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過你的來時路(1)(1 / 1)

楔子大風嘶吼著吹過樹林,黑夜籠罩在他們的頭頂,視線裡一片漆黑,她不停地奔跑,奔跑,顧不得疲憊,顧不得腳踝被雜草刮得生疼,滲出鮮血。一瞬間,她跑不動了,被石頭絆倒在地。“你彆管我了!”她哭喊著對那個想要扶起她的人說。他沒有理會她,咬牙把她背起來:“我不會把你丟下的。”風越吹越放肆,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灰蒙蒙的森林裡,到處都充滿著危機,隻有蒼涼的月光,穿透層層迷霧,微弱的照亮著他們前路。砰的一聲巨響。什麼都結束了。她和他一同滾下了山坡。最近,政大公眾號一篇新推送的稿件獲得大部分學生的關注。稿件內容大致是,政大法學院新聘請了一位海歸法醫學碩士來我校做講座。稿件裡配上了這位年輕有為的碩士照片,光是他一張在講台上做演講的照片,就吸引了無數女學生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真容。那位海歸碩士在政大做講座的日期和地點一定,便立馬有許多大學生爭先恐後地去排隊拿票,就連不是法學院的大學生,都恨不得去跟法學院的學生搶票進場。作為校園記者的陶微光見這海歸碩士的號召力竟如此聲勢浩大,弄得她不想辦法混進講座去拍他照片,都好像對不起他這位重磅人物。可拿票進場的時候,陶微光正忙著交馬哲論文,等她弄好論文發給學委時,講座已經開始了十分鐘。她的閨蜜路詩琪趕緊滴滴她:你怎麼還沒到?於是陶微光匆匆背起單反去往大禮堂。站在禮堂鎖上的大門前的微光左顧右盼,心想隻能讓路詩琪開後門讓她溜進去了。然而機智的路詩琪早就料到她會遲到,於是已經坐在後麵蓄勢待發,給她留了個小門。“法醫學的研究對象是屍體、活物和物證,利用對象研究死亡和屍體發生的現象,判明死亡原因、死亡性質和死亡時間......”微光躡手躡腳地推開階梯禮堂的後門,弓著腰悄悄地走進來。“視頻結束後,我會請個同學上來做我的助手,演示一遍屍體檢驗的流程。”短暫的介紹視頻三分鐘就結束了,此時微光已經找了一個角落蹲下,正掏出單反相機調試,那位正站在講台上的海歸碩士的聲音便透過話筒落下來。“那位正蹲在角落的女同學。”他說的是誰?微光一邊擰開單反的鏡頭蓋子,一邊仰頭朝禮堂上遠遠望去。然後她驚訝地發現,這個海歸碩士竟然有點眼熟?!“能否請你上來做我的助手?”那位海歸碩士揚起嘴角,淺淺的笑容顯得他玉樹臨風。陶微光定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想起前幾天的晚上,她第一次見到他......幾天前,在證據法學課上,正趴桌上呼呼大睡的陶微光被同桌路詩琪用手肘推了推。這一推,倒沒把她推醒,反還讓她翻頭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路詩琪無語,毫不客氣地拿起水性筆頭戳她的手臂。“咦?”被路詩琪這幾番舉動弄醒的微光抬頭揉了揉眼睛,雙眼蒙蒙地看著同桌,褐色的瞳仁前像有層透明的霧色,襯得她神色茫然。路詩琪見狀,想笑又不敢笑,壓低頭湊過來小聲地同她說:“陶懶蟲,彆睡了。”說完後,用水性筆指了指教室後方。微光立即回頭往教室後方看,然後疑惑不解地轉過頭問:“有什麼問題嗎?”路詩琪汗顏:“你沒發現最後一排多出個人嗎?”不巧,今天微光正好忘記帶眼鏡:“多了就多了,來聽公共課的人這麼多,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個?”