了星星,看見了一縷衝破黑暗的光。他揚起嘴角,笑得很開心,眼睛好似彎成明月,顧盼生輝:“你好,我是刑朝陽,是X市的一名警察。”“朝陽?”微光見他笑著,心情忽而變得格外明朗,“跟我名字的寓意很像。”沈易枝眉頭一皺,覺得此刻的自己站在這裡好像顯得有些礙眼?他淡定地插話進來:“朝陽和微光,寓意的確很相似。”“刑警官,我們不是還要辦正事嗎?”然後他再話鋒一轉。刑朝陽看沈易枝表麵平靜,其實眼底的不安都一目了然,他識趣地順著沈易枝的話:“是的。沈教授,你進來看看。”沈易枝走進屍檢房間的時候,隨意地對邢朝陽說:“不用這麼客氣,以後叫我沈易枝吧。”刑朝陽站在門口認同般地衝他點了點頭。之後,他和微光一同在觀察窗外看著沈易枝麵對一個腐爛程度不深的屍體進行檢查。“微光,在想什麼呢?”站在屍檢房間外的觀察窗前,刑朝陽見微光的視線一直牢牢放在房間內屍檢的沈易枝身上,他主動找話題問。“嗯?沒想什麼。”微光轉過頭,答非所問地看著刑朝陽,“你說,他一個人在裡麵屍檢,不會害怕死人嗎?”“怎麼會害怕死人。”刑朝陽哭笑不得,“人都死了,你還擔心他出來找你算賬?”“什麼叫找我算賬?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微光像是要甩開晦氣般地擺擺手,回過頭繼續透過透明的窗戶,觀察沈易枝他的一舉一動。刑朝陽靠過來,腦袋同她一樣貼近窗戶,他距離她頭的位置不到一米。他稍稍移下目光,就能看見她頭頂的發梢,以及她飽滿的額頭下那雙水靈靈的眼眸。他在心裡悄聲地說,好久不見,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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