然後,她試圖去找路詩琪口中的那個人,又不好找得太明目張膽,隻側著頭瞟了瞟,這時,她感覺最後一排的最右邊,有一道明澈的目光向她望來。她撇過頭去看,與那人的目光似乎撞上了。對視的那一秒,那人的嘴角好像微微上揚,衝她遠遠地笑了笑。在微光近視的眼中,隻看得見那人身穿黑色,就像一個夜行人。她想了想,這不會就是路詩琪說的那個人吧?可這又有什麼不同之處?下一秒,路詩琪立馬推了她一把,讓她轉過頭來,竊竊私語地對她說:“你彆這麼明目張膽地盯著他看啊,他可是來聽課的老師!”“老師?”“不然我乾嘛叫你起床啊。”路詩琪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怎麼樣,這個男老師是不是很帥?”可沒帶眼鏡的微光跟殘疾人基本沒差,根本不能理解路詩琪眼中的帥是什麼樣。在她眼裡不過就是一團模糊的肉。可不知為什麼,出於某種感應,她又回頭往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見到他低頭寫筆記,剛入春的陽光不偏不斜的落進他的書桌上,使他的側顏明亮且模糊,臉部的輪廓卻隱約清晰。微光遠遠望見,徒然心裡覺得,也許,他的眉宇間,還真有點路詩琪說的那麼丁點,帥?正望向他出神思考幾秒,那人忽然收筆,抬頭向她的方向望來。怎麼似乎又對上眼神了?微光趕緊回過頭,假裝專心聽課。該不會是因為這個聽課老師見她上課睡覺,所以要記下她好跟這專業課的老師打報告,扣她的課堂平時分?她微微皺起眉頭,心想今天這課過得真有點鬱悶。下課鈴聲一響,微光手腳利索地收好課本往教室後門走,走時還不由自主地往剛剛那男老師的位置上望。可什麼人也沒有。路詩琪就笑她:“還看什麼啊,那老師早走了。”“誰說我看他了?”微光口是心非,拿過她懷裡的課本,語氣歡快,“我幫你拿書回去,樓下等我。”“你是趕著回去戴眼鏡等下好跟祝溪約會吧?”路詩琪早就看出她的小心思了,擠眉弄眼地衝她笑,“彆化妝太久啊,我可沒耐心等你。”不一會兒,微光戴好隱形眼鏡後,便匆匆趕去廣場和路詩琪他們會和。廣場上,除了路詩琪和她男朋友祝溪,還有幾個記者團的朋友也在廣場一起等她。她遠遠看見廣場上他們那行人正各自坐在電車上聊天,於是她趕緊小跑著過來。祝溪見到她來後,原本嘻嘻哈哈的神色隨之變得溫柔:“跑這麼快乾什麼,又不是不等你。”戴上隱形眼鏡後的她眼瞳晶亮,淡棕色的瞳孔大而澄淨,本就好看的容顏更如朝霞映雪般動人。她氣喘籲籲地站定在他麵前吐舌頭,小女人般的可愛神態:“我還不是怕你們等太久了。”“微光,你來這麼快乾什麼,我們剛想把祝溪一個人留在這等你!”路詩琪此時坐在學弟譚越的電車後座上,神情看上去頗為遺憾,“然後我們打算讓祝溪他這臭小子一個人在這吹冷風,哈哈哈!”祝溪伸手摟過微光的肩膀,不以為意地看向她:“我還更希望你這個電燈泡趕緊離開,這樣我就可以跟微光獨處了。”“哼。你們這些男人就知道整天說情話哄騙女孩子開心,微光,你要是信他這一套就完了。”路詩琪一邊翻白眼,一邊用手肘推她前麵的學弟譚越,“趕緊開車。”記者團裡的另一個女生許欣欣,此刻坐在周子然學長的車後座上。隨後,三輛電動車並排向市區出發了。冬天剛過,春風中帶來濕冷的觸感,春光躲在灰蒙的雲層後麵,隻有幾縷明媚的光偶爾衝破雲層,照耀在他們的頭頂上。風很大,呼呼作響,吹得微光頭發冷亂,像大海裡的海草,柔順,漂浮,搖曳。祝溪大聲地問她:“微光,你冷不冷——”她靠在他的肩上:“不冷。”“你冷的話,我車裡還有外套。”祝溪迎著大風,露出白牙開心地笑。微光昂首,逆光中祝溪的側臉隱約能看見他笑起來的弧度,透過後視鏡,她看見他神采飛揚,像一個陽光的熱血少年,眉宇間都是英氣。一年多前,她剛上大二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他的女朋友。祝溪這樣一個英姿颯爽的風雲人物,走在政大的任何一角,都是會被人津津樂道的對象。體育好,學習好,年年拿獎學金,還作為院學生會副會長等等附加身份。當初對他暗送秋波的女生都快從飯堂排到操場了,可誰能想到,最後他竟然會喜歡上她。想起他們大二時的初次見麵,她在籃球體育課上,用球砸向正在台階上休息的他。可惜力度沒掌控好,本想砸到他旁邊,卻砸到了他正在喝水的手臂上。當時那場景,真是慘不忍睹。一向陽光帥氣的祝男神,被這突如其來的飛球砸得手臂一痛,手頓時一鬆,正咕嚕咕嚕往嘴裡灌水的礦泉水失去托力,啪地一聲,把他臉和腿砸得水花四濺。這時,不知是誰應景地喊了一句:“祝溪濕身了!”他身邊的一群糙大漢即刻圍上來,不僅是糙大漢,連遠處的妹子們都激動得眼冒紅星,三步並作一步地衝過來。被圍的水泄不通的祝溪在一群糙大漢的圍攻下站起身,全身濕漉漉地撥開人群尋找罪魁禍首。不用找了。讓他如此狼狽的罪魁禍首,此刻正抱著那個從人群中滾出來的籃球,眼神無辜地望著他。祝溪剛想說點什麼,可微光已將開始了一波套路行動,水靈靈的眼睛無措地看著他:“學長對不起,我剛剛在練投籃,因為不熟練,所以才砸到你。”祝溪心裡有火但敢怒不敢言,勉強地扯起嘴角,雙手插進濕漉漉的口袋裡,裝得好像很無所謂:“下次注意點。”走去男廁換衣服的祝溪忍不住憋屈,這妹子長得那麼軟萌,還是個學妹,我怎麼好意思懟她?然而,學妹隻是微光故意騙他的一個稱呼。學校召集校園記者時,微光搖身一變,踩著七公分的黑高跟,穿著整潔的黑色正裝,長長的西褲襯得她腿長而細直,她紮起高高的盤發,清爽乾練地進來麵試。祝溪坐在麵試官的位置上,看著不久前還可憐汪汪地望著他的陶微光,轉眼自信從容,胸有成竹地對所有人說:“我有信心當好這個校園記者,不為彆的,就因為我寫過的文章登過校園報紙,我拍的照片也登過校園報紙,這些理由,足以證明我可以把校園記者這件事做到最好。”當時大二的祝溪警惕地眯起眼睛,看樣子對她好像頗為感興趣:“陶微光,大二?你是不知道我,還是故意叫我學長?”“祝溪同學,你好呀。”微光目光狡黠地看著他笑,“我是大二法學係的陶微光,初次見麵,很高興認識你。”末了,為了讓他信服,微光還笑著特意補充一句:“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是大三學長。”後來微光被順利分配到校園記者團的攝影部,與路詩琪他們等人整天廝混在一起。而今天是記者團的周年聚會,有些小夥伴早就出發去海底撈占位置了,剩下幾個跟微光關係好的朋友特意等她和路詩琪下課後接他們一起去吃飯。三輛電車在寬敞的環城公路上迎風加速,車上滿載他們的歡聲笑語,坐在祝溪車後座的微光伸出手心,一瞬間,好像握住了風。微涼的,有力道卻飄渺的,一陣風。然後她聽見祝溪在輕聲唱歌,他的聲線獨特,唱起情歌低沉且婉婉道來。微光笑眯眯地摟著他,說,“你唱大聲點,我聽不清。”“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想象著沒有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